当那小厮赶到布拉格街区找到那位黑森子爵的时候,子爵正在和房东太太吵架。
事情的起因是房东太太一早起床发现她挂在玄关的一面圆镜和几个衣服的挂钩不见了。于是,房东太太便怀疑是黑森子爵拿的,她找上了门去,要黑森子爵把东西还回来。
黑森子爵当然是矢口否认的,并要房东太太不要污蔑一位绅士。
但是,房东太太对黑森子爵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黑森子爵已经欠了他们三个多月的房租,并且房东家中的厨房好几次失窃,丢掉半瓶蜜酒、一只烧鸡什么的,而事后总能从黑森子爵的房间拿出的垃圾里发现鸡骨头一类的东西。
房东太太要求进屋搜一搜,黑森子爵当然不肯,并用整个身子挡在了门口。
虽然房东太太的腰围是黑森子爵的两倍,可黑森子爵却成功的扞卫了自己的领土主权和完整,急切之下,房东太太一时竟闯不进去。
见动手不成,房东太太恼羞成怒,她指着黑森子爵的鼻子大骂子爵是穷酸、小偷。
尽管黑森子爵的面色铁青,可他丝毫不敢反驳。因为一方面他的确欠了房东的房租,这时候若是自己动手又或者骂了回去,他很可能被扫地出门,那么他,一位德意志的子爵就将流落街头了;而另一方面,在房间床底下的皮箱子内,的确躺着一面圆镜和几个挂钩······
但黑森子爵可以以上帝的名义起誓,这些东西都不是他拿的。因为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一位绅士,是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情的。
东西是他的马弁拿的。
事情就是这样:今天一大早,黑森子爵如往常一样吩咐自己的马弁帅克为他去找吃的。可或许是今天去的太早,又或许是房东提高了防备。总之马弁帅克回来的时候,他两只手上没有食物,只有一面圆镜和挂衣钩。按照自己那个愚蠢的马弁的说法,贼出门是从不走空的,哪怕只有一根干草也的顺回来,不然就会受到诅咒,以后再也偷不到东西。而当黑森子爵怒斥帅克这面圆镜和几个挂衣钩有什么用的时候,帅克不慌不忙地说:等到了下一家还可以再用。虽然自己的马弁蠢成这个样子,黑森子爵却不能开除他,因为他再也找不到这么一个不要钱只要有吃有喝的随从了。无奈之下,黑森子爵只好拿出自己的一件衣服让帅克找犹太人典当了换钱,而镜子和挂衣钩,他则放到了皮箱里藏了起来。
他本以为房东和房东太太不会发现或者怀疑自己,没想到房东太太来的这么快,并且笃定了自己就是小偷。
见黑森子爵骂不还口,房东太太的恶语迅速的升级了,并且她还越骂越起劲。
如不是那送信的小厮恰好赶到,房东太太真要骂到午饭时间了。
黑森子爵从小厮的手上接过了信。信封上那熟悉的阿勒瓦尔家族的徽记让黑森子爵欣喜若狂。
他不再理会房东太太,迅速的跑进屋内用剪刀将信裁了开来。
展开信,皮德罗在信中开头便对黑森子爵言道:“亲爱的。”
“亲爱的,他喊我亲爱的。”黑森子爵心花怒放,仿佛一名怀春的少女收到了情郎的情书。
继续往下看,皮德罗如此写道:“我亲爱的和最喜欢的黑森!上帝明鉴,当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有多么的高兴。因为我从来没有忘却我们兄弟般的情谊和共同完成的那些事业。虽然你曾经犯了错,伤了我和我侄子的心,可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决定原谅你。毕竟当时情势险恶,谁人都是朝不保夕,而你能坚持到那一步已殊为不易。当时我答应你在我的侄子面前说项,可你该知道,我们去了瑞典又做下了何等惊天动地的事业,那件事又让我们是何等的废寝忘食且无暇他顾。故而对于您的请求,我只能一拖再拖。现如今,我一回到华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我不知道你是否还在布拉格街区,是否还怀抱着对我的热忱,若你接到信且对我的友情如故,那就请你马上来见我。”
“上帝啊,感谢你没有抛弃我。”黑森子爵把信放在了胸口热泪盈眶。
过了会儿,黑森子爵从床底下拉出了皮箱,他将最好的一套衣服穿在了身上,然后走出了门。
在门外,房东太太看到穿戴一新的黑森子爵,满脸的惊诧。
“死肥婆,让开!子爵要出门。”
这时候,黑森子爵的马弁帅克从角落里跑了出来,他对房东太太大喝道。
在黑森子爵被房东太太骂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帅克其实一直就在附近。可他不敢出来,因为他很清楚,一旦子爵看到了他,那么一定会把他推出来给房东太太抵债的。而现在,帅克见黑森子爵看完信后连压箱底的衣服都找出来了,他意识到子爵一定是有啥好事情,或许就要时来运转,于是他赶紧跳将出来。
突然出现的帅克把房东太太吓得退后了一步。
黑森子爵昂首挺胸地走出了一步,他威严地对那名送信的小厮说道:“带我去见皮德罗副团长。”
小厮赶紧在前面带路。
“等一下!”
醒悟过来的房东太太又拦在了黑森子爵前面,“你们两个必须留下一个,不然你们要是逃了,欠下的房租怎么办!”
黑森子爵上唇的胡须抖动了起来。
帅克这回有了眼色,他耀武扬威地说道:“我们子爵马上要去见一位大人物。他马上要飞黄腾达了,到时候会少你这几个子?”
说完,帅克一把推开了房东太太。
房东太太一个踉跄靠在了墙壁上。
这是,那送信的小厮也帮腔道:“尊敬的太太,这位子爵要去见的可是为阔绰的大人物,名字我就不提了,可我说一点,那就是我的跑腿费就有一个塔勒。”
房东太太不再阻拦了,黑森子爵等三人鱼贯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