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急忙嚯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抱着书本如同抱着一块硕大的黄金宝贝一般,双眼圆蹬,神色紧张,张开了大嘴想说些什么,良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时而激动地快步跑到门口前,举起书本,将一页纸翘起开,透过阳光照见了纸页上的丝丝缕缕如碎散的星星一样的花纹。
“这,这可是朕的宝贝啊!啊哈哈……”刘彻几近癫狂。
“有此书本,天下文章岂不是都可以写在这纸上了?”
“有此书本,朕的大汉子民岂不是有教无类了!贫寒子民岂不是皆可读书了!”
“有此书本,朕的江山何惧什么富贾诸侯豪强!他们一统天下文人的铁拳被朕给轻易破除了!就是凭借这薄如蛋壳色如黄金的纸张!”
刘彻狂喜不已,豪情万丈的誓言更是让汲黯老泪纵横。
“陛下,有此黄金纸之术,大汉江山永固!”汲黯说着一下子跪了下去。
周围的宫女小黄门也受了感染跟着齐刷刷跪倒下去,大呼:“大汉江山永固!”
“大汉江山永固?”刘彻发了一会儿痴呆,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太过厉害了,竟然喜极而涕,一滴滴眼泪落在了纸页上。
纸页又迅疾地吸收了眼泪,绽放出一朵又一朵如莲花一样的小花儿来。
刘彻见了突然清醒过来,猛地扭头,问到:“汲爱卿,这个黄金纸是何人所卖?又是谁制造出来的黄金纸?朕要见他,只要他告诉朕制造黄金纸的秘方,朕什么都可以赏给他!”
汲黯听了面露难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汲爱卿?朕问你话呢!”刘彻有些急眼了。
“陛下,老臣当时激动于要将此国宝购置下,哪怕不惜用一千两黄金抢购下来,未曾知道这是何人制作。但老臣听那售卖之人说,此黄金纸乃一位隐居深山的得道仙人耗费半生精力制造出来,至于那人是说,他们没有说。老夫还听说,他们只是租用东市的摊位半天时间,卖完两套书便走了!”
“什么!两套书?另一套书呢!”刘彻骇然急忙问道。
汲黯闻听此问话,吓得忽然浑身抖动起来,“陛下,另一套书被……被波斯人买走了!”
“什么!朕的宝贝竟然被异族人抢走了!你们这些酒囊饭袋!难道没有一个识货的吗!”刘彻突然大怒,让在场的人又紧张起来。
“陛下,第一套书他们实行的是竞拍,价高者得,当时喊价一直喊到了一千两黄金,这个价格谁都会心疼,结果一犹豫才落入波斯人手中。老臣知道国宝不能再被抢跑,才在第二轮竞拍中狠下一条心,抢购而来,献给陛下。”汲黯越说越没底气。
但再没底气,他也得咬牙说下去。一千两黄金,可是花掉了他大半的家产。他汲黯做主爵都尉用十年俸禄也赚不回来啊。
“一千两黄金?区区一千两黄金我大汉子民就没有了吗?那些富可敌国的富贾大商呢!该他们出面的时候他们躲到哪里去了!他们可以在京城一夜豪掷千金买醉,就不能花一千两黄金帮朕买下国宝吗!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谁又考虑过朕!”
刘彻气得将书本丢在龙书案上。
当书本弹跳起来时,他有心疼霍霍地急忙跑过去,双手抱起来,又是一阵抚摸,脸上尽显了疼痛。
汲黯也是为刚才那一摔疼得差点儿晕厥过去。
一千两黄金买来的宝贝,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汲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说到:“陛下,那伙售书的人临走时曾经遭遇了一批人埋伏,企图抢夺黄金。老臣想一定会有人对那批波斯人下手,国宝不一定能流落出大汉。”
“售卖这两套书本的人事先从东市租赁了十个摊位,用作拍卖贸易之用,他们一定有蛛丝马迹留给了京兆府。老臣愿意去亲自查查这两个案子,一定能找到懂得黄金纸制造之术的人。”
“还不赶紧去查!楞在这么干什么!”刘彻一拍桌子,呵斥到。
“是!老臣这就去查!”汲黯急忙应答。
他在转身离去时,偷眼瞥了一下龙书案上的那本诗经,牙齿紧咬,极其舍不得地退步下去。
刘彻抱着书本瞻仰了大半天,一直看到正午时分,有人过来禀报该午休了,他也无动于衷。
刘彻每日有个好习惯,那便是午休。定期的早朝,都是在卯时一刻开始,若无大事,忙到巳时四刻,再回到清凉殿处理一些奏章批阅,忙得差不多了也就开始吃午饭。
午饭后,他便睡午觉小憩片刻。
春夏秋冬,雷打不动。
但今日的刘彻却异常反常,没有了中午不睡觉时的疲惫,更不像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却是精神饱满,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好啊!好!”刘彻捧着厚厚的书本,每翻一页纸便赞不绝口。
他这种状态足足维持了两个半时辰,一直到他将书本翻了几十遍,才觉得浑身僵硬,脖颈酸痛。
他爱不释手地放下书本,揉了揉昏花的眼睛,问到:“现在几时了?”
“回禀陛下,现在酉时了。”
“哦?”刘彻有些惊讶,“竟然酉时了!”
“陛下,晚宴已经备好,陛下去用膳吗?”
刘彻刚想决定摆驾宣室殿,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不去宣室殿了!速速去把汲黯、霍光和桑弘羊叫来见朕。”
“喏!”小黄门退出去了。
刘彻瞥了一眼龙书案上的那本厚厚的书,皱着眉说到:“给朕更衣,朕要微服私访。”
“喏!”
……
一刻钟过后,一辆豪华的马车驶出未央宫,朝着长安城东南方向奔去。
车内,汲黯怀抱着那本失而复得的厚书本,双眼盯着看着,眼泪都流下来了。
一旁的桑弘羊笑着打趣道:“汲大人,你怀中到底抱的是什么宝贝?给我们看看就不行吗?死死地抱着就跟抱着孩子一样,死活不放手,你到底是何意啊?”
“这个宝贝就是我的孩子!你们两个的脏手都不准碰!”汲黯边哭边说到。
“瞧瞧,瞧瞧!”桑弘羊用食指点化着汲黯,继续取笑道:“一千两黄金抢到的黄金纸恐怕拿了汲大人的老命,他都不换!”
东市上,神秘人拍卖两捆惊世骇俗的稀奇玩意儿,竟然拍卖了两千两黄金。这样的带有神秘色彩的事情,掺杂着极其高昂价格的渲染,半日之间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汲黯在东市花了一千两黄金抢到了一部黄金纸做的《诗经》,虽然当时没有人能认识汲黯,但当汲黯将神秘黄金纸敬献给刘彻不久,这消息就在朝廷内传开了。
在这个精神生活极其贫乏的时代,任何一点奇异新闻都会被人当做显摆的谈资口口相传,更何况是从未出世的神秘黄金纸呢?
当汲黯敬献书本,前脚刚走出清凉殿,他在东市花一千两黄金购买神秘国宝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当汲黯走出未央宫城门时,城门外的百姓已经指着他,诉说着汲黯此人的钱财来路不明,甚至为了霸占某富豪之女设下计谋,巧取豪夺等等的传闻。让汲黯没想到的是,这些百姓在诉说这些凭空捏造的谣言时,脸上一本正经,甚至还带着满腔怒火的感情,氛围渲染到了极致,就差一群人突然朝他呐喊:“打倒汲黯这个大贪官!”“放了良家美人!”
汲黯心灰意冷,自己花了一千两黄金买下的国宝没了,自己的好名声没想到也没了。一时懊恼无比,悔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