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制成的念珠被木守城枯干的老手紧紧握在掌心中,等他再打开手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滩粉末。
木守城挥手将粉末撒在空中,粉末却并没有消散,而是化作成了一张符纸的模样。木守城的嘴唇飞动着,吐出一串古朴艰涩的咒语,然后伸指在粉末化作的符纸上隔空虚画着。
以随身之物画符意,乃是无上之道。木守城是一位神符师!
几位老道士的脸色都很难看,但他们没有退让,他们各持法器,有的拿着桃木剑,有的拿着驱邪铃铛,有的拿着策鬼鞭。
神符在空中凝实,大厅中的空气顿时变得不稳定起来。完成之后,木守城将它甩了出去。
几位老道士见此也祭出了各自手中的法器,用合纵之力对付木守城的神符。
两方即将撞在一起一决高下的时候,我看到木守城的手上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朝上勾了勾手指后,只见空中的神符突然拐了一个弯,让开三件法器,飞向他们身后的于波。
等于波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木守城的神符化作无数道风刃,划伤了于波之后,又刮着小旋风,托着木朵儿到了木江海的面前。
与此同时,三件法器打在木守城的身上,造成贯穿伤之后又飞回到了几个老道士的手中。
木守城张口就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蜡黄如纸,瞬间萎靡了下去,眼看就只剩最后一口气。
得救后的木朵儿哭着跪倒在他的面前,用手按住他身上血淋淋的洞口,已经泣不成声。
木守城一边咳着血,一边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颤抖着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木朵儿的脸蛋,虚弱地说道:“傻孩子,你的手怎么能堵住道门法器造成的伤口呢?”
“你这老家伙,为了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孙女竟然肯舍弃自己的老命!”木江河转向北派的老道士还有白起,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快啊,老家伙已经不行了,只要解决剩下的人,等我坐实了木乙家家主的位置,我就将锁龙图双手奉上!”
白起和几个老道士还未出手,木守城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说道:“姓林的小子,你过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我没有犹豫,不顾老道士的劝阻,走近他。
木守城等我走近身,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紧扣着我不放。我大惊错愕之下,看到木守城的乘坐的轮椅后面突然喷射出两团火焰。
我和木朵儿就被拖着冲出大厅,撞进了一间隔壁的屋子,等停下来之后,木守城朝我大喊:“快,按下墙壁上的按钮,把门关住!”
我赶紧上前按下墙壁上的开关,封闭了这件屋子。
经过这一波折腾之后,木守城不停地咳着血,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之后,脸上泛着红光,精神一下子变得好上了许多。
看到他这样子,我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回光返照的现象,恐怕这木老头离大限之期不远了。
门外的木江河大喊大叫着让人砸开门,但这门很坚固严实,外面的人一时砸不开。
在一间屋子里待着,面对着眼前这对爷孙,我心虚不敢迎视他们,愧疚地低下了头。
木朵儿头埋在木守城的怀里不停地哭泣着,已成一个泪人。木守城抬起头看着我,对我招了招手,说:“林柯,你过来。”
我走近他的身边,蹲下身子听他最后的遗言。木守城没有给我一巴掌,也没有出口臭骂我,而是说道:“把手伸出来。”
按照他的吩咐我伸出手,看着他把那串佛珠交到了我的手里,不等我说话,他就示意我别说话,自己说道:“知道你也是修符之人,与我也算是有缘,这串佛珠上面记刻着我大半辈子的修为,现在就送给你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佛珠,抬头对木守城问道说:“你不恨我,还把这样的宝贝送给我?”
“你跟外面的人不一样,我看得出你的本质不坏。”木守城又开始咳嗽起来,休息一会继续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废话不多说——林柯,我把这串佛珠送给你,不是平白无故的,而是希望你能替我照顾朵儿。记住了,不要带她去报仇,以后就忘了木乙家,忘了仇恨,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就好——”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因为——”木守城咳地越来越凶了,断断续续地说道:“因为千年来,木乙家背负了太多的东西,遇见你之后,也该放下了——窗帘后有道暗门,你们从那里出去——”
木老头前半句的话说的很古怪,我猛然想到些什么,掏出怀里的传世宝玉,举着冰冰对他说:“您认识她吗?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木老头呵呵笑着,却不回答我,而是温柔地捧起木朵儿的脸,虚弱无比地说道:“朵儿,你长得真像你奶奶年轻的时候——”
说完,木老头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木朵儿放声大哭,紧紧抱着木守城。此时,砸门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经过特殊设计的大门已经严重变形了,相信只要再有一时三刻,就该顶不住了。
我上前去拉木朵儿,准备带她离开。迷茫在悲伤中的木朵儿像是一滩烂泥,我只好强硬地抱着她,在门被砸开之前,通过密道逃了出去。
站在几公里外的街道上,暂时安全之后,我放下木朵儿,安慰她说:“你爷爷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我从她的兜里掏出一包纸巾,伸手要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珠。
木朵儿一把拍开我的手,抬起头的时候,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眼睛里透露着一股陌生的冰冷,她狠狠地瞪着我,一字一顿地对我说道:“请你,滚开!”
我还想解释谢什么,不等我开头,木朵儿直接给了我一巴掌。
耳光响亮,我感觉火辣辣地疼。不是疼在脸上,而是在心里。
“对不起——”我愧疚地低下头,只吐出这几个字。
木朵儿哭着转身离开,没走出几步突然晕倒在地。
我过去抱起她,准备回公寓,但想到北派现在和木江河勾结在一起,公寓在他们的视线之内,不安全,我只好改变主意,带着她回到了超市,悄悄地打开我偷偷挖出的密道,去了鬼帝陵。此时此刻,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咦?你怎么抱着一个不是秋水的女孩子?”鬼帝陵的正殿内,鬼后刘湘香跳下水晶棺,从我手中接过木朵儿,有些玩味儿地看着我说:“陛下,我记得你不是这样沾花惹草的人啊。还有,你好不容易来宫里看我,带着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子,就不怕臣妾吃醋吗?”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我几乎虚脱的坐在黄金棺上,对刘湘香简略地说了今晚的遭遇。当然,我在其中省略了锁龙图的事情,因为封印鬼帝陵的事情,必须要隐瞒着她。
听完我说,刘湘香脸色渐冷,握紧了雪白的拳头,就要往外走。我赶紧拉住她,问道:“你干嘛去?”
刘湘香说:“我去替您报仇,那些跳梁小丑也跟冒犯君威,简直活腻了!”
“道门的人和木乙的高手都在场,你去了也是凶多吉少。”我提醒她说道。
“怕什么?”刘香湘拿出鬼帝玉玺,在我眼前晃了晃,说:“有它在,我叫他们全部去见阎王!”
看到她拿着鬼帝玉玺气呼呼地往外走,我赶紧上前夺下她手中的鬼帝玉玺,等她稍微平静一些后,才还给她,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件事太复杂了,现在也不是报仇的时候,我们还是先救木朵儿吧。”
刘湘香听我的话收起鬼帝陵,看了看木朵儿的伤势后,说:“她受的只是些外伤,这倒不难办。只是心伤恐怕就——”
说完,她俯身到水晶棺中摘下一枝伴尸花,轻轻地放在木朵儿的嘴中。即将枯萎的伴尸花在木朵儿嘴中突然重现焕发着生机,开出一朵妖艳的花朵。
“这花可以吸收她身上的阴秽之气,暂时稳住她的心神,她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刘湘香说完,坐在我的身旁,扶着我的脑袋,轻轻地让我躺倒她的怀里,她温柔地帮我揉动着太阳穴,说:“折腾了一晚上,您累着了吧,在臣妾的怀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实在是太累了,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我问她说:“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在苗寨的时候,你是怎么被阳叔子和玄真子抓走的?”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已经没事了。”刘湘香一边给我按摩着,一边对我说起苗寨的遭遇。
原来,在她失踪的那个晚上,在朝叔的客栈周围,突然出现了道家的气息,刘湘香以为是长生道人躲在暗中要对我不利,于是就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就出去查看情况,没想打那股道家的气息是阳叔子和玄真子发出的,他们引出刘湘香之后,由修为高深的阳叔子拖住刘湘香,玄真子躲在暗中偷袭,用傀儡术控制了刘湘香,所以才会有了在巫神庙中刘湘香被她们所利用的一幕。
整个晚上,我就躺在刘湘香的怀里,听她说着话。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对她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鬼帝玉玺离开你自己,如果将来出现危险,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我再也捱不住巨大的困意,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