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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旧影(42)

今儿林雨桐有点尴尬, 真的, 好长时间都没有这么尴尬过了。

看着坐在这里的隔壁的小脚老太太,林雨桐对人家的话竟然真是是无言以对了。

“我儿子在警察署混口饭吃,但这消息肯定是没问题。”老太太拉着林雨桐的手,“我这么说是为了我们家,为了我们这一片,但也是为了你们好。如今说是要划分保甲, 这就是要连坐的。像是你们这样的……闺女,你们这一看就是私奔出来的吧……”

并不!我们是有结婚证的!谢谢。

“你们这样的人我见过, 不就是一言不合就说什么封建,要出来闹革|命吗?要是铁了心的闹革|命, 那就尽快走。千万别在这里呆着了。等这连坐开始了,那就坏了。一家有匪, 家家连坐。到时候你们走了,咱们就是窝藏罪。闺女,听我一句, 城里别呆了,找个村镇,弄个小铺面,这个地方不行换个地方照样过……”

她连办法都给想好了。不得不说人家说的对。这周围住着的,都是熟悉的街坊邻居。突然来了这么一对夫妻,也不跟谁交往。一听说话, 又不是本地的人。那这肯定是要叫人怀疑的。提前给你们漏个风声, 总比到时候悄莫声息的举报你强。

老太太又继续啰嗦:“这私奔出来, 名声到底不好听。找男人还是得找可靠的,老实的,光是长的好看,也不出去挣饭钱的男人,终究是好看不好用……”

长的好看貌似被怀疑吃软饭不好用的男人四爷:“……”

老太太您太耿直,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不好。

人家老太太心挺好的,“要是我误会了你们,你们也别跟我见怪。要是真打算在这里常驻,那也好。咱们这城里找建纱厂,我认识熟人,到时候叫小伙子去。好歹能养家糊口。你这闺女心别太实诚,男人就该好好使唤,老是惯着他伺候的跟个爷似得,不行……”

被林雨桐惯坏了的爷将报纸抖的直响:“……”

好容易趁着空挡,林雨桐塞了两张戏票过去,本来买了是为了跟四爷一起去听秦腔的,现在还是给老太太吧,“您拿着,听说是个角儿,我也不太懂。”

“哎呦!这可是一票难求。”老太太一拍大腿,又絮叨了两句,高高兴兴的走了。

但人家说的也确实是事实,要真是保甲了,就算是又被人盯上了。

林雨桐看着小院子还觉得挺可惜的:“走了一路,置办了一路的产业。光是房产咱们手里都有多少了。”

四爷看了看,“留着吧。两间房的院子,也没花多少钱。”

可接下来去哪?

“草滩,咱们上岸的地方。”四爷叫林雨桐把能收的都收了,“明儿我先去看看。那里交通便利,即便现在不及以往繁华了,但却是外地人最多的地方。”

草滩这地方从得命就很容易看出来,就是长满荒草的滩涂,最初的形成也都是外地人逃难到这里讨生活,只能选择草滩这样的无人住的地方落脚,这才发展起来的。又因为靠着水路南来北往的买卖人多,所以人员混杂。

暂时租住在这样的地方,倒也行。

第二天林雨桐在家里收拾东西,四爷去租房子。等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才回来,“那边条件可不如小院子,还是得委屈你。”

到了地方林雨桐却觉得挺好的。这是一处紧靠着码头的小屋子,是给照看码头的更夫夜里用的。拢共也就十几平大小,里面盘着个小炕,能睡两个人勉强。昨儿四爷找人给炕边砌了一个灶台,今儿过去的时候还没干呢。炕的另一边放着个旧桌子一把旧椅子,炕上放着个炕桌能当饭桌。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边上就是渭河,冬天的风从河上吹过来,那滋味……

林雨桐心想,我的爷,您是怎么想的,怎么找个这么个‘别墅’呢。

这个时候天冷了,河水都结冰了,码头上根本就没有人。离他们最近的一排屋子,也在一二百米之外呢。

林雨桐围着围巾,正站在门口四处看呢,就听到远处有人喊:“金画家,这里还行?”

怎么成画家了?

她抬眼朝看过去,就见是个穿着警察制服的汉子。四爷接话道:“挺好!这地方正是我要找的。”

“你们这些艺术家就是不一样。”这人嘴里叼着烟,“住着好就住,这地方我说了算。什么保甲不保甲的,你两人一户就是一保一甲。出了事有我呢。谁胡乱说话就找我,让他滚逑。”

等人走了,四爷才道:“这里好,少有人过来打搅。等到码头忙起来的时候,白坤也该到了。”

如今就算想往北走也不成。北边封锁的严密,没有人接应都不好过去。而且没有引荐,那边又算是刚落脚,屁股都没坐热呢,这猛地来两人,谁知道你们的底细?谁能证明咱的身份。

说来说去还是得等白坤。

四爷看着满滩地的枯草,竟然还很又兴致,又专门找人在下风口建了厕所,说是当公共厕所用。又在门口搭了草棚子,“等天暖和了,坐在棚子下面看着河水流淌……”想到兴致处,还真拿了纸笔开始挥毫泼墨,画起了画。“画家嘛,就是要这么浪漫……”

您是浪漫了,我得先看看怎么把灶膛烘干,咱们还得做饭呢。

火一升起来,屋里就暖和了,炕也跟着暖和了。四爷又托了一个每天都得去城里的商家给他捎报纸,所以对于外面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

比如,十二月九号,反对桦北自治理,要求坚决抗倭,京城的学生数千人走了街头,紧跟着,各地的学生积极响应,送报纸的伙子就道:“城里都乱了,到处都是学生。说是要在革|命公园集会声援什么……反正就是抗倭……”

林雨桐谢他,给了塞了几个肉包子,“拿回去趁热吃。”

从这天起,小伙子几乎天天来,送报纸,也送街上派发的宣传单。

“反对桦北成立防共自治委员会及其类似组织……反对一切中倭间的秘密交涉,立即公布应付目前危机的外交政策……保障人民言论、集会、出版自由……停止内战,立刻准备对外的自卫战争……不得任意逮捕人民……立即释放被捕学生”

“誓死反对分割我国领土主权的傀儡组织……反对投降外交……要求动员全国抗日……争取救国自由……呼吁全国各界立即响应,一致行动……要求当局立即释放被捕学生,撤回封锁各校的军警。”

京城打了头阵,但各地紧随其后,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先是学生罢课,可这股子浪潮还没过去,工人又开始响应学生。新的浪潮又掀了起来,民众的怒火一时锐不可当。

“沪上市总工会通电声援京城学生,呼吁全国同胞一致兴起,集合民族整个的力量,反对任何伪组织之存在,以维护主权而保国土。”

“广洲铁路工人……沪上邮务、铁路工人……举行集会,发通电,要求对倭宣战。”

“鲁x先生、宋ql等爱国知名人士赞扬爱国学生的英勇奋斗精神,捐款支持学生抗倭救国运动。”

“海外华侨以各种方式支援爱国学生……”

三六年就这这样的声音中来到了,新年头一天的报纸,就是京城津市的学生组织了南下抗倭宣传队……

外面的风吹的呼呼的,雪纷纷扬扬的,门口的草棚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锅里熬的玉米岔子红薯粥咕嘟嘟的响着,林雨桐用勺子不停的在锅里搅动着,热气蒸腾的不大的屋子都暖了起来。林雨桐入乡随俗,穿起了棉袄棉裤,正有几分乡下媳妇的样子。

报纸上的消息就如同屋里的温度,叫人觉得暖意融融心里不免有些激昂和亢奋。

粥熬好了,林雨桐刚盛了饭摆上炕桌,门就被人敲响了。

四爷摆手,不叫林雨桐去开门,他自己下来,将门打开,风一下子就灌了进来。

门口站着个穿着棉袍带着棉帽的人,“是金先生吗?”

四爷点头:“进来说话。”

“是我周平,西铭小学的校长。”这人进来,将帽子一摘,露出和善的笑意。

四爷将门关好,“周校长,失敬。”

林雨桐请人上桌:“粗茶淡饭,别嫌弃才好。”

这人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了过去:“那我就叨扰了。”然后就说起了来意,“听说您是画家,所以想聘请您做学校的美术教员。”

这无缘无故的,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四爷没急着答应,反倒道:“我可能在这里呆不长,所以……”

“没关系!没关系。”对方倒是不介意,“代课嘛,能代多长时间都行。”

送走了人,林雨桐还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四爷看看桌上的一沓报纸,“咱们过分的关心时事,本就很惹眼。另外,你可能看史书从来不关注细节。草滩这个地方,是渭北进西按的一条捷径。说其他的你可能也不知道,你知道西按事变,周从言安出发,从哪里进的西按?”

“这里?”林雨桐指了指外面。

“嗯!”四爷肯定的点头,“从渭河涉水上岸,上岸的地点就是草滩。然后从草滩坐车入城的。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一带地下|党活动频繁。当初西按解|放,这里就是最先被解|放的地方。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难怪呢?

我就说你怎么选在这里。照这么说,这里是相对安全的。

四爷应下这差事,但要上课也是过年之后的事了。美术课一周也上不了几次,只当出去透风了。国画这玩意,四爷还是拿手的。

今年是的春节是林雨桐这么多年的经历中最不可思议的春节,狭窄的空间,没有亲戚没有朋友,两人相对而坐,碰个杯,抿一口老酒。

“你跟着我,真是什么日子都过了。”四爷四下里看看,“纪念一下逃亡的日子吧。”

林雨桐就笑:“千篇一律的日子多没趣,这就挺好。有你的地方,哪里都好。”

一大把子年纪了,两人还矫情了一把。

到了正月十五,两人在镇上还看了一场社火,反正不管日子怎么艰难,还是得红红火火的往前过。

开学以后,四爷每天下校上课。偶尔也带着周平回来蹭饭。周平也时不时的好似无意的说一些消息。比如秦北工军朝山熙开拔,要东征之类的消息。

四爷和林雨桐每每都认真听着,很少说话。

等到天气和暖了,冰雪消融了,河上多了摆渡的,码头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草棚子扛过了冬雪,四爷就弄了一张旧方桌放在棚子下面,偶尔会有像是周平这样的学校的同事过来坐一坐。屋里闭塞,这里面对河景,倒也别有意趣。

今儿桌子空着,林雨桐把棚子下新盖的灶台烧起来,怕的是天热了还用屋里的灶人热的受不了。谁知道码头上有人上岸来直接往方桌边一坐,“老板娘,来壶茶!”

林雨桐:“……”把自己当卖茶的了?

好吧,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不就是讨碗水喝吗?她特别好脾气的砌了一壶粗茶给送过去,就接着忙她的去了。结果等过去看的时候,人家喝完茶,桌子上还放了三个铜板。

林雨桐往桌上的陶罐里一扔,就不再管了。可是有一就有二,自家的‘生意’居然莫名其妙的极好。还有没地方坐,站在空地上端着碗喝茶的。然后等四爷回来,看着桌子上半罐子的铜子,好容易憋出一句话:“……以后不用为换铜子发愁了。”

估计四爷是真没想到搭了一个草棚子在这里不是风雅,不是返璞归真,而成了卖茶水的。

林雨桐被生意了,一开火就有客人来。这生意也就这么被迫的做下去了。直到大半个月后,一艘小船从码头靠岸。

年轻的小子指了指边上的茶寮子:“忍了一路了,先喝口水,再找车去城里。”

紧跟着一个粗大的嗓门吆喝:“老板,上碗茶。”

林雨桐正坐在灶前烧水,这个声音叫她一愣,太熟悉了!她愕然的回头,正跟铜锤的视线对上。

两人愣了半晌,林雨桐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到了,铜锤以为是看见一个跟林雨桐长的相似的人。这一身土里土气的打扮,还有这地方,谁能想到这是曾经在京城很多人都邀请不到的林先生。

白元带着哭腔的叫了一声:“林先生……”

林雨桐就笑:“快进屋。可是把你们等来了。”

三个人一进去,屋里就觉得挤了。

白坤忙问:“金先生呢?”

“马上回来。”林雨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又给三人倒水,又拿了吃的出来叫他们先垫肚子。

白坤看看这环境:“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住在这里?还卖上茶了?”

“如今都保甲了,住在这里好,省的将来麻烦。”林雨桐还没解释完,四爷就回来了,看见白坤和铜锤,脸上不由就漏出笑模样。

林雨桐带着白元去外面守着,他们在里面说话。

白元帮着烧水,又跟林雨桐说了京城里的事:“乔汉东抓了陶桃,可紧跟着金陵就来人将陶桃提走了,至于后来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倒是那个朱文海可惜了,把命给搭进去了。老爷子老太太那边也不好说实情,都当您已经……两人都病了一场,我们出门的时候老爷子算是能下炕了,看着也不打紧。老太太那边,因为杨子跟着抗倭宣传队南下了,老太太心里记挂,这病就三天好两天不好的,一直也没好利索。如今家里就剩下槐子哥。郑东说是走关系叫槐子哥继续去警察署,槐子哥没去,后来学生游行,抓了不少人,槐子哥又上下疏通,想救学生。即便救不出来,但有人关照,到底少受了一些罪。于晓曼来过家里几次,还是想打探一些消息,她好像不相信您真的出事了,不过最后槐子哥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将人给打发回去,再没来过。不过那些人也精明,心里大概也怀疑,盯了咱们不短的时间。幸亏当时没一起离开。后来学生工人都闹起来了,他们没精力顾及咱们,这才找了个机会赶紧撤了。就这一耽搁,都到了现在了。”

林雨桐细细的听了,晚上给三人安排在一家客栈里,一个大通铺的炕,好歹能凑活。

第二天,四爷叫林雨桐将门锁了,“去警察署去。”

原来是去办身份证。没有这东西,出入都很不方便。

一月三日,政府公布《户籍法》,规定制发国民身份证,发证对象年满十八岁以上的中华民国国民,不分男女。未满十八岁,自动请求者也可准予发给,现|役军|人暂不填发。上有手指箕斗记号,钢印,指纹特征,国民身份证载有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住址、教育程度、号码,文化,候选人,职业,亲属和公民资格,由乡镇公所登记呈县政府审核统筹制证,再由乡镇公所统一发放。

而之前租给四爷房子的警察,就发挥了作用了。不仅给四爷和林雨桐办了身份证,还顺带着给四爷的亲属,表哥白坤,表侄白元,表弟佟锤办了身份证。这可是合法的身份证,出了根据地行动也会很方便。

回来后四爷跟白坤在屋里说话,铜锤在河边挑水,林雨桐问她:“家里怎么样了?”她娘一个人也不是办法。

铜锤倒是心大,“没事!我娘有我堂姐照看呢。”他堂姐父母早没了,是跟着婶子长大了,跟亲娘也不差什么。

林雨桐也就没多问,抛家舍业出来革|命的人多了。

原以为白坤来了,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可林雨桐犯了一个错误,之前读史,那就是读个大概,时间地点这些细枝末叶,她很少去考究。再加上现在的信息渠道相对滞后,对秦北更是少有报道。所以,她几乎忘了,如今的言安还不叫言安,而是叫肤施县,而且如今驻扎在那里的,还不是赤军,而是张雪良的辽东军。

也就是说想从西按去秦北,得过渭楠,再越过辽东军的防线,才能够到瓦窑保。

即便张雪良正和工党积极谈判中,那么想要过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在分析了这一大串之后,林雨桐甚至觉得还得在这河边的小屋子里龟缩一年,白坤对于能不能顺利取得联系,心里都是没谱的。

可就在白坤将紧急联络讯号递出去第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夜里敲响了小屋的门。

林雨桐将油灯点亮,起身穿好衣服。四爷一边系扣子一边去开门,等门打开了,门外的人道:“尹老弟,沪上一别,别来无恙吧。”

邵关山!

这个在遥远的记忆力出现在老旧的照片上的人,又在沪上的别墅里将人从鬼门关给拉回来的人。因为印长天的关系,总叫人不由的要信任几分的人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

将人让进来,林雨桐给端了茶,“真是想不到……”

“我可是特意来接二位的。”邵关山将头上的礼帽拿下来,看了看这小屋子,就又笑道,“沪上的别墅和这渭水河边的别墅比起来,如何啊?”

四爷就笑:“我还想着要等个一年半载的,没想到你的速度可真快。”

“老弟啊!”邵关山指了指眼睛,“接到消息,马不停蹄的就过来了。三天三夜都长在马背上了。接你过去,这任务比什么任务都要紧。这可是首长批示的。我也是被特意抽调出来的,为的就是叫你们心里踏实。你放心,你的身份是最高的保密级别。这是刻农首长亲自指示的。”

四爷没有多话,只问道:“什么时候走?”

“你们收拾收拾,明天晚上就能动身。”邵关山说着,就起身,“明天晚上十二点,我准时来接你们。我还有事,你们先歇着吧。”

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说走就走。

等人走了,林雨桐反倒是睡不着了,“真要去?”

“只当是去陕|北插队了。”四爷这么说了一句,“好在如今的氛围一定比那个时候更自由。”

这么说好似也有道理。

四爷跟林雨桐憧憬,“你不用去做无所谓的应酬,倒是能做的事实不少。中成药长,主要对麻醉类药物,外伤类药物,抗生素之类的药物的研究和生产。真叫你做成了,这少死多少人。还有医院,完备的医院体系……”

林雨桐叫他说的心一下子激荡了起来,“药厂既可以做研究生产,附带的医院可以做临床试验和研究,重伤患者转移到大后方进行医疗,还可以附带一所医学院,培养医生护士,可以源源不断的往战区输送医护人员和药品,同时接受重伤患。”

四爷摸了摸林雨桐:“真做成了,你才是功德无量。”

林雨桐就抿嘴笑,“那你呢?如今那边要什么没什么……”

“我心里有打算……”四爷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只转移话题,“咱们可以自己开垦几块菜地,哪怕还是只种白菜和萝卜呢。你想想以前那日子,是不是还是有点怀念的。”

叫他这么一说,好似还真不错。

四爷心说,还是这么好忽悠,就怕到那时,忙的就连种菜都成了一种奢侈。

第二天两人早早的就将屋里收拾了一遍,被褥锅碗这些东西,都放在屋子里。白坤将这里转给了一个周平带来的小伙子,这里很快就成了一个联络点了。

林雨桐和四爷手里就一人一个藤木箱子,然后在十二点的时候,顺利的登上了小船,船划到对岸,这边有二十多个人接应着。十几匹马,好几辆骡车,车上的几个箱子装的都是唱戏杂耍用的东西。

邵关山指挥着人,将几个人的行礼捆在驴车的下面,然后招呼几人上车,一行直接上了大路,往北边而去。

在路上邵关山给四爷低声絮叨,“……现在都好多了,之前在苏|区的时候,那才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就说盐和油吧,老姜设立了个什么设立‘油盐公卖处’,实行计口售盐、售油,每人每天,只许购3钱。就像是那客栈,要是住了外来旅客,这些旅客要在客栈吃饭,那就需食盐,但你老板想替旅客买盐,那对不住,不行!必须由旅客到公卖处购买,给的那一勺两勺用纸包了,一点不敢浪费才勉强够一顿饭用的。那饭馆子的生意就更难做了,家家门口贴着‘小账可免,盐钱照加\的红纸条子。当时那盐价贵成什么样了?一块光洋在别的地方可以买七斤盐,而在苏|区,一块钱只买十二两。十六两是一斤,也就是四分之三斤盐。但也也算是好的,有时候只能买几两,甚至有价无市。当时在苏|区流传这样两句话:有人拿走一粒盐,店主赶过三家店。最后怎么办呢?没盐不行啊!发动群众,有的群众把棉衣、棉裤浸泡子在盐水里,晒干穿在身上,带进苏|区,然后用水将衣服一洗变成盐水,再蒸干;有的拿大毛竹,把竹节都给打通了打通,再往里面灌食盐,之后密封好,把毛竹做成竹筏,撑进苏|区;有的把盐、药品装入棺材,后面跟一群披麻带孝的女人孩子,扮成送葬队伍,越过封锁线;还有妇女把盐包捆在腹部,假扮怀孕;更有些主意更绝,把粪桶做成双层,下层放盐,上层装粪,一挑就挑回来了,这玩意他没人检查。”

可秦北却并不缺盐,言安往北的榆淋,在后世被称为华夏的科威特,蕴藏着煤、气、油、盐等八大类四十多种矿藏。也是陕熙唯一的盐产区,除没有海盐外,岩、湖、井、土硝盐均有,储量相当惊人。即便很多都不好开采,但湖盐却并不难。

两人一路上就这么又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林雨桐被晃悠的有些迷糊,一会儿就靠着四爷身上睡着了。初春的晚上还冷的很,四爷将大衣扣子解开,将她抱在怀里睡。

夜里赶路,路况并不少,颠簸的人浑身骨头都疼。

一大早起来,邵关山在一处镇子上给四爷和林雨桐买了油饼和豆腐脑,他跟其他人则直接掏出绑在马上的干粮啃,从店家讨了一桶凉水而已。

这叫自己怎么吃的下。最后四爷硬是掏钱请了大家一顿,邵关山不乐意,四爷赶紧道:“下次你再这么给我们特殊照顾,我就还请兄弟们一起吃。”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不过几天的路程,这点苦还是能撑下去的。

唯一叫林雨桐尴尬的事,每次打尖,四爷得先陪着她去上厕所,有时候就是荒郊野外,找个隐秘的地方,叫四爷看着,然后她才方便。实在是一言难尽。

这队人马分两班,在车上轮换着睡觉。反正就是基本不停的往前走。林雨桐都是晚上睡,白天自然就醒着,看着沿路的人,有一个明显的感觉,尤其是从京城到沪上再到金陵,见识了繁华的都市,才更衬托的内陆贫瘠。三四月间,地里不见草,草根都被吃了。有些地方榆树皮也被剥了下来。

邵关山见林雨桐眼里的惊愕,就在一边解释:“这里跟富庶的鱼米之乡不同,也跟那些大城市没法比。这里就是一个字——穷!几乎家家都没有隔夜粮,就是地主家,那也是比温饱好一些。”

所以,这贫瘠的土地想养活千军万马,简直是不可能实现的。

越是往北走,盘查的越严,用戏班子的名义,倒也还好用,一路基本算是畅通的。穿着蓝色的制服,背着枪,说着东北话,这就是辽东军。

林雨桐一路走来,也算见识了这些各种样式的军装了。反正基本没有怎么统一的。

一路上真的就是窝窝头加凉水,林雨桐怕四爷闹肚子,丸药总是偷偷的塞给他。没想到四爷没出岔子,铜锤和白元就先倒了。这两人一直在京城,可没受过这罪。

林雨桐也不能凭空拿药出来,只能用针灸,两天才好利索了。

邵关山再不敢给他们喝凉水,到了吃饭的点,就去老乡家讨要一点热水,然后总打发几个人给老乡弄上半车的柴火,算是抵了热水的钱。

等到了沟沟壑壑的黄土高原,林雨桐灰头土脸不说,自己都能感觉到,瘦了好几斤。

本该在边|区的交际处登记个人信息的,但因为情况特殊,由邵关山出面处理了。在这里修整了一天,住的是窑洞,睡的土炕。提供的饭菜应该是好的,小米粥,白面馒头,还有一盘子羊肉。吃了饭,两人晚上在屋里偷偷的洗了个澡,因为水匮乏,一桶热水真不够干什么的。等头发晾干了,林雨桐拿出剪刀,“一到这里,我这样的马上就成了异类。”她叫四爷拿着镜子,将头发给剪短了,剪成齐耳短发的样子,“丑吗?”她有些不习惯。

四爷瞧了瞧,这段时间瘦了,这头发一剪,只露出尖尖的下巴颏,“不丑!好看。”

这话纯粹是安慰人的。

第二天一早,邵关山亲自送来了两身军装,笑的见牙不见眼,“见你们没带什么行礼,这衣服换洗的。”

四爷看了邵关山一眼,见他呵呵笑着出去了,才扭头看林雨桐,“他的意思你知道吧?”

“知道!”林雨桐叹了一声,“已经来了,人家都暗示的这么明显的,也不能装糊涂。再说了,干的都是极为要紧的事,政|治身份游离在外,怎么叫人相信?”、

将身上的衣服脱了,将这军装穿起来。林雨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军装都是统一的大小吧。反正林雨桐穿着上衣都到屁股下面了。袖子盖住了手。就跟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似得。

裤子肥大的很,不过好在有绑腿。四爷又拿了皮带给林雨桐将腰上给束起来,“这样看着就好多了。”

林雨桐将袖子长出来的部分往里面折,然后再拿别针暂时别住。这才白眼翻了他一下,这也叫好看?呵呵……

不过走在大街上就很容易发现,这里没有高跟皮鞋,没有花花绿绿的绸衣服,女子同男子一样,穿蓝布军装,都一样打着绑腿。区分男女的办法,就是头发的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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