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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20)

权利的好处没有人比四爷和桐桐更清楚。

远的不说, 就说如今日子能过的滋润,说实在话,还是因为多少跟权利这东西沾点边,要不谁搭理你?

就更柳成的妈似的,儿子才上了中师类中专学校,那姿态摆的跟他儿子已经当了局长一个德行。为啥敢这么摆谱?能这么摆谱呢?

这就是权利带来的好处的具体体现。

尤其是对小老百姓啊, 有时候完全弄不懂公家门里那一套的时候, 对权利更加的『迷』信。

就比如这边自家还没摆弄明白自家的事,想弄那拖拉机吧,但找不到老三的人。不知道这几天又窜到哪里去了。想找他商量都找不见人。这弄辆车在农家可不是小事了, 至少也得跟当事人说说吧。这车花钱不少,用金老二的话说, 就算是我蹭着脸给他借了买了, 这将来还债的事还得他来。这不得问问老三的意思吗?

家务事挺烦人的。金大婶听了一耳朵急的嘴上都冒泡了,在家里骂老三这憋犊子不务正业。

自家的事摆弄不明白呢,连着三天都没得等到老三,何小婉是到处找了都没找见。挺愁人的!结果还有人上门来添麻烦。

谁呢?

金大婶的大妹子家,金老四的大姨家。

来干嘛的呢?专门找四爷的。

找四爷干嘛呢?告状!

林雨桐抱着孩子在西屋门口站着都听傻了。四爷是公社的办事员,不是坐在龙椅上的雍正爷。告状犯得着找到我家吗?

司法是独立的,谁敢干涉司法公正呢?对不对?

但这道理跟这位大姨是说不通的。

她坐在金大婶边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我那老公公最不是东西……”

只这一句话, 四爷就皱眉。有儿媳『妇』这么说公爹的吗?

其实这大姨跟金大婶长相挺想象的, 不是双胞胎, 但相似度也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但这一说话吧,相似度直线降低。

金大婶是那种有啥说啥,气的跳脚大骂的时候有,但因为说觉得受了委屈跟别人哭诉的时候,绝对没有。

所以金大婶就挺看不惯妹子这一套的,“你有话说话,哭啥啊?再把我家孩子给吓着。”说着就看了一眼睡在炕上啃手指的清平。

大姨就噎了一下,擦了泪咬牙启齿的,“那老东西前几天死了,留下遗书了,说了他留下的一切都归他闺女……”

他老公公死了?

金大婶一拍大腿,掀开她妹子:“第几天了,没出头七你敢到我家来?”

大姨被推的差点摔下去,“出了出了,昨儿的头七!”

“那也不对啊!”金大婶又推她妹子一把,“我说你啥意思啊?你家是想跟我家断交还是咋的?你老公公死了也没见你们报丧啊!”

亲戚间这红白喜事上的来往,其实是一种亲戚关系的维系。人家家里有事不跟你家说了,那自家有事咋给人家说。你不说我不说,这就不来往了。不来往就意味着啥?不就是断亲嘛。

大姨被她姐三推两不推的推出火气,这也就是亲姐了,要是别人早赖在地上装伤号了,没三五块别想打发了。她也气道:“急啥啊?我这不是正说着呢吗?”

她不跟她姐挨着坐了,找了板凳另外坐了,“我公公是死了,昨儿头七。不是不跟你们说,是那老东西的丧事不是我们办的?”

金大婶一副恍然的样子,“那你们两口子也忒不是东西了。”

林雨桐在外面听的都想笑,这说话这作风确实也是没谁了。

以前金大婶跟几个媳『妇』在家里聊天的时候,也说过这些七大姨八大姑家的事。就是怕媳『妇』们将来跟亲戚们来往的时候,啥也不知道失礼或是吃亏。对娘家人,说起的时候也客观的很,并不见隐瞒或者包庇。

比如这大姨家,她当时跟林雨桐她们是这么说的,“有我在一天呢,你们就应付她一天。没我在了,不认都行。”

为啥说这话呢。

金大婶就说了,“你们大姨以前还好,自从跟了你们这个姨夫,也变的不是东西了。”

这大姨夫的爹妈不是亲的,是两口子快四十了没孩子才抱养回来了。说抱养都不确切,实际上是领养的。领养他的时候他都七八岁了,是病的要死了,他爸拉着他往沟里去,断气了就顺手埋了。结果叫这没孩子的两口子瞧见了,就说了,孩子还没死了,咋这么狠心呢。去医院找大夫,给孩子瞧瞧。那边没那么个能力救,亲爸就直接把孩子往下一扔,说了,你们要是能救你们救,救回来就是你们家的。这两口子带着孩子是四下求医,两三年的时间,愣是给养好了。许是好人有好报,一直没孩子的两口子,在四十岁的这一年,有了!添了闺女。而此时作为养子的大姨夫都已经十一岁了。养父母两口子觉得如此挺好的,一儿一女,简直完美。等儿子大了,十八岁了,给儿子娶了媳『妇』,就是大姨。

好家伙,一成亲,这大姨夫就跟养父母翻脸了。

又是说人家对亲闺女好不对他好,说的可难听了。吵着嚷着不在这边过了,要回亲父母那边。那边爹妈一看,儿子大了都成家了,要回来就回来吧。也是各种对人家说,那养父母有了亲生的对不是亲生的就不好的话。

这两口子那是啥感受啊?就跟那农夫和蛇一样,被蛇反咬了一口。

白眼狼说的就是这样的。

但这家的养父是个倔强的人,就觉得我养了你一场,你如今年轻不懂事,这慢慢年纪大了就懂事了吧。等啊等的,等到闺女大了。人家说那儿子指望不上,就给闺女招赘吧。老头倔强啊,不!坚决不!我就等着,等着我那儿子,看他回头不回头。结果是一年一年的,直到老太太死了,这儿子都不『露』面。这老头也是倔,老太太死了,装到棺材里等着,养了那儿子一场,救了他的命,养他长大,给他成家立业了。活着的时候他不养我们生,但是死了时候他得管我们死吧。披麻戴孝看着把老婆子葬了,也不算是白养活了一场。结果是大姨夫不管谁来说,都坚决不去。老头也是绝了,不埋是吧。他还就不安葬老婆子了。把人往棺木里一放,连着棺木往后院一安置,外面用石头一砌,不埋。就说等着,等将来我要是死了,要是我儿子回头了,连着我跟他妈一块埋了,这都算我没白养了儿子一场。

因着这事,大姨一家在他们村就属于那种谁都不愿意跟他打交道的人。

如今大姨来了,说她老公公死了,人不是他们埋的。不用说了,肯定是老头死了,他们两口子压根就没管过。

那边大姨兀自说呢,“……人死了,她闺女叫了村上的人,什么支书村长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就翻腾出一张遗书来,说是他死了以后,那院子里的一切都是他闺女的。又说啥等了一辈子他儿子悔过,结果到死都没等来。就当没这儿子,啥啥啥的都给他闺女。给就给吧,一个破院子。当时人家来问了,我们家那口子就说知道了。谁想到昨儿头七,那闺女来了,叫了她夫家那边一大帮子人,呼啦啦的把院子刨开,听说拉回去七八箱老古董!”她气的蹭一下站起来,“凭啥啊?凭啥啥都是她家的?她那是诈骗,骗俺们呢。你说那老东西心坏不坏,几十年了愣是没动过那东西,我们家连知道都不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脏了臭了我们家的名声,然后好名正言顺的把好东西留给她闺女。”

这大姨家穷啊,穷的跟之前的金家似的,孩子也多,大的跟金老二一个年龄,到现在也还是没娶到媳『妇』呢。突然知道有那么一笔巨款从眼前飞走了,后悔不后悔?生气不生气?

林雨桐算是听明白了,她这事找四爷,想以权压人,把那东西再给要回来。

好大的脸啊!

四爷说了,“你最好别闹腾……”人家安葬了爹妈的闺女也不容易,别叫她去给人家添麻烦了,于是吓唬她,“按照你们这种情况,真闹开了,只怕东西要不回来,你们还得赔偿一些,把当初救我姨夫的医『药』费,养他的生活费,送他上学的教育费,给他娶妻生子的花费,林林总总加起来,这还不算完,还得加上这二十来年的利息等等,折算进去,没有一千块钱这事不算完。没钱大概公安就该上门抓人了。”

大姨的脸都白了,“不能吧。”

四爷说了,要是不信,你就去告一个试试去。

大姨真不敢,饭都不吃了,起身就匆匆回去了,

事情过了,四爷还跟林雨桐念叨:“过去的律法千般不好总有一条好的,就是不孝可以入罪。如今呢?除了道德谴责就没招了。”

倒是有遗弃罪等等,可是谁去告呢?有几个爹妈能忍心跟孩子对簿公堂的。孩子再不孝顺,真能去跟儿女打官司的能有几个?

金大婶都骂她自家的妹子:“不怕天打雷劈的。”

金老头悄悄的跟四爷说:“往后过年过节红白喜事,你们别去。赖粘皮,赖上就撕不下来。”

那真是太好了。

但有些人却是那种想撕也撕不下来的。自己不去,不意味这人家不来。可能来了一次觉得这金家的日子好过了,好家伙,他们反倒来的更勤快了。

大姨跟金大婶长的像,身高体重手脚大小都差不多。因此就瞄上了金大婶的衣裳鞋袜。

这一年来,林雨桐给准备的衣裳,英子是做鞋,得空就做,单的棉的,各种样子的。做了多少,一个包袱包不下。

这位大姨来了就跟土匪进村似的,把金大婶那才穿了两回过了一水晾在外面窗台上半干的鞋,都给揣回去了。

叫难得回一回老宅的李仙儿给碰见了,这位就直接上手往回抢,“穷疯了你!跑过来给谁充当长辈呢。”又搁在门口骂上了,“……谁给你的胆子往出拿的……这东西姓什么你问了吗?从头到尾都是姓金的,有你们姓孟的什么事?偷着补贴了就算了,还放人进去抢了……”

这后面的话就捎带了金大婶。你不叫我补贴娘家,你比我还过分,不明着补贴,却暗着放你娘家人来明抢。

把金大婶气的呀,连个辩解都不能。谁叫自家妹子不争气呢。

这些都是林雨桐听来的,她跟四爷相对来说耳根子能清净一些,上班嘛,遇到这类奇葩事的机会也多。

金大婶跟李仙儿这对婆媳就是那种冤家。一见面就准掐。

这回李仙儿来了,是干嘛的?这个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李仙儿的肚子挺起来了,人家这回是真怀上了。

哎呦喂!正是农忙的时候,啥活也不干了。

“我不干,我可受不了那个罪。”李仙儿挺着刚显怀的肚子,四处溜达了,“管他金满城咋收庄稼,收不了就让他坏地里去。就不信还能饿死谁?”

指靠金满城,那真是指屁吹灯呢。

话传到金家,金老二没工夫搭理,他正到处找老三呢。

最后还是金老头看不过大儿子干的脸都白了,打发了老五过去帮忙。结果老五回来说:“再不去了……”

一问才知道,给他大哥干活,是吃不饱饭的。

老五能干,有笨劲,但就一点,饭量大。馒头别管是玉米面的还是白面的,能吃七八个,要是白面的,有多余的,随便加一点,一顿吃个成十个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干起活厉害啊,谁不说跟头牛似的,是真能出苦力。

但到了老大家那边吃饭呢,一顿热的馒头那是有定量的。金满城就那么个瘦弱的人,饭量一顿两个馒头那还得是饿了的情况。李仙儿一顿一个。然后三个人吃饭,热了五个馒头。对老五来说,两个馒头都不够塞牙缝的。见没有热馒头了,这也关系啊,都是苦出身的孩子,别说没有热的,饿极了生的都吃过。还想着大嫂子怀孕了,不好意思叫嫂子起身去拿,他自己不见外的直接起身,去厨房里拿馒头了。

结果刚抓到手里,大嫂子就站在背后,拉着脸说了两字:“放下!”

不放下都不行啊,那表情跟要吃人似的。

老五跟英子亲近,就私底下问英子说,“二姐,你说大哥住那边怎么倒是不怕鬼缠身了。”

英子能说啥:“大概是以毒攻毒了。”

以前常不常的的就厥过去的『毛』病好像也好了,大半年的时间都没见犯过。

天慢慢的冷了,降了霜了,早晚屋里特别的冷。

可孩子一天一天大了,你想把她塞到被窝里叫她暖和着,人家不干。因着金大婶带孩子,总是由着孩子来。孩子白天睡,她就坐在炕上盘腿坐着抱着孩子睡。孩子睡的踏实了,时间就久了。这白天睡多了,晚上就不睡了。

而且被养成了坏习惯,她『奶』『奶』抱着睡的时候就是放在腿上不停的晃悠,结果呢就是晚上你也必须得那样晃悠她,要不然睡不踏实。

你说上一天班,累了一天了,然后孩子哼哼唧唧的,也不是大声的哭,就是哼哼给你听。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行。四爷把林雨桐裹在被子里,他自己穿衣服,起身,准备抱着着小祖宗在屋里走着晃悠呀。

结果裤子还没穿上呢,房间门就被拍响了,“在自己家关什么门?”

是老娘金大婶。

四爷随便把衣服套上,出去把门打开,金大婶穿着大襟棉袄,敞着就来了,嘴上抱怨,“一个孩子都弄不利索,就这还不叫我带。这不是叫孩子受罪吗?”说着,不由分说,直接上炕从林雨桐的怀里将孩子给抱过去,然后用大襟棉袄把孩子往怀里一裹,起身下炕就直接出门了,带到前面睡去了。

四爷和林雨桐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去而复返的声音。去的是金老二那边,没听见敲门声,直接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然后看见院子里一亮,是隔壁的灯亮了,从窗户透出来照到了院子里。继而是隔壁传来的各种声响夹杂着说话生。

金老二说“……都睡着了,叫这么睡吧,抱过去干啥啊?”

金大婶:“……现在睡着呢,一回醒了哭了又得我起来跑一趟……”

英子睡在被窝里没动,谁又叫您跑了?

反正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孩子睡了也要抱走。

孩子不在嘛,林雨桐肯定不放心,结果早上不到五点就起身去前面看看,看孩子醒了好喂『奶』。结果一到西屋,她也是服气了。自家拿婆婆盘腿坐在炕上,腿上放着俩孩子,一边胳膊扶着一个,叫孩子在胳膊上枕着。然后自己坐在那里打盹。

这样子一瞧就知道,愣是抱着孩子坐了一晚上。

林雨桐回去就跟四爷说,“怪不得孩子不睡呢,谁家孩子那么惯的?”

偏金大婶乐意,还不准人家说她惯着孩子。

于是林雨桐慢慢的都习惯了,大概晚上十点孩子吃了『奶』,婆婆准点过来抱孩子。要是半夜孩子醒了,又饿了又不肯喝羊『奶』,她又抱着孩子找孩子妈,给孩子吃饱了又转身给抱回去。这个折腾啊,反正折腾的不是自己。

林雨桐倒是真省心了,从亲妈变『奶』妈,半夜都不带起的,孩子饿了送回来吃『奶』了,四爷接到炕上,然后把塞子塞被窝里,撸起孩子妈的衣服,把孩子的饭都孩子塞到嘴里,臭丫头吧唧吧唧的吃饱了,冲着她爸一笑,她爸就给拎起来直接塞给她『奶』。她『奶』『奶』把孩子裹的严严实实的就又走了。

三五天时间,林雨桐也习惯不关房门了,当然了,婆婆这种不敲门直接进房间的习惯也算是彻底的养成了。

林家成那边又打电话给苏友德,叫苏友德问问,是没想好还是钱不凑手,钱的事是小事,他那边有,只要人过去就行。

林雨桐嘴上应承着,心里却也知道,金老二如今满世界打听老三的下落去了,那拖拉机的事倒成了小事。

刚开始只金老二和何小婉着急。这一直没找见,这都开始急了。

这天晚上,十点多了,清宁被她『奶』『奶』都抱去了,结果金老二回来了,急匆匆的。

林雨桐和四爷在屋里,是不是急匆匆的也看不见,是金大婶骂了,“……回来就回来,别把啥忘了。”

家里要是有人回来晚了,像是金老二这样的,常爱在外面聊天聊的很晚才进家门。回来晚金大婶不管,但家里有孩子,回来晚了,进门前要么是点一根烟,要么划亮火柴,总得有那么一点烟火,听说那些爱游『荡』的不干净的什么东西,最是怕火。火点着了,它们就不会跟着进家门了。家里有孩子,孩子的眼神干净,要是看见不该看见的,该哭闹了。

金老二肯定是走的急了,要不然不会忘了这一套手艺。真的,他早被培训的对这一套东西业务熟练的很了。

被老娘高声一骂,金老二赶紧点了烟,还把预备烧火的放在穿堂里的麦秆,抓了一把烧了起来。

金大婶看见火光了,才哼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两个睡的香甜的孙女,见无碍,才又低着头开始坐在那里打盹。

金老二进来在窗户底下轻声叫四爷:“老四,出来一下。”

没进来,是怕已经睡下了不方便。

四爷没睡呢,在桌子上一直写乡镇企业规划呢。见叫了,就放下笔出去了。

金老二在院子当中站着,嘴里沁着烟,点点星星的烟火明明灭灭。

“我三哥有消息了?”四爷走过去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金老二递了一根烟过去,“刚才碰上老叶,他今晚浇地,说好像看见有黑影进了老三的院子,一闪就不见了……”

这话的意思四爷一听就明白了。老叶是金老二的朋友,关系亲近,也不会胡说八道。说看见了就是看见了。为什么说是个黑影,要么是真没看清楚,要么就是有什么隐晦不好叫人说出口的事,他瞧见了,想给这边提个醒,但又不能说直接开口。

不管是哪一种,这都得上门去瞧瞧。

要是没瞧清楚,一个黑影进了家门了,何小婉一个女人在家,这也不能叫人放心啊。

要是别的什么事,那就更得去看看了。

家里就弟媳『妇』一个,金老二大半夜的没法一个人上门,回来这是叫老四,也是顺便把英子和桐叫上,有个万一不太好的场面,有女人总好点。

这个不太好的场面,不用说,英子和林雨桐一听就明白。

你看,老三不在,何小婉一个人在,院子里进了黑影,还一闪就不见了,还是十点多的时候。这时候的十点多,跟二半夜的意思等同。几乎没有电视,也没别的娱乐。要是夏天,大家还在外面纳凉,睡的能晚点。如今眼看就后秋里了,寒气上来了,八点睡觉都属于晚的。小老太六点多就睡觉了。何况这十点多的。

三更半夜家里没男人,有黑影进去,要么是贼,要么是女人偷人。

贼这个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金怪的名号在这一片叫的响亮的很。贼偷他?别说他家没啥可偷的,就是有,那也不会偷他。他比贼恶的多!

英子一听就道:“小婉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问题就在这了。

何小婉不是那样的人。而老叶呢?跟金老二的关系在那里摆着呢,看见黑影进去,不会就这么走了,那一片没住几个人,就怕有个什么,肯定是在外面等了,没听见喊人的动静,才赶紧通知的金老二。要不然大半夜的,金老二能在自家巷子口碰上人家。人家送了信儿,还得倒回去呢。肯定是专程来的。

想不出来,那就跟紧走吧。

一人一件军大衣,是林大娘叫人专门送来的。都是崭新的,说是晚上出门穿着御寒。该是林玉健弄回来的。

四爷不爱穿,关键是骑自行车穿这个并不方便。一个个穿的跟熊似的,骑着车后面带着媳『妇』。

出门的时候金大婶就知道了,“干嘛去?”她问。

“看电影。”撒谎的话金老二顺嘴就来。

金大婶又嘟囔了,“一个个的没有当爹妈的样,孩子扔下大半夜就跑了……”

我们大半夜不跑您还不是一样把孩子给抱走了。

没人说话,悄没生息的走出来了。

等人走了,金大婶才看睁着眼睛的金老头:“肯定是老三那边出事了。”还看电影呢?谁家大半夜放电影!

今年刚时兴起来了,家里办丧事,就请一场电影。在巷子里『露』天的放映,晚上没事了,听到消息的人差不多都会去看,没消遣的嘛。

可哪怕是放电影,也不会放到这个钟点。

金大婶心里门清,越是不叫他们知道,越是出了大事了。

还真是出了大事了。

这边林雨桐敲了门,没说话。但紧跟着里面就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搬什么东西。

林雨桐跟四爷对视一眼,又是看金老二和英子,这声音明显是院子里传来的,着偷人吧,肯定不是这声音。

难道是真进贼了,那何小婉呢?不在家啊!

林雨桐又敲了两声门,叫了一声:“三嫂,在吗?”

院子里一下子没了淅淅索索的声音,然后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了。

一个说:“是桐……没事……”像是何小婉的声音。

一个说:“看着点……开门去……”像是金老三的声音。

门外的四个,心一下子就落地了。

这两口子不像是被贼偷了,倒像是做贼了。

门打开一条缝,何小婉的脑袋『露』出来,一看是四个人还吓了一跳,然后闪身让开,“赶紧进来。”

四个人鱼贯而入,到院子一瞧,黑灯瞎火的院子里放着一大堆东西。

说一大堆都有点不恰当,目测有半个院子,白花花的一片。

啥玩意啊?

近前一看,好家伙,半院子堆着的都是棉花。

从哪来的?

不用玩,只看金老二踹金老三那一脚,就知道来历肯定不清白。

林雨桐皱眉问何小婉:“三哥回来了你倒是说一声啊,你看把二哥急的,一嘴的泡。”

这东西这么半院子的堆着,肯定不是今儿晚上才弄回来的。偷『摸』的干,肯定也是避着人呢。

何小婉委屈的什么似的,“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呢。每天早上起来院子里就多一堆棉花,我这几天也是吓的整晚都不敢睡。就怕二哥知道了再顺着这线儿打听,万一不小心叫人知道了,再把他给弄进去…… ”

六个人还不敢在院子里说话了,就怕谁听去了。

金怪被金老二一脚给踹的,半天都没起来。还是何小婉过去将人扶起来,一起进了屋里。

“哪弄来的?”金老二铁青着脸问。

金怪在他爹妈跟前不怎么说实话,但在他二哥面前,从来没说过假话,见问了,就直接说了,“农垦那边。”

农垦是垦荒农场,如今人家可是国营单位。里面的工人拿着工资的。

这要是叫人逮住了,罪名比偷私人的可大的多。偷了私人了,逮住了最多一顿胖揍,掏点钱私了就算了。但偷了公家的东西,没有二话,逮住了直接送公安局。

到了那里还能出来?没有两三年人家且不放呢。

金怪一边『揉』着被踹的生疼的腰,一边道:“那边的棉花白花花的一片,没人摘啊。我们从偏僻的地方摘,摘了这么些天了,愣是没人逮住。那几天下雨,咱们要是自己地的庄稼能不着急,好家伙,人家还不是一样按时上班按时下班,地里的棉花开了,淋了雨就发霉了。人家就那态度,霉了就霉了吧,没人管。这都是下雨偷偷干的……”

甭管什么理由,偷人家的就不对。

金怪一把拉住金老二:“二哥,这事要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想把这托人给悄悄送回去,我没意见。这事是我跟几个兄弟一个干的,常发那小子你知道,他爸瘫着,他妈是个『药』罐子,他自己又多了一根手指娶不到媳『妇』。家里等着救命呢。咱不能都退了吧……这事没人逮住,我保证是最后一回,真的!”

金老二就看四爷:“你说咋办?”

咋办?

四爷起身:“棉花先盖住,别叫人瞧见。明天之后,就不怕了。等着吧。”

结果连夜里,四爷和林雨桐一人一辆自行车,就往农垦赶。农垦在县城的边上,距离县城有四五里的路程。先是到了农垦,在人家那家属楼的门房哪里打听,场长在不在?

两包好烟老头就说了,场长在县城呢。人家在县城安了家。老头说话的语气不好,对场长在县城安家这事好像挺有意见。

这都半夜了,人家就免不了问一声,“说是有啥急事啊?”

四爷就笑:“一个亲戚叫来的,说跟场长认识。想弄点棉花,问咱们农垦有没有?”

老头眼睛一亮:“还当是多大的事呢?”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小伙子……”他伸出一个巴掌来,“五十块钱,你们两口子明晚来,地里的棉花随便摘,摘多摘少都归你们的。只要赶在天亮之前离开就行。”

林雨桐一算,这其实是很划算的。以前都是生产队往棉站送棉花,多少钱咱们也不知道。今年才是第一年分产到户,秋里的棉花下来,干籽棉就算是一级棉,价钱也才七八『毛』钱。去了籽的皮棉,也就两块多一点。五十块钱要是按照籽棉算的话,能买六十多斤。两人干一晚上,估计能摘个两百多斤,去掉壳,晒掉水分,落个八九十斤没一点问题。

她挑眉问道:“要是被逮到怎么办?”

“没事!”老头低声道:“都是给自己谋福利嘛!咱们专门有巡逻队在边上守着,没人闯进去。”

怪不得呢。

老三自己都堆了半院子,他还带了几个人,肯定人人都没少弄。结果呢?结果连着偷了这么多个晚上都没人逮住。原来根子在这里呢。他们自己收了钱放人进来了。只是农垦的地多,一片一片的没碰上,就觉得跟做贼似的。其实真叫碰上了都没事,压根就不知道这是谁放进去的人。

就算有人浑水『摸』鱼,被逮住最多就是交钱,这都属于见不得光的事,没人会嚷出去的。

林雨桐跟老头越好了,“明晚我们来。”

老头挺高兴的,叮嘱:“来了就找我!”

想赚着五十块钱。

四爷还不踏实,骑着车绕到农田那一片,远远的还真就看见有巡逻队点着火,坐了一堆人。然后火光下,棉田的边上一包一包的棉花摆着,有人进有人出的,很热闹。

回去这么跟老二一说,老二叮嘱:“这事别跟老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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