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姑娘不过是恰好路过正房门口，没想到就被她听到这样骇人的对话。
她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悄悄离开了三房的院子后，一路跑一路抹眼泪。
本以为自己忍气吞声熬到嫁人就能脱离裴家，却没想到她们竟在背后打着这样的盘算，势要榨干自己最后的价值。
不，她不要任人宰割，她要去求九哥，也许他能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上帮帮自己呢。
一路哭着来到了霁月轩，可偏偏裴铮不在。
十姑娘便来到了沈云苓房间，抽噎着将自己的听闻说给了这个只相处半日却觉得异常亲近的小嫂子听。
“那徐员外今年都七十多了，妻妾成群不说，还有虐人的癖好。”十姑娘提起这人就直犯恶心，“小嫂子，你说我怎么办啊，我不想嫁过去当继室，我还不想死。”
“这都是徐员外第三任妻子了，明明嫁过去之前都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可能接连走在一个老头子前头？小嫂子，这明显就是徐员外害死的！”
十姑娘越说越不安，干脆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出去找九哥，不能等了，保不准这个时候七姐姐已经把我的庚帖送出去了。”
沈云苓忙拉住十姑娘的袖子，摇了摇头，扫了眼凳子，让十姑娘先坐下。
她懂小姑娘此刻的心情，没想到三房母女居然自私恶毒到如此地步，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十姑娘的生母在三年前离世，她活得够隐忍了，为什么把人往死路上逼？
沈云苓本不是管闲事的性子，可她与十姑娘甚是投缘，她心疼这个小姑娘，也有一种别样的希冀在十姑娘身上，她希望十姑娘是自由的。
「你现下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不等出大门就得被人逮回去。」
沈云苓让连翘关了门，才比划手语，让连翘翻译出来。
“那我该怎么办，小嫂子，我怕……”十姑娘趴在桌上，小声啜泣，“我都已经够谨小慎微了，以为好不容易熬到及笄，能求祖母许个人家出府，竟不想还要被她们如此搓磨，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沈云苓拍了拍她的肩膀，比划着，「你连死都不怕，难道就没勇气为自己搏上一搏吗？」
连翘翻译完，也跟着帮腔：“十姑娘，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奴婢想说，您不要轻言生死，如少夫人所说，您都不怕死了，难道还怕和她们斗吗？”
她想起大少爷在世时常说的话，转述给十姑娘听：“我家少爷在世时曾说过，不要轻言放弃，绝境之中亦可拼出一条生路来。”
听到提起早逝的兄长，沈云苓情绪不免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她想兄长也定不愿看她如此消沉的模样。
不光要劝十姑娘活下去，她自己也要好好活，早晚飞出这座牢笼去。
她为十姑娘想了两个办法，一个是破釜沉舟，直接将事情捅到老夫人面前去，老夫人最在意的就是裴家声誉，决计不会让三房做出那等卖女求荣之事。
不过这样一来，十姑娘就算彻底同三房决裂了，若是嫁到了普通人家，以三房行事作风，十姑娘日子恐怕难过，甚至牵连婆家。
到时婆家不收，又无娘家可回，处境只怕是艰难。
“不能同祖母说。”十姑娘只听了个开头，还没听分析利弊，就否决了这个办法，“祖母年事已高，况且身体越发不好，不能因为我的事烦扰祖母。”
“若因此事累得祖母病重，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
十姑娘是个重情又孝顺的，幼时得了老夫人庇护，便一直感念于心。
沈云苓对她的回答并不算意外，这才是她认识的裴十姑娘。
她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才让连翘继续说下去。
“十姑娘，我家夫人问，您可愿舍了姓氏，舍了这裴家的富贵，从此改头换面，去过另一种生活？”
十姑娘自嘲般笑了笑，“小嫂子，人如果能选择出身，我定不愿投裴家的胎，可人生无再来，身份和生活又岂是我能选择的？”
“若是能呢？您愿意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吗？”连翘接收到沈云苓的眼神，继续问道。
十姑娘看着炭盆里噼啪作响的煤炭，喃喃自语：“若真的可以，舍了又何妨，所谓富贵我根本不稀罕。”
沈云苓点点头，既然如此，她就愿意为十姑娘拼出条生路来。
“十姑娘，少夫人的另外一个方法是……”连翘附在十姑娘耳边。
听着连翘说完，十姑娘眼睛瞪得老大，“这，这能行吗？”
沈云苓不置可否，只在小册子上写道，「事在人为」
光凭她们几个自然是办不成的，沈云苓把主意打到了裴铮身上。
心里正想着，门便被敲响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裴铮在门外问道：“云苓，你在房内吗？怎么大白天关着门？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云苓摆了摆手，让连翘去开门。
可十姑娘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拉住连翘的胳膊不让走，她声细如蚊：“怎么办，九哥回来了，小嫂子，我不会连累你吧？”
小嫂子的办法实在是大胆，十姑娘心动了，可她也知道小嫂子在府内日子多难过，也是那次马球会回来才知道，她和九哥并不像表面那样恩爱。
“小嫂子，要不还是算了吧，一会你什么都别提，就说我是来找你玩的，等我自己和九哥说，他会有办法的。”
看十姑娘一本正经地叮嘱着自己，明明她的处境那么糟糕了，却还在顾虑自己，沈云苓越发觉得这个忙她必须要帮！
她点了点头，示意十姑娘先让连翘去开门。
以为同小嫂子说明白了，十姑娘提着的心才放下，也松开了连翘。
裴铮等了半天才见门开，狐疑地看了开门的连翘一眼，“你们主仆二人在屋里做什么，这么久才开门。”
说着话抬脚进屋，这才瞧见十姑娘，视线在屋内三个姑娘身上扫了一圈，挑眉：“十妹妹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