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回头看向裴铮，脸上端着的和气马上就要崩裂，微微颤动的唇角暗示着这是强扯出的笑。
但凡裴铮再说一句不顺心的话，她的暴躁性子就要按不住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裴铮也没惯病，还真说了出来。
说完就捂着沈云苓的耳朵走了出去，完全不在乎身后三夫人指桑骂槐，但却不想让沈云苓听那些脏话。
乌蒙蒙的天空又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裴铮很自然地揽过沈云苓，另一只手挡在她额前：“下雪了，你又穿得不多，快些回去，免得真惹了风寒。”
将沈云苓半拥半护着送回了霁月轩，裴铮就出去处理这几日因为被禁足而耽误的生意。
而沈云苓则被早就候在房里等她的裴欢缠上。
“小嫂子，我怎么都没想明白，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呀，咱们都被关在院子里，九哥又是如何安排的假裴欢？”
裴欢想不明白，好奇得厉害。
沈云苓拿她没办法，便让连翘同裴欢说起了整件事的经过。
从裴铮被叫回府，就是此计的开端，裴欢虽然在她面前活泼，但沈云苓知道，这姑娘善良又胆小，是绝不会去同老夫人告状的。
所以，她一开始就按着假死的方向安排的。
装病被封府是为了避开嫌疑，至于外面的事怎么安排的，那都多亏了裴铮，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钱到位，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包括每日来看病的大夫，也是裴铮的人。
而且这次也没用不言跑腿，就算以后东窗事发，也怪不到霁月轩来，因为没有证据。
“我的天啊，小嫂子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啊，这让我想破脑子，我也想不出来如此周全的计划。”
裴欢看向沈云苓的眼睛都冒着小星星，若说以前看沈云苓是喜爱，现在就是妥妥的崇拜。
沈云苓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事还不算完，毕竟还没把裴欢送出去，沈云苓需要一个合理的出门理由。
中午的时候，裴铮忙完铺面的事就被叫到了老夫人房里，待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
他回到霁月轩就带了个出门的机会给沈云苓。
“祖母近来身子不好，准备去家里的温泉山庄泡几天驱驱寒，她听闻你也大病初愈，便许了咱们院里的人一起去。”
裴铮看着沈云苓，问道：“你想去吗？”
这未免太碰巧了，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沈云苓怕有不妥，可观裴铮的表情，倒不像有诈。
裴欢天天在霁月轩也是提心吊胆，倒不如趁机送她出去。
此事早些了结，也能了一份心思，故而她点了点头。
假裴欢的丧事草草办完，裴府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更侧面反映了裴欢在裴府的地位。
她不知如何安慰裴欢，结果小姑娘早已习惯，“小嫂子，你别担心我，这点事伤不到我，我现在满心都是早早出府，去过自由的日子。”
……
这一日天气很好，裴府门前停了三辆马车。
要出发去温泉山庄了，裴铮带上了沈云苓和兰嫣。
裴欢做小厮打扮，低着头跟在沈云苓身后，只等老夫人出来就启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马车轻轻摇晃，沈云苓坐在车里满脑子想着刚刚见到老夫人时，老夫人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总觉得老人家好像知道什么。
沈云苓几日都没睡好，没多会儿，她就靠在车窗边睡着了。
马车跑了约莫一个时辰，出了城有一段距离，前面的车夫才叫停休整。
还不等下车，冯嬷嬷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少夫人，老夫人有请，让您把身边的小厮也带过去。”
沈云苓本来还有点没睡醒，听到这话立马精神了，她带着惊诧的眼神看向裴铮，正巧撞上那双幽深的双眸。
裴铮点点头，“去吧，没什么事。”
他既然说没事，那就是知情的了，沈云苓心中如此判断，起身下了车。
就见老夫人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坐着，望着一处出神。
同时，沈云苓也才发现，她们停车休整的地方竟是一处码头，人不多，却也是走船的。
“老夫人，人给您带过来了。”走到近前，冯嬷嬷恭敬道。
老夫人摆摆手，冯嬷嬷便自行退后了一些距离。
“欢姐儿，见了祖母就没什么要说的？”老夫人缓缓转过头，看向沈云苓身后低着头的裴欢身上。
裴欢周身一怔，有些错愕地抬起头，颤着声喊了句：“祖母。”
老夫人会心一笑，招了招手：“到祖母身边来让祖母瞧瞧。”
裴欢这才放下戒备，小跑到老夫人身前，蹲下身子像儿时那样伏在老夫人的膝盖上，不多时，眼眶中便蓄满了泪。
老夫人的手轻轻拍着裴欢的后背：“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只这一句，让多日来绷着神经，受尽憋屈的裴欢破了防，哭声渐大，“祖母，孙女儿怕极了，”
裴欢的母亲曾也是老夫人身边最为得力的一等婢女，若不是三老爷酒后犯了糊涂，也不会成为三房的妾。
对于裴欢，老夫人起初是爱屋及乌，后面也是相处久了，被裴欢的懂事乖巧打动，是真心喜爱。
老夫人则叹气，“祖母老了，不中用了，很多事力不从心，竟忽略了你，此事我听你九哥说了，若不是你小嫂子，祖母怕真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说完，老夫人看向沈云苓，真诚地道谢：“沈氏，此事你办得漂亮，祖母要多谢你。”
沈云苓低垂着头，行了个礼，她退到一边，把空间留给这对祖孙。
若她猜得不错，后面的路老夫人应当已经为裴欢安排好了，如此一来，自己倒也落得了个轻松。
只是没想到，老夫人竟真是打心眼里疼裴欢，不然也不会刻意安排这场出行，也不枉裴欢此前一片孝心。
“你嫡母险些做下混账事，等祖母回去了自会好好处罚她，好孩子，你既脱离了苦海，就不要再回去了，祖母已经安排好了船和人，他们会带你到你小娘的老家去，你可以在那安心的生活……”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云苓竟从老夫人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