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的心隐隐的再度揪起,脚步也不由的放缓,像是怕惊扰到她,直至刚站定在周棠面前,周棠却主动朝他咧嘴笑了,干净纯透的容颜依旧,只是脸上的笑容却不达眼底,浑身透着一种难以言道的麻木。
是的,麻木。
她那双鹿眼里再也没有以前的阳光和纯净,反而卷满了不该属于她的麻木。
“肚子饿吗?我让人给你送早点来。”江枫所有到嘴的劝告在这一刹那竟莫名的有些说不出来,在起伏的心绪里,他终究只说了这话。
周棠有点客套的笑着点了头。
江枫当即给陈宴的司机打了电话,十分钟左右,陈宴的司机便将早餐带过来了。
江枫亲自将早餐在周棠面前逐一摆开,低声说:“以前高中时知道你喜欢吃鲜肉馅儿的小笼包,但现在不知道你口味变了没,就让司机将所有口味的小笼包都给你打包带过来了。”
周棠目光朝面前的小笼包和清粥扫了扫,笑容稍稍真诚了点,“江枫,谢谢了。”
嗓音落下,她也没再客套,拿着一次性筷子就开始吃起来,也没解释她口味是否变化。
整个过程,江枫没再说话,周棠也没说。
直至周棠吃完早点并打算回房休息时,江枫才紧了紧脸色,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朝周棠说:“你现在跟我走好不好?”
周棠神色微动,淡然的观他。
本以为刚才在陈宴那里她将话说得那么开了,江枫应该知道她的意思了,没料到江枫还是问出这话来了。
她难得的将江枫脸上所有的执着打量了几眼,微微一笑,低声说:“江枫,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江枫低沉道:“没什么值得与不值得,只要你与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
“陈宴不会放过我。”周棠嗓音平静。
江枫眉头越发皱起,他当然知道陈宴不同意,自打最近他对陈宴表露他想和周棠在一起的意愿,陈宴就从始至终都没同意过。
不过没关系,也如陈宴所说,但凡他江枫爱上了周棠,陈宴就能放手,也如他真的娶了周棠,哪怕他没爱上周棠,陈宴也依旧得放手。
心思至此,他迎上周棠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那我们就结婚吧,现在就飞回北城去登记,应该还来得及。只要你成为我妻子了,陈宴就放手了。”
是吗?
周棠目光有过刹那的不稳,心绪飞速翻腾,一时之间没说话。
江枫凝她两眼,已主动伸手过来牵上了她的衣袖,顺势将她拉着站起,“不用考虑太多,也无需觉得我这样是否值得,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正好我们两个在一起也能当个伴儿,我还真想改变一下我的单身生活。”
他的语气已经开始放缓,放柔,带着一种轻柔的劝慰和引导。
周棠满目起伏,神情复杂,足下被他拉着刚走了两步,江枫的手机便突然响起。
江枫没接,任由手机响得自动挂断。
却又几秒后,手机犹如不死心般再度响起。
这时,江枫已然拉着周棠走到了客厅外的花园里,这一次,江枫终于还是抽空拿出了手机,目光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名字,脸上闪过半许诧异,随即迅速接起,手机听筒里扬来一道苍老而又急促的嗓音,“枫儿,快点回来,你爸刚才从楼梯上摔下来了,颅内出血,这会儿正在手术室里,你快点回来……”
江枫牵着周棠蓦地顿住脚步,脸色陡然发紧发白。
周棠满目起伏的凝着他,直至江枫挂断电话,她看到了江枫眼底的焦灼和犹豫,似乎在想着怎么和她交代,却又满脸愧疚,竟不太敢在这个时候看她的眼睛。
周棠微微的笑了,心头说不上什么感觉,“有急事吗?”
“我爸从楼梯上摔下来了……颅内出血。”
“这是急事,你不用管我了,赶紧回北城吧。”
“你和我一起。”江枫下定决心,指尖微动,这次不是牵周棠的衣袖了,而是牵周棠的手指了,只是他眼底剧烈起伏着的担忧和焦灼怎么都掩饰不住,整个人魂不守舍似的,仿佛根本没心思来多加顾及周棠,连带说出的这句话都显得格外的应付。
周棠笑了,心底了然,也不打算再拖累他。
先不说她能不能顺利的和江枫结婚,就论江枫要强行在陈宴眼皮下带走她,估计都是件难事。
毕竟,陈宴那疯子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会儿虽没现身,但指不定在哪个地方阴险的听着墙角。
“还是不了吧,你回北城有要事要做,我就不掺和了,而且我觉得婚事这东西还是得多加考虑,毕竟,我们领证的话,至少也得经过你爸妈同意。”
说着,低声催促,“快走吧,早点回到你父母身边,他们这会儿最需要你。”
嗓音落下,她眼风就突然扫到了别墅二楼的扶栏处,陈宴正倚着栏杆满目阴沉的盯着她。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在,陈宴这阴魂不散的的确在监视着她。
江枫焦灼发白的脸上积满了愧疚,“那我先回去看望我爸,等我爸稍稍稳定一点,我就回来找你。”
周棠回神过来,目光朝江枫落去,还没开口祝他一路顺风,江枫便已急得转身就跑,给了她一记明显有点慌乱而又失魂的背影。
周棠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一幕再度有点似曾相识。
心头有点隐隐的失落,却也不多,但她如今也能清楚的感觉到,江枫对她的确有怜悯之心,但在面对亲人危险或兄弟情深之际,她周棠依旧还是被放弃的那个,无足轻重,也犹如上次他和陈宴当面争执之际,他也为了陈宴而放弃了她。
该说什么呢?其实也没什么说的,她对这些真的已经习以为常了,便就不觉得难过了,毕竟也如她最初所想的那样,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怜悯之心能存留多久呢?能有多大的威力呢?
相反,只有爱得深入骨髓或是互相都戳得准对方的软肋,才能真正的相爱相杀,无法割裂。
“江枫的爸没摔倒,她妈方才的电话是在骗江枫回去,知道为什么吗?”正这时,头顶不远扬来陈宴那阴魂不散的嗓音。
周棠应声回神,抬头淡漠的朝陈宴望去,没什么情绪的顺着他的话说:“为什么呢?”
“因为江枫的爸妈知道江枫对你有意,也知道你在网络上和我是出了名的,他们虽对江枫的婚事焦灼,但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娶个和我有染的女人回去。”
是吗?
周棠微微一笑,讽刺的说:“陈总怎么对这些知道得这么清楚?又或者,江枫爸妈知道江枫有意娶我这事,是陈总故意透露给他们的?”
陈宴眼角微挑,冷笑一声,“你倒不值得我费这个心神。”
周棠冷眼观他,不信,毕竟陈宴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放过她,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让江枫将她带走,说不准这一切都是陈宴的手笔。
“江枫虽没交过女朋友,但不代表没人心系于他。”陈宴满目鄙夷的凝着她,难得的出声解释了句。
说着,嗓音一挑,“你和江枫之间,便是我不阻拦,也有爱慕江枫的人阻拦。且对方出身名门,乃真正的名媛,江枫父母皆是满意,你觉得,你拿什么去和别人争?就只凭江枫对你的可怜?且江枫对你究竟怎样,这结果你也看见了,他为了他爸能急速赶回去,且也没有坚决的将你带走,那你便该知道,江枫对你的怜悯,也不足以撼动他没真正将你放在心上的事实。”
周棠满心嘲讽,脸色也稍稍有点发紧。
其实陈宴这话虽然难听,但也说得没错。
她也有自知之明,也没想过要拿自己去和江枫的父母比谁更重要,她也没觉得现在被江枫再度放弃有什么难过的,她只是单纯的觉得陈宴脸上那讽刺而又鄙视的表情太过扎眼了,让她有种想要撕掉的冲动。
“是了,我被江枫放弃了,陈总可该高兴坏了吧?不过我也无需陈总提醒我什么,毕竟,江枫虽然放弃我,但也是因为他父亲才放弃我的,而非因为其它,所以,江枫在我眼里,仍旧比陈总这种喜欢听人墙角的人来得光明磊落,令人喜欢。”周棠默了一会儿,才按捺心神的朝陈宴回话。
陈宴脸色沉了半许,在周棠以为他要继续刺她几句时,没想到陈宴突然转了话锋,“滚上来。”
周棠心神沉了沉,目光在他骤然阴沉下来的脸上扫了扫,讽道:“怎么,陈总这会儿来了兴致,又要让我履行金丝雀的义务了?”
“我让你上来。”
“脚疼,上不了楼梯。”周棠恶心坏了,没什么情绪的应。
陈宴阴恻恻的盯着她。
周棠笑了,“要不你下来吧,反正陈总腿脚没废,走两步楼梯也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