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炝那边隔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没等周棠问话,他似乎早就知道周棠要问什么,叹息而又哀凉的朝周棠说:“清然的外婆也走了,今天凌晨五点走的,清然今天,一直在绷着情绪,我都怕他会崩坏。”
周棠满是起伏的心,在这一刻刹那凝滞,连带脑袋都跟着空白起来。
待挂完王炝的电话后,周棠不顾一切的临时订了回国的航班。
她出发得极其仓促,甚至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就这么简单的挎了一只挎包就朝机场赶。
待十几个小时的疲惫飞行后,飞机落地京都机场的刹那,她打开手机,上面终于有了一通徐清然的未接来电。
她急着回拨过去。
那边许久才接起,是徐清然那苍白而又嘶哑的嗓音,“棠棠。”
周棠深吸一口气,紧绷着嗓子问:“你现在在哪儿?”
徐清然沉默了好一会儿,“龙凤山殡仪馆。”
“等我,我来找你。”
徐清然那边似乎难得的愣了一下,随即便无力而又颓然似的笑了一下,“你回来了?”
他的语气太压抑了,竟然没有半点的欣喜。
周棠紧着嗓子说:“嗯,我来陪陪你。”
“其实不用的。”
“等我。”
周棠不容他多说,挂了电话便执意的坐出租车赶往了殡仪馆。
待见到徐清然的那一刻,她简直有些认不出他来,不过是短短的几日未见,他这会儿竟满脸发黄,眼神倦怠而又空洞,发丝也彻底的凌乱,衣衫褶皱,整个人哪有往日的半点风华清朗,反而是落魄不堪。
周棠满是心疼,朝他扫了两眼,便忍不住冲过去抱住了他。
徐清然隔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将她拥住,整个人像是累了般,下巴低低垂抵在周棠的肩头,脸颊埋入周棠的脖子,嗫嚅了片刻,才无声落泪,“棠棠,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外公外婆了。”
周棠满心苍凉,“你还有我,还有你爸妈,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而且我也相信,外公外婆在天之灵,也希望你今后安稳幸福,清然,你冷静点好吗?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徐清然在她脖颈处轻轻的摇摇头,“无论我今后幸福与否,他们都看不见了。棠棠,我毕生学医,却还是没能力救回他们。他们是在我手上一个一个的离开的,我明明都快和我父亲和解了,也明明有女友快结婚了,他们却不愿意继续陪我下去了。”
周棠深吸一口气,心疼得难以附加。
她真的很少见过这样苍凉无助的徐清然。
她给他的印象与感觉,历来都是清风儒雅的,也历来是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的,然而在这一刻,她突然发觉,其实像徐清然这样心态强大的人崩溃起来,才是真正令人震撼而又致命的。
所有安慰的话,似乎在这一刻仍是显得苍白无力。
周棠没再说什么,只伸手用力的将他抱紧,想用这种深拥的方式来安慰他,陪伴他。
他想让她感觉到来自她身上的温暖,也让他在这灰暗至极的一刻感觉到其实这世界上还是有许多美好而又温暖的东西。
然而并没有。
仅片刻,徐清然便轻轻的将她推开了,不舍而又卷满了复杂情绪的朝她说:“棠棠,我先让人送你去我家休息好吗?等我处理完外婆外公的后事了,我再来找你。”
“我陪你一起。”
徐清然苦涩而又无奈的笑笑,“我爸妈都以为你身怀有孕,你一直在这里,容易露馅儿。”
周棠眉头一皱,差点忘了这一茬。
“所以,先去我家等我好吗?”
周棠不安的凝了他好一会儿才点头。
她终是接受了徐清然的安排,毕竟事态当头,她不想她没怀孕的事实被他父母知道,如果真这样的话,凭徐耀对徐清然的态度,徐耀肯定又要为难徐清然,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徐清然添乱,哪怕她这个时候深觉现在该寸步不离的陪着他才对。
周棠也没让徐清然安排人送她,待出了殡仪馆后,便拦了辆出租车去徐清然在京都的别墅。
上次出差回来,她带着两个助理,再加上还有工作要忙,当时就没接受徐清然的建议,没住进徐清然在京都的家,觉得酒店不仅方便,还能避开徐耀的耳目。
而这次不顾一切的回来,是为了陪徐清然,更为了离他近点,所以这一次,她没再拒绝什么,待上了出租车后,便报了徐清然别墅所在的小区名字。
这时,天宫已然不作美,出租车开到一半,天上竟突然的开始下起了雨。
周棠满目苍凉怅惘的凝着被雨珠覆盖的窗外,看着外面那些所有的灯红酒绿,只觉雨中的京都依旧繁华,但也不知是否是心境还是下雨的缘故,她只觉得这种灯火的繁华,透着一种莫名的空洞,也给人一种莫名的苍凉感。
车子抵达徐清然别墅的小区大门时便停了下来。
周棠拢好了外套下车。
时隔两年多后,再度踏上这个高奢的别墅区,入目的是那一条条熟悉的道路,周棠的心也变得有些复杂。
曾记得当初和陈宴出差京都时,陈宴带着她住进了这个小区的一套属于他的别墅里,那时候啊,她一心为了讨好陈宴,当了陈宴的助理,甚至还在陈宴发布会的时候,阴差阳错的为陈宴挡了一刀,却也就是那样的一刀,造成了她和徐清然的初见,也就是那样的一刀,让她对徐清然这个人,有了一种莫名的向往,好像只要和他呆在一起,她才能在陈宴带给她的压抑氛围里稍稍的为自己喘上一口气。
而今,时过境迁,世事变幻,她和陈宴竟分道扬镳,和徐清然竟成了男女朋友,且待再度跨入这个别墅区时,她去的也不是陈宴的别墅了,而是陈宴别墅隔壁的,徐清然的家。
思绪纷繁萦绕,周棠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幽远沉杂。
却是一路往前,眼看就要抵达徐清然的别墅时,她竟在路过陈宴的别墅时,看到那本该荒置且暗淡无光的别墅,竟亮了两盏灯火。
周棠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只觉陈宴这会儿应该还在加拿大的医院里住院,且这别墅也不是他常住的北城的绿溪公馆,所以这里怎么会亮着灯?
周棠下意识的以为两年过去,陈宴该是将这地方卖了,里面的住客也换人了。
却待一路走至徐清然的别墅时,推开花园门往里,她便隔着黯淡的光火与密集的雨帘,看到了不远处那别墅大门旁的修长身影。
那个人,满身的黑色休闲服,头发稍稍有些长,看似不修边幅,但他的脸真的太立体太英俊,加之皮肤白皙,哪怕是头发稍长且凌乱,整个人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当然,只是皮囊的赏心悦目。
也或许是发觉了动静,他下意识的转头望来,那双阴沉压抑的眼,像是充满了阴冷与质问,却又在周棠朝他惊诧与皱眉的同时,他眼里所有暴起的风云彻底的压下,仅剩一方不甘与苍凉。
“你怎么在这儿!”
周棠简直是惊从心来,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一个看似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人不是还在加拿大住院么!
不是刚刚动了胃部手术下不了床么!
不是不配合输液不配合吃药,虚弱得不堪一击么!
却是还没等她理清突然骤起的怀疑,陈宴竟突然弯腰咳嗽,口吐鲜血,整个人轰的一下倒了下去。
周棠愕在原地,差点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