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怕飞机颠簸,因为以前我差点死在飞机颠簸里。”陈宴轻描淡写的说。
原来是有心理阴影。
周棠也稍稍猜到了这一点,如果不是因为心理阴影的话,像陈宴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怎么可能害怕飞机颠簸。
她也没就此多问,仅顺势宽慰,“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陈宴,也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是安全的,放心。”
陈宴落在她面上的目光越发的沉了沉,里面似乎卷满了各种情绪,厚重得让周棠有些不敢直视。
周棠仅故作自然的低头下来,避开他的视线。
也本以为陈宴会自我消化他自己的情绪,未料陈宴突然朝她说:“我今天约了心理医生。”
周棠再度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m
陈宴继续说:“她建议我抛开所有的事,与世隔绝三个月,进行系统的治疗。”
周棠的睫毛轻微的缠了一下。
陈宴说:“你说得对,我的心理的确出了问题,偏执且狂躁,我尝试着想改变,但这次,我最终还是拒绝了心理医生的建议。”
“为什么?”周棠低着嗓子问。
陈宴既然能主动约心理医生,证明他已经下了决心想改变心理状况,然而最终他还是拒绝了,这是为什么?
是不想与世隔绝三个月,还是不想在这三个月内彻底丢下万盛集团的事务?
周棠满心起伏,其实心底深处,也有另外的一种答案在摇曳起伏,越发明显,只是她刻意的不想去想,不想去承认。
然而陈宴却直白而又自嘲的说中了她内心深处的答案,“与世隔绝三个月太久了,这期间会有很多不可控的事发生,我不敢赌。我怕徐清然对你还不死心,也担心赵黎旭趁虚而入,甚至于,我也担心你被别的男人吸引。”
周棠叹了口气,紧着嗓子说:“陈宴,能理智点吗?你的生命里,不该只有我,也不该只盯着我,你还有大好的前程,还有万盛集团,还有……”
“我妈没了,财富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串数字,万盛集团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我为了对付陈列秉的利器,它们如今在我眼里,不足为重。”
“那你自己呢?就没想过要为自己好好活一次吗?你以前过得那么辛苦,现在终于能过好日子了,就不想好好的对待自己吗?”
陈宴没立即回话。
周棠等了半晌,才抬头朝他望去。
陈宴却径直迎上了她的眼,低哑着嗓子说:“没想过。”
周棠的心口不由一紧,忍不住再度叹气,“陈宴,你太偏执了。”
陈宴勾唇自嘲的笑了一下,没说话。
怎能不偏执呢。
十几年阴暗得如过街老鼠的岁月,早已让他的身心千疮百孔,除了母亲之外,他不信任何人,更不信这人世间还有真正的人性。
他一直都在摸爬滚打里长大,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他的成长,经历了太多的残酷和无奈,阴暗和暴戾,他本就是个为了活着与挣钱而无情无义的人的,也本该是地上的泥泞,垃圾!
可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周棠。
她像一轮热烈的太阳,一直围着阴暗的他转悠,让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在意,什么叫热烈,什么,叫爱。
高中三年,是他唯一过得像个有血有肉之人的三年,他那时也才恍然发觉,原来他陈宴,也有人爱,有人喜欢,哪怕他被人揍得满地找牙,哪怕他被人嘲讽得猪狗不如,也总有那样一个鲜明而又热烈的瘦削身影,会坚定的挡在他身前,一遍一遍的对别人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拉他救他。
那样热烈而又灿烂的感情,是他这辈子里最想珍藏与追逐的东西,他怎么放得下,又怎么可能放得下!
因为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周棠,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如周棠当初那样,爱他如骨髓,哪怕是后来那口口声声说爱他的苏意,也比不上。
“或许吧,也许我的确太偏执了,抱歉,又给你说了这么多,烦了吧?”许久,陈宴才收起心神,低低的朝周棠回了话。
周棠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这一刻,她只觉陈宴像是泄了气的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难以言道的怅惘和落败,有些震撼,又有些让人心疼。
周棠甚至不经在想,当初高中时,的确是她日日夜夜的追他,时时刻刻的围着他转,她活生生的将陈宴磨得从最初的连她名字都不愿意记住,到最后还能让她坐他的自行车后座,甚至带她回家吃饭。
如果说陈宴对她的偏执是一种病,那么她曾经对陈宴的热烈追求,又是不是一种温柔的陷阱……
因为,她真的将陈宴网进来了,但她如今,却早已抽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