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看向这盏煤油灯,忽地心中有了种释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朱棣看向李文忠,发现李文忠也正看着自己。
李文忠笑问道,“老四,还去吴地吗?”
朱棣抚摸着煤油灯,摇摇头道,“不去了,先生不似做事我这般只计较自己的得失,无论什么事情,他最先想到的是天下人的利益,”
“先生的家业就在此,我要做好我该做好的事。”
老四负手环视刘家人,“还是与之前一样,你们负责卖货,别的地方不敢说,但在燕地上,有什么事情本王都会给你们开路,放手做便是!”
“多谢殿下!”
燕地,要腾飞起来了!
…………
应天府
朱元璋皱眉道,“老大,你说异姓王这法子好不好用?”
朱标眼睛一闪,“爹…孩儿还没想好。”
“哼!”朱元璋冷哼一声,“别以为咱不知道李善长揣着什么花花肠子,咱看他是想当这异姓王,不过,咱觉得这个法子确实不错。”
“爹,您有人选了吗?”
朱元璋有些不好意思道,“刘秀该赏,咱也说过若是他打下倭岛,就把倭岛赏给他,虽说是玩笑话,但君无戏言。”
“可是…”老朱顿了顿,“光是靠这开疆拓土的一件功劳,刘秀难以服众啊。”
还没等朱标开口,老朱指了指桌上厚厚一沓的折子,随意拿起来一份,低下头想要看清是谁呈上来的,却发现自己已经老眼昏花,完全看不清折子上的小字,
老朱揉了揉眼睛,依旧无济于事,转而叹了口气,“咱老了,眼睛都不顶用了。”
“爹…”朱标闻言喉头一定,看着老朱,颇有些英雄迟暮的味道。
老朱摇摇头,继续道,“都知道刘秀立了大功,咱还没想好怎么赏他呢,下面这些官员到想好怎么踩他了。”
朱标捡起折子,全是关于刘秀的事情,这群官员说好听点就是刘秀年纪尚轻、难堪大用,用词激烈些,就说刘家一介贱民、戴罪之身。
总之,无一不是打压刘秀的内容。
“倭岛是个大机缘,他们不傻,就像那苍蝇看到烂肉,狗看到屎一样,巴不得上前分一份羹,呵呵…”老朱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倭岛,反而成为了烫手的山芋。
同样,也成为了老朱和官员们拉扯的绳索。
朱元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大啊,咱以前光着脚造反的时候,反倒从来没想过以后会怎么样,就是卯着一股劲,要他娘的干烂这狗草的元人!”
“当了皇帝之后,咱本以为,咱就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想管谁管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真到了咱这个位置,咱这才发现,莫说是为所欲为,做事都反没有以前那般畅快了。这群当官的在约束着你,天下百姓在约束着你,唉,真他娘的不痛快!”
“咱现在每天晚上都得被惊醒一次,陈友谅啊、胡惟庸啊,那些被咱杀掉的人,就这么在咱的眼前晃啊晃,晃啊晃。咱朝他们喊,他们也不搭理咱,就在咱以前晃啊晃。”
“唉,”老朱闭目,“如果刘秀再有一功的话,咱就把倭岛赐给他了。在这之前,咱把倭岛给他留住三年。”
朱标闻言极其诧异,自家老爹啥时候这么慷慨了?
仿佛看清了朱标心中所想,朱元璋说道,
“对于刘秀,咱或许一直都错了。”
…………
吴地 安庆府
一大一小两人行走在小巷之中,大的那人一副公子爷打扮,丰神俊朗,眉眼间满是遮挡不住的贵气。
而那个小些的少年,面容黝黑,一副书童装扮,却难掩精干历练的气质。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刘秀和马三保。
刘秀和马三保仿佛早有目的地一般,直奔安庆府西北方向而去,
“老爷,安庆府就是上月受灾的,不过当地知府说是小灾,吴王殿下便也没那么在意。毕竟水患,在吴地实在是太常见了。更何况这还是位于长江下游的安庆府。”
“嗯。”刘秀点点头,没说什么。
安庆府做为天然港口,商业贸易繁荣,税收极厚,光是这安庆府内的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就不亚于杭州、泉州两府。
在吴地,这要是天然的港口,随便挑出一个地方,都足以抵得上整个燕地的税收。
见刘秀没说什么,马三保也只好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
老爷不留在吴王身边,反倒是微服坐船来到安庆府,这到底是为何?
可随着两人一路前行,马三保心中的疑惑也慢慢被消解了。
越是往城外方向走,四散的流民就越多,这些流民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如同野鬼一样晃荡在街道上,
与方才所见的繁荣盛景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马三保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这是安庆府?!!!
刘秀目视前方,冷冷道,“有什么好惊讶的?越是光鲜亮丽的地方,越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吴地贫富差距极大,有富可敌国的富商,自然也有这朝不保夕的流民。”
二人走到安庆府,城门向西几百米的根角处,只见大量的尸体随意地就丢成一堆,尸体均是浮肿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刘秀强忍住想吐的冲动,大概点了下人数,
少说也有两三百具尸体。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些尸体看起来都死了不过几日,而且这数量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
“这位公子爷!行行好吧!行行好吧!小的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马三保跟在刘秀身边,看过去,只见一个只能勉强成为人的生物,朝着刘秀爬了过来,马三保刚要解开腰包赏些钱,
他的手就被刘秀给按住了,
“老爷?”
“这样小恩小惠没意义。而且,你看周围。”
马三保猛地一惊,这才发现周围有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马三保暗骂了自己一句,忙把身体在刘秀前方侧了侧。
“赏我点钱吧,赏我点钱吧!”
“滚。”刘秀冷漠的吐出一个字,只见那流民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尖叫道,
“他身边那书童有钱!刚刚我看到了!兄弟们,快出来抢他!”
哗啦啦啦,
瞬间出现了十几道流民身影,个个奇形怪状,将刘秀二人团团围在了正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