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经到了定更时分。天气阴沉沉的,秋末的寒气袭人,天空异常黑暗,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只有四外的火把在这一带晃动着,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杀戮还在进行,仿佛是人间的地狱一样。
伍天锡在这里已经跟唐兵唐将杀了一个多时辰,伍天锡不知道,搏命时,时间过得也竟然这么快。
此时唐军往下一撤,伍天锡认为着这些唐兵唐将被自己的骁勇善战吓跑了,他抹了一把汗上的汗,摧马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他没走出几步,气还没喘匀乎,就被燕云十八骑困在当中。
喘了几口气的伍天锡一看只有十八骑,他一点也没在乎,不怪他骄傲轻敌,刚才的千军万马,他都如入无人之境,又来了区区十八骑又能奈我何
可是火光中伍天锡一看十八骑统一而又拉风的装束,吃了一惊,等跟十八骑一伸手,伍天锡更吃惊了,这十八骑太厉害了,自己刚才真是大错特错了。这十八骑不是普通的十八名骑兵,而是十八名武艺高强、训练有素的杀手组合,比刚才那千军万马难对付多了。尽管伍天锡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但十八骑仍然死死地缠住他,十八杆长矛神出鬼没,攻防一致,共进共退,简直就是一座无懈可击的大阵,令他无从下手,防不胜防。
更要命的是,此时伍天锡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被十八骑围上,或被杀或被擒,只是个时间问题,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打着打着,伍天锡就觉得自己手中的混金镗越来越重,越舞越吃力,坐下的青龙马也有些吃不消了,伍天锡明显感觉到战马不时地打颤,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瘫倒在地,那样自己无疑就被这十八骑刺成筛子。
伍天锡强打精神咬牙坚持着,脸上浑身上下热汗直流,盔也歪了,甲也斜了,他从来没今天这样不堪过,就是当年单挑宇文成都也没有这样狼狈过。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他却知道厄运随时都可能降临到他的头上。
看来今天是完了,除非会有奇迹出出现,苏定方的人马赶到才有可能救出自己,但这怎么可能我们相距二百里呀此时他感觉这个距离太遥不可及了,自己在前面跑得太快了,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罗艺在暗中一看,不由得心花怒放,如果不是自己有令,燕云十八骑要下杀手的话,伍天锡早就就没命了,现在看来,伍天锡很快就会被燕云十八骑活捉。
就在一个绝望一方得意的时候,远处由火把围成的巨龙蜿蜒闪动,很快看清楚了,是一支骑兵如飞似箭破空而来。火光中一员大将银盔素甲,跨下一丈青,手提合扇板门刀,如天神下凡一般飞驰而来,其身后仅跟着百十余骑。
此将正是苏定方,原来天近傍晚时他刚准备命令部属安营下寨,第二天再赶路,但营还没扎好呢,探马来报,伍天锡遭到唐军伏击,唐军主将是罗艺,所部兵马三万左右。
苏定方闻听惊恐万分,怕神就有鬼,伍天锡遭了不测,自己这个主将无法向杨勇交代。他赶紧命令部队连夜急行军,但二百余里的路程,这些步卒赶到怕是也晚了,他只好带着自己的亲卫仅有的一百多名骑兵先行一步,让一名心腹之将带着大队人马跑步前进,作为后援。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飞驰,苏定方带着这一百多骑兵终于赶到了出事地点。不巧不成书,苏定方来的正是时候,伍天锡眼看就支撑不住了,苏定方不顾劳顿,在马上大吼一声:“伍将军不必惊慌,本帅到了”
这一声喊如半空霹雳一般,伍天锡听到喊声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借着火光看清真是苏定方时,他像打一支强心剂一样,又变得生猛起来,跟燕云十八骑拼斗在一起。
苏定方要救伍天锡,但其战马还没冲到燕云十八骑近前,迎面一支队伍截住了他,为首一员老将火光中银髯飘摆,白马长枪,直取苏定方,此将正是幽燕王罗艺。
原来罗艺早得报了,苏定方从天而降,罗艺也深感吃惊,二百余里的距离,他们莫非是飞来的不成得知苏定方仅有一百多名骑兵时,而他的大部队尚在百里之外,罗艺一笑,令手下将士将苏定方这一百多人马放进来,他打算今晚抓两条大鱼。
借着火光,罗艺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苏定方二十来岁,面白如玉,五官端正,英武之气十足,银盔素甲,青马长刀,其威风不亚于他的儿子罗成。
罗艺正赞叹的时候,苏定方像一阵风一样向燕云十八骑冲去,罗艺这才带着他的三百多名亲卫冲出来迎面截住了苏定方。他要亲自会一会杨勇麾下的四梁之一,这员最年轻的小将,因为此前他也早就听说了苏定方的威名。罗艺虽然年近六旬,但武将好斗的本性丝毫未减。
两支骑兵五百余人一接触就混起来,两员主将砍翻了数名兵卒后,就交手了,苏定方的大刀对阵罗艺的银枪,二将杀了个棋逢对手,四十余个回合不分胜负。
此二将相斗,跟三国时期的赵云大战姜维差不多,论武艺,罗艺与苏定方相比稍胜一筹,但是论年纪,罗艺是苏定方的2。5倍。罗艺毕竟是有年纪的人,气血衰败,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他的罗家枪威力大打折扣。而苏定方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力猛刀沉,越战越勇,因而又十多个回合后,罗艺不敌,累得大口喘气,枪法凌乱,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
罗艺一看,苏定方果然名不虚传,自己不是对手,这样打下去捉不住他自己这条老命就交代了。算了,老夫何若费这事呢,眼下老夫有三万人马,义军这才几个鸟人呀,老夫往下一撤,这事就交给手下将士吧,就算三万将士站着不动让他们杀也累死他们。
打定注意后,罗艺虚晃一枪拨马就败。苏定方没追他,但是擒贼擒王的道理他懂,苏定方挂好大刀,把弓箭取下来了,张弓搭箭对准罗艺的背影就是一箭。
罗艺身为大将,以他的武功修为这支箭本来对他没有威胁,但是由于天黑,加上罗艺上了点年纪,视线和听力远不及年轻时灵敏,更重要的是战场上一片混乱,各种噪音都干扰了罗艺的警觉。
因此,当他感觉到背后恶风不善后,再想躲已经晚了,他冷不丁一扭身子,这支箭本来射他后心,却偏离了几寸方向正钉到他的后背上,透甲而入,血箭飞溅,罗艺惨叫一声扔枪落马。
燕云十八骑一看主人中箭落马了,也顾不得围攻伍天锡了,一声呼哨,将罗艺救起飞马而去。
苏定方救出伍天锡后,身边的百十余骑只剩下不到十人,他们也不敢追杀罗艺调转马头就跑,可是罗艺手下的兵将如决堤的洪水一样向他们扑来,呐喊声响彻云霄。
二将抖擞精神,带着几名亲卫跟唐军又混战起来,很快,身边的几名亲卫永远地倒下了,他们两个仍然在跟唐军搏命,左冲右突中,也不知杀了多长时间,直到二将身上也多处负伤,血染征袍。
天似亮非亮时,两员将就支持不住了,正在这是危急关头,五万义军步卒赶到了,在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中杀入唐军,双方展开了一场规模更大的混战。但此时的唐军主将罗艺身负重伤,军心不稳,加上人数上他们处于绝对劣势,因此,唐军没坚持多久便彻底溃退。
苏定方和伍天锡被救了,双方整整打了一个晚上。唐军一撤,几万义军将士也都累趴下了,苏定方没有命令追击,就地歇兵整顿人马,救治伤员,然后清扫战场。
此战义军付出了伤亡万余兵将的代价,苏定方和伍天锡也负几处轻伤,但苏定方却创下了百骑解围、夜行二百里转败为胜的骄人战绩。
营帐之中,伍天锡满脸羞愧地跪倒在苏定方面前请罪,这下他彻底服气了。苏定方把他扶起来也没怪他,安慰了他几句,一直休息到晚上,他们才起兵连夜开往临邑城。
罗艺被燕云十八骑保着,领着残兵败将一口气败退五十余里才收住阵脚,此时天光早已大亮,罗艺背上的箭被军医取出后,上了金创药,包扎完伤口后,老头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命人清点人马,经过一夜的战斗,唐军也伤亡了七八千人马。
本来是场胜仗,最后却以惨败线束,罗艺在惆怅中带着两万唐军退守平原县。
因为背上有箭伤,罗艺只能趴在床榻上,将这次兵败的经过讲完之后,羞愧难当:“殿下,属下无能,请殿下降罪”
李世民一笑安慰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王兄不必介怀,苏定方和伍天锡,小王记下了这两个名字了,日后必然擒杀此二贼为王兄报仇出气。”
“多谢殿下。”李世民没怪罪他,罗艺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热乎乎,满是感激。
李世民让罗艺好好休息,临走时,李世民将与杨勇定下的走马换将方案跟罗艺讲了,罗艺听完心中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半天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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