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州以西一百六十余里处的一条官道,这是通往并州的官道。当然这里离并州还有五百里之遥。
一支义军约一千人,顺着官道正往并州方向行进,他们押着一辆囚车,囚车里装的是少保罗成,他们离开洺州已经两天了。
当头的是名千夫长,姓赵名楚,此人三十来岁年纪,头顶铁盔,身披铁甲,尽管一身的甲衣,仍然遮不住其强壮的体格,一脸的黑胡子茬,胯下一匹大青马,撑中一口青龙偃月刀,武艺超群,杀法骁勇,是苏定方手下信得过的一员中层干将。
另外他还有一名副手,论官职也是千夫长,姓韩名玥,此人擅使一条齐眉棍,马上步都有两下子。
他们俩奉了苏定方之命,带着一千人马负责把罗成解往并州交给杨勇。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天气很热,他们今天才吃了一顿饭,一口气走出六十余里,早上吃的点东西全都消耗得无影无踪了,按说人困马乏的,早该休息吃饭了,但这里前不村后不着店的,赵楚让弟兄们克服一下,再往前走十多里地是一个集镇,叫七星铺,打算到那里休息吃饭。
当兵的只有听当官的,下级只由服从上级,因此这支人马只得押着囚车,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前走,此时就连战马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囚车支支呀呀,发出单调的声音,与散乱的马蹄声和步卒将士的脚声混在一块,依然单调,就像这干燥的天气一样无味,所过之处,留下两条平行的轮弧碾压过的痕迹。
此时道边的林中树上睡着一个僧人,几十斤重的日月方便连环铲架在树杈上,僧人枕着个包袱正在小睡,这支人马的动静惊醒了他,斜眼往官道上看了看这支人马,看到了义军的装束和旗帜,也看到了一辆囚车,但他皱了皱眉,最后还是不太感兴趣地又微闭上了二目。
当这支人马从他身边经过时,囚车中的罗成突然要水喝。义军的一个小头目骂骂咧咧拿鞭子要抽罗成,被赵梦发现喝止住小头目,并把水壶袋子递了过去,罗成喝了一通,人马继续往前走。
这几声嘈杂声再次把树上的僧人惊醒,他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当看清楚囚车这个人的真面目后,僧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弥陀佛,罗少保?怎么可能?”
但这名僧人仔细再看,然后回味他们刚才的叫喊声与喝斥声,确认这名义军押解的犯人应该是赫赫有名的少保罗成无疑。
这下僧人再也不能继续睡了,从怀里拿出一条轻纱遮住了脸,取下方便连环铲杖,身子一飘就到了树下,然后一个燕子三抄水便落到了这支队伍的前面,把方便连环铲往地上一戳,地上立即现出一个大坑,土砂飞溅。
“弥陀佛,把值钱的东西全都给贫僧留下!”
这一下把走在前面的义军将士吓了一跳,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赶紧站住了。
因为眼前的情景太出乎意料了,大白天劫道本来就有创意,再加劫道者就一个人,要劫上千名义军,更是不可思议,然而最出乎意外的是,劫道者是个僧人,还面罩轻纱,出家人劫道,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这的确是个僧人,这一点从劫道者光秃秃并受着戒的脑袋,脖子上的佛珠,一身的僧衣,手中方便连环铲及言谈话语等都可以得出结论。
当兵的赶紧给主将送信。赵楚和韩玥闻报,也深感意外,提马来到队伍的前面一看,真是咄咄怪事,一个僧人,敢劫我们?
“什么人?”
“还用问吗?贫僧落难了,身无分文,请各位施舍一点儿。”
“你这和尚好生的无理,不去求倾经理佛,却跑这里劫道,我看你是穷疯了。你也不看看我们是干什么以的,就是有钱也不能给你,赶紧让开!”赵楚用手中大刀一指喝道。
“不给钱你们就别想从这里过,阿弥陀佛。”
“秃驴找死!给我拿下!”
赵楚一声令下,冲过去十几个义军,各执刀枪叫喊着杀向这名不速之客。
僧人根本没把他们十几个放在眼里,等这十几个人冲到近前,十杆刀枪往他身上招呼的时候,僧人挥动手中的铲杖,三下五除二,这十几个义军被打得刀枪乱飞,人惨叫着也全飞出去了,落地之后,有的变成了死尸,有的没死但也起不来了,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赵楚和韩玥吃了一惊,知道这僧人绝非普通的出家人,肯定大有来头,于是命人手下人放箭。
这一千人马之中配有二百名弓箭手,得令后对着僧人一阵乱射。
僧人不慌不忙,左躲右闪,并舞动手中的方便连环铲遮挡箭雨,同时他可没死站着,在空中三蹿两纵之后就落到了这支队伍的中间,弓箭便失去了作用,队伍就有点乱了。
赵楚和韩玥知道今天遇上硬手了,赶紧进了分工,让韩玥带人护住囚车先走,赵楚带一部分人付这个僧人。
他们分得挺好,但是没什么作用,原因是这个僧人武功太高强了,根本不给他们分道扬镳的机会。
这么多义军将士竟然围困不住他一个,手中的方便连环铲呼呼挂风,杀得义军遍地死尸体,混战中赵楚和僧人交手了,没三合赵楚的大刀便飞了,赵楚拨马便跑,僧人把脖子上佛珠取下对着赵楚扔了过去,这东西呼啸着正击中赵楚的后心。
咔嚓一声护心镜打碎,赵楚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就喷出来了,死尸裁于马下。
这时,这串佛珠旋转着又飞回了僧人手中,僧人接住佛珠,又一抖手,佛珠再次呼啸着飞向义军将士,又有数名义军被打翻在地,这下义军大乱,纷纷溃逃。
僧人当然不管他们,杀开一条血路,这时,韩玥带着几百人护着囚车还没走几步便被僧人赶上了。
韩玥只得带着人边战边退,又是一场浑战,最后韩玥被僧人一铲杖把脑袋削飞了,剩下的义军丢下囚车望风而遁。
僧人来到囚车面前,抡起方便连环铲,咔嚓咔嚓几下,囚车被砸毁,把罗成救出。
此时罗成对眼前的情况有些发傻,认为着这次必死无疑,没想到死里逃生,自己竟然得救了,救自己的还是名素不相识的僧人,而且僧人的武功之高,也令罗成乍舌。
看着罗成发呆,僧人把面纱摘下,高颂佛号,“阿弥陀佛,罗少保,贫僧这厢有礼了。”
罗成赶紧还礼,“大师使不得,多谢大师出手相救,敢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咱,为何要冒死救在下?”
僧人一笑,“贫僧法号一光,少保不识得贫僧有情可缘,但是我们扶保的都是殿下李世民,这也是贫僧救你的原因,因此我们是一家人,就不必客气了。贫僧奉了殿下之命到并州办件事,没想到在这遇到了少保,少保枪法盖世,怎么会落入这些无名之辈的手中?”
罗成一脸的惭愧,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讲了一遍。
“阿弥陀佛,造孽,造孽。请恕贫僧执言,少保为父报仇心且可以理解,然而当前我大唐风雨飘摇,还请少保放下私心,以国事为重,殿下乃有德之君,他一定会让少保实现报仇夙愿的。”
“大师,罗成受教了,自当谨记。不知大师要并州干什么去,现在的并州已经被杨勇占领了。”
“请恕贫僧不能实言相告,我们后会有期吧,殿下正需要罗王和少保这样的英才展示抱负,请少保一路保重,赶紧回到殿下驾前建功立业才是正道。”
“大师金玉之言,罗成自当从命。大师一路保重。”罗成很是感激,恭恭敬敬地给一光大师磕了个头,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条长枪,又将一把短刀别在腰间,扬长而去。
一光大师看着罗成的背影越来越远,一纵身也消失在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