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144章—照烧鸡腿
花街。
这里不仅仅有一家家花楼，偶尔的时候，也能遇到一家不错的小吃店，或是在小摊上就那么一眼，看到一件心怡的物事。
六月的一天。
已经渐渐热起来的天气。接下去的日子，会是连绵的阴雨和阳光明媚的交互，六月的雨，会催发稻芽，带来新一轮的丰收。
而在这样春夏交替的时节，花街上也多了些享受微温的天气的客人。即使不去花楼之中，只是兜兜“古华”的街景，走进书馆听一曲说书，也是难得的休闲。
花楼玉绫的花魁姐姐风绪言漫步在街头。今天是休息的日子，虽然身为花魁即使是这样的日子也要注意一言一行，但偶尔也会有想要不被那些东西束缚，只是单纯地走走看看的时候。
不过现在，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风绪言想着之前看到的那家卖沙琪玛的店———如果是正餐，就会错过小九妹妹的餐点，但如果是点心，就可以多买一些，拿去分分，小九妹妹也会开心的吧———要走回去的时候，摆在路边小巷里的一个小摊吸引了她的注意。
或许是他被挤在小巷子里看上去有些可怜，或许是那个摆摊的青年看着有几分帅气，不管怎么样，风绪言姐姐……
就那么在摆着的几件东西里看到了那个。
“生意上遇到了点麻烦，在花街的一套房子卖了，杂七杂八的还剩点小物件，我就摆出来卖了。”而且还挑了最便宜的位置，结果就是没什么客人啊。那个年轻人叹了口气。
风绪言姐姐指着摊位上的一块怀表，和“古华”的年代不符，只能说是海外舶来的怀表，问道，“这个怎么卖？”
在花楼那么多年，又没有学过什么经济方面的学问，那些砍价的手法都不怎么会的风绪言姐姐就那么直接问了。
年轻人愣了愣，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也算是家传的了，”虽然只传了一代就是了，“不过已经坏了，只要这个数。”伸出五根手指。
“便宜点呗。”风绪言姐姐明媚一笑。虽然不会砍价，但小小地撒个娇，压一下价钱，她还是很擅长的。
果然年轻人已经脸一红，风绪言姐姐的美和租他房子的那些大姐姐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年轻人经受过一些拷打的内心不自觉地颤了颤，他缩回一根手指，“本来就便宜了，只能这样了。”
犹豫着该不该再缩一根手指，甚至想着能不能借这个机会约个饭，年轻人就看到风绪言姐姐已经点了头，扔下花街的货币，“那我就拿走了。”
拎起那块怀表，感受有些压手的重量，看着那其实并不太一样的表盖上的花纹，风绪言姐姐叹了口气……坏了啊，这可怎么办呢？
……
“哈？虽然机械师该说会修，但是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什么都会修的啊。而且，这么一块已经坏了的怀表，你竟然出了那个价，真是～～～要是我的话……”
花楼玉绫新雇来的机械师、干杂活的女师傅，岳子清骂骂咧咧地打开了表的背盖，不看看里面的样子，还是不知道能不能修的。不过，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内芯全部换了就是。
现在早就不是零件坏了找不到只能直跺脚的时代了，金属锭元素化后再拼合成形已经是可以在家里面进行的简单工作了。
“能修吗？”风绪言姐姐有些紧张地问道。虽然是花歧妈妈找来的人，是该信任的，但是总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
“不看看怎么知道？”岳子清翻了个白眼，拉下放大镜置于眼前，看着里面的齿轮咬合，拧了拧发条，已经发现了哪里运行得不顺畅，“是这里坏了啦，只要换个零件就好。可以直接拿金属压一个零件出来，也可以拿这个坏了的零件熔了做一个新的，你怎么看？”
“还是原来的吧。”风绪言点了点头。
“哦～～难道说～～这个是你小情郎送你的，然后急的时候拿去卖了，现在见了就又买回来了？”岳子清翻着那块怀表，想着能不能从上面看出些什么来。
花魁姐姐的八卦，还是很有趣的。
“不是，只是……”风绪言低下头，抿了抿唇，“小时候父亲也有这么一块怀表，看着挺像的，就买下来了。”
那个时候，虽然是买来谈生意的时候装台面的，但父亲还是会拿来用，毕竟是表嘛，每天都要上弦的。风绪言调皮，还会给她多转上几圈，结果就被骂了。
“嗯嗯，不过，只是长得像吧。那么多年前的东西了，再见到也太巧了。”岳子清撇了撇嘴。
风绪言清雅一笑，“是啊，只是现在，有点想起以前的事罢了。”这都是小九妹妹的锅，或许她是觉得该给她们做一些家乡菜，才符合她们的胃口。但是于幼时离乡的风绪言，不由就勾起了乡愁。
“你可不能想着想回家看看就离职啊。你可是花魁姐姐。”岳子清倒吸一口冷气，压着那块怀表，“你要是走了，没人顶上，老板娘赚不到钱，我的工钱也会打水漂……不，也许她还会～～～呀～～人家不要啦～～～”
看着正在扭捏着的岳子清，风绪言就不由自主地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想给她来一拳的感觉。
“咳咳。”平素的形象一直是柔弱少女的风绪言姐姐轻轻咳了一声，“放心好了，我暂时还没有想好要去哪里，而且……”她伸出手，捏了捏那根本不舒服的脸颊———没有小九妹妹的舒服，“你根本不可爱，干不了这一行的。”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家乡一等一的美人，你知道老板娘花了多少力气才把我买下来吗？”虽然那是一件糗事，但是已经气急败坏地岳子清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风绪言姐姐只是冷笑，“听说除了一个爱慕你的男人抬了几次价，几乎没有人跟花歧妈妈竞争呢。”
那些悲伤的记忆又浮上了心头……为什么她一个星界都有名的机械师，要遭受那种侮辱。啊啊啊，总有一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
“我的实验完成的那一天，就是星界纪元改变的那一刻。”岳子清咬着牙，将金属元素拼合器里的零件取出来，拿镊子小心地放到怀表的机械部件当中。
紧了紧弦，看着他就不疾不徐地走了起来。“好了，如果时间不准，再拿过来。虽然我想是不会了。”
毕竟是珍重的东西，准确地说是害怕被再来一句，岳子清没有随性的丢扔，将那块怀表拍到了风绪言的手中。
在走呢。能够看到时间的流逝，钟表真是一个奇怪的……嗯，该吃晚饭了。风绪言叹了口气，哼着小曲向厨房走去。
……
花楼玉绫的小厨房里。
食神弟子、厨娘小九点了点头，“感觉，她不像是机械师。已经成了钟表匠了呢。”她说话也有些刻薄，毕竟姐姐们对于那位少女的评价都……呃，该说不高还是～～会让人不禁想揍一拳的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小九妹妹，晚上吃什么？”风绪言姐姐趴在桌上，懒洋洋地问道。安心下来了，人就没了精神。
这种时候，就要吃点热乎乎的东西，填饱肚子。
小九竖起拇指，“照烧鸡腿哦。配饭最棒了。”
所谓照烧，是极东的料理形式。不是说料理的手法，也不是调味的方式，而是一种色泽。照的极东语里就有光照，引申过来就有光亮的意思。
一般来说，只要有一层明亮光泽的料理都可以称之为照烧。但总得来说，还是将用上了酱油、味淋、清酒的料理才称之为照烧。
所以，照烧一般是红色的。酱色料理。不过小九以前也做过白照烧，白净的颜色，似是羊脂白玉的润光，那种颠覆性的样子，就算师傅也要说好。
看一眼自闭师傅。感觉……师傅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了呢～～好，做一道好菜，鼓励师傅一下吧。
先处理鸡腿，在根部划一圈，然后延骨切开皮肉。小心用刀尖将肉批下去，赶时间的时候会那么一扯，但控制不好力度，肉都留在骨头上。
一片鸡腿肉剔下来，骨头上已经只剩下一点肉丝，这个可以拿来熬个小鸡汤，做晚上的夜宵。鸡汤馄饨，鸡汤面，味道不要太美。尝一口不算很鲜的热乎乎鸡汤，依旧会“呼～～呃～～”发出这样子有些难以自矜的声音。
鸡腿肉上要切断筋，这是防止受热之后收缩，一但变了形状，不但有的地方没有煎出漂亮的颜色，味道也不好。
划几刀，让之后的入味更完全。
盐、胡椒，腌渍就这么两样，再多些葱姜水啦，料酒啦也可以，但没有必要。如果是冷冻鸡腿就要加一些来去腥。
放进冰箱冷藏的时间，正好拿来熬一个照烧汁。
一点油，锅子里用纸抹一层油，煎大葱，煎出葱香，倒出大葱。
味淋、清酒、酱油，熬煮一会儿，加入大葱和几大勺糖。极东料理不知道为什么，在用糖上也很喜欢，之后还要加蜂蜜。
到料汁还像水一样，但已经有了一种淋漓感，就可以倒入蜂蜜，待蜂蜜融化，照烧汁就做好了。
这时候的料汁虽然并不粘稠，但已经有了一种莹润琥珀的色泽，那种光亮，就像精心打磨的宝石一样。
接下去，很简单。
煎一下鸡腿肉，倒入照烧汁，煮到料汁收干、粘稠。就可以取出来切块了。
但鸡腿肉的煎法却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先煎皮，这样子，皮中油脂渗出，可以减少油的用量，还有鸡油的鲜。另一种就是先煎肉，如此，虽然底下的肉收缩了，但贴近皮的肉不会，再煎皮那一面，皮肉之间不会形成空隙。
怎么说呢？就小九个人来说，两种实际上都很好吃，就是……不同店家的喜好、偏向不同吧。
小九则是都做了，每位姐姐一样分半块，之后再问问感想吧。
小九这个时候还沉浸在鸡腿肉刚刚煎好时那漂亮的金黄颜色中，心分二用，切好了照烧鸡腿肉，再来两样素菜，就是一份饭了。
很习惯等待的风绪言姐姐微微一笑，接过自己那一份。木盒子里，白色的米饭铺在底下，上面，是深茶色而又有一种光泽的鸡腿肉，两样素菜的点缀并非可有可无，而是给贫瘠的一份饭，添上了春天的意境。
先夹起一块鸡腿肉，粘腻的汁水甚至撤除丝来，就像是女孩子亲亲时嘴巴黏连的液丝，有一种靡靡的诱人风韵。
咬下。
甜滋滋的味道。煎过的鸡肉带着一种焦香，已经有些焦焦的皮似乎蕴着某种特殊的接近苦，但只是微微变了味道的香。
而鸡肉。
鸡腿肉是略柴的，但此时的鸡肉却是嫩的，煎的时间，煮的时间，恰到好处的安排让鸡腿肉还藏着丰盈的汁水，没有木木的渣子感，只有细密化为鸡肉丝缠住舌头的那种……魅惑。
而在嘴巴里，包裹着鸡皮与肉的，是一种微甜而咸鲜的酱香味道。和红烧不一样，要更加甜，也要有更多的鲜味。
就像是鲜味的集合，一下子就让舌头有了些沉重感。
扒一口米饭。
嘴巴里的甜味还是有些，但是已经淡了许多。舔了舔嘴唇，吸吮着嘴巴里残留的味道，不知为何，想要的心语就浮上心头。
那种沉甸甸的美味，还想再一次……
咬下。皮与肉的间隙中，流淌出盈润的汁水，那种带着鸡肉的鲜美而生的酱香，几种甜味交织而成的渔网，已经将舌头层层缠裹。
身体，猛地一个哆嗦。这种时候就要来一口蔬菜，让菜菜的微甜与清爽冲淡嘴巴里的味道。
然后就可以。
欸，这一块，不一样。皮与肉竟然紧紧贴合在一起，没有那么多汁水，但是皮与肉的结合，那种紧紧贴在一起的质感，不是味道，不是对舌尖的刺激，不是她的享受，而是嘴巴整个，感受弹嫩的皮与软嫩的肉相拥在一起的美好。
这样子，嘴巴会坏掉的呀。
舔一舔嘴唇，感受那种过分沉重的味道。
风绪言看了眼小九，叹了口气，打开了那块怀表，看了看走动的时间，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然后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