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往望月楼走着,身后响起一片骚乱声。几个穿着青色衣裳的汉子骑着马叫着行人让路,后面还跟着七八辆带着车棚的马车,走势甚急 ,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向着北城门快速行去。杨洛怕惹麻烦,连忙让到了一边。
其中一辆马车好像是嫌走得慢,掀开一点车窗,对外面喊了声:快点,别误了事。随即关上了。车离杨洛不远,从那一闪而逝的缝隙中,杨洛却认出了说话的人。正是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武馆的少馆主冯文。
车里的冯文开窗那一下感觉自己也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仔细一想又没什么印象,也就没有在意。
杨洛也没在意这一个插曲,来到了望月楼后院,见到了赵管事。“赵管事,酒楼歇了吗?林子哥能走了不?”施礼问好后,杨洛问道。
“酒楼马上就歇了,正发着工钱呢。不过石头你要等下,你刚走就来了个人,叫了林子出去了。”赵管事道。
“啊! 有人找林子哥?林子哥在这还认识什么人嘛?”听到赵管事的话,杨洛有些意外。
“不知道,刚才来人说,就是出去说些话,好像是关于陈安的,一会就回来,石头你在这等一会吧。”赵管事也是有些疑惑。
林子在酒楼一年多了,一直本本分分,为人也老实,不擅交际,能认识什么人呢。莫不是陈安惹了什么麻烦又来找林子?不但杨洛不解,赵管事也是有些纳闷。
没有办法,杨洛只好进了酒楼,坐在大堂等着。酒楼已经关上了门,伙计在账房那结算工钱,赵管事无事,就陪着杨洛一边喝茶一边等。眼瞧着太阳落山天快黑了,茶叶都泡的没有味道了,杨洛心急的不行。就连赵管事都有些坐不住了。叫过两个伙计,道:“你俩出去看看,找一下林子。怎么还没回来?杨洛你再等等,县城你不熟,让他们出去在附近看看。”
赵管事跟杨洛坐在那继续等着。过了好一阵,伙计喘着粗气跑了回来,“赵管事,我们在附近看了,没见到林子,怕是着急回家自己走了吧。”
“怎么会?林子哥说了一同回的啊。”杨洛急道。
“别急,石头。也可能林子领了工钱,以为天晚你先走了,就自己回了。”赵管事宽慰道。
“不成,我得去看看城门关了没。”说着话,杨洛连忙起身要走。
“嗯,那你看看去,城门关了也别急,找个客栈住一宿,明早再走,不会有什么事。”
杨洛哪能不急,跟赵管事告辞,赶紧向城门跑去。等他紧赶慢赶跑到了北城门,看到城门果然已经关闭,两个兵丁正站在城门旁。
“这位大哥,今天城门怎么关的这么早,我家住城外,能出去吗?”杨洛躬身问道。
“小子,想什么呢?城门关了你还想出去,明早吧。”看杨洛说话有礼,并没为难他。
“好吧,谢过这位大哥。”杨洛没有办法,只好再往城里走。要赶快找间客栈住下,不然天黑宵禁再走在街上,要吃牢饭的。
幸好杨洛常进城,虽然没在城里过过夜,也知道哪里有客栈。找了一家看上去便宜的,要了一个床位,交了5个铜板。杨洛半天没吃饭了,早就饿了,又去客栈的厨房吃了两个烙饼,喝了碗羊汤。肚子饱了,心里也没那么发慌,稍微安稳了些。
进了休息的屋子,就是一个大通铺,能睡十多个人,屋子里烧了地龙,屋里还算缓和。
屋子里已经住了八个人,五个中年汉子,三个年轻一些。看样子都是一起的,正坐在那聊天。屋子里充斥着男人的味道。看到杨洛进屋,几人有些意外,一个红脸汉子开口道:“少年郎,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住店?被家里赶出来了?”口气没有恶意,带着些许调笑。
“我家住城外的,错过了出城的时辰,来客栈住一晚。大叔你们呢,马上过年了也不回家吗?”杨洛从小就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并不胆怯。
“我们是行商的,拉货到上原府去,路上耽搁了些日子,今天刚走到这。这个年是回不去家了,怕是在上原府过了。”红脸汉子很健谈,见杨洛说话有礼,多说了几句。
“行商这么辛苦啊,过年也不得休息。”
“哈哈,你这少年郎倒是有意思。那你告诉我做啥不辛苦?咱们跑商的不就是天南地北的走,能赚到银子就不辛苦。”
“那你们一定去过很多地方了。我家在山里的,最远就来过县城。现在还早,不急着睡,反正无事,大叔你去的地方多,给我讲讲外边呗”。
红脸汉子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听你这语气也不是个安分的主。怎么也想出去走走?”
杨洛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说道:“我从小就在村子里,我们村离县城五十多里地,再远的地方我就没去过了,想着有机会出去看看呢。”
“嗯,有点志气。一个大老爷们咋能憋在山沟里。”红脸汉子说到这顿了顿,突然说道:“要不来我这怎么样?我们这还缺人,要不然也不会耽搁不少日子,给你工钱。”
杨洛有点意外,“大叔都不认识我就用我?”
“这有什么,我们就是来回倒腾些茶叶、布匹。咱们没大本钱,都不是值钱的货。再说你又是个少年郎,难不成还会对我们有什么想法?\\\"这汉子很健谈,说起话来也不见外。
“可我爹身体不好,走不开的,抱歉了,大叔。”
红脸汉子摆了下手,说道:“道什么歉,我也是就这么一说。我们这是真缺人,要过年了又不好找。再说干我们这行又不是什么好差事,风吹日晒的。一路还得被官府扒几层皮,不小心遇上土匪有可能命都搭上头。运气不好,货到地方有时候还赚不到钱。不干这也好。外边的门路多着呢,干啥不养活一家人。少年郎你怎么称呼?”
“我叫杨洛,我爹叫我石头。我家在杨家村,北门出城还有五十多里路呢。”
“我叫你石头吧。我叫刘成。石头啊,你这样可不成,别人问啥你这都实话实说。将来出门在外可不能这样,坏人可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记住喽,跟生人说话要留几分,在外要财不外漏。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刘叔我在外边这么多年,吃的亏可不少。”刘成感觉同杨洛很谈得来,不由的介绍起了出门在外的经验。
“谢谢,刘大叔。您的话对我来说是金玉良言。我记住了。”杨洛躬身谢道。
“看你的言谈举止读过书?”旁边一个脸有些黑的汉子问道。。
“没正经读过,就是识一些字。村子里没先生,也读不起书”,杨洛又把小妮教他识字大概说了下。
“那你俩这是青梅竹马啊。石头你多大了,快完婚了吧?”刘成笑着说道。
“十五了,小妮还有两年及笄。爹和陈婶说到时候给我们完婚。”杨洛有些脸红的说道。
“娶婆娘就说明你长大了,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身体得长好,到时候你就知道娶婆娘的好处了。”刘成挤眉弄眼的说完,哈哈大笑,其余几人也是笑声不断。
看的杨洛有点懵,也不知道他们笑个啥。
刘成看杨洛懵懂的样子,扶着额头说道:“石头还不懂这男女之事呢,得得,停吧,别笑了。”其余几个汉子也是停住了笑声。不过杨洛看他们脸上都带着揶揄的笑意。
刘成又说道:“你这孩子,刚说完你别什么都对外人说,你这又都说出来了。不然以后出去要吃亏的。”
“记住了,刘大叔,我就是跟您聊得来,才说的。”杨洛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刘大叔,说说您的见闻呗。”杨洛笑着说道。
“是啊,成叔,这会还早,您去的地方多。您说说,我们也喜欢听。”有个年轻人也在旁边附和着杨洛,还殷勤的递过一碗水来。
“你们几个也跟着凑热闹,成天说,也不腻得慌。反正无事,那我就说说。”刘成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开始说了起来。
人总是对未知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年轻人,总是对外面的世界有着认知的渴望。杨洛就时常想象外边跟他所知道的有什么不一样。
刘成诉说的世道跟杨洛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刘成是前楚时代的人。小时候赶上楚国末期,百姓有一顿、没一顿的勉强活着,饿死人在那时就是一件微不住道的小事。长大了,又赶上了连年的征战,不同的势力打来打去。乱世人命贱若草,刘成见过不知多少的死人。爹娘、弟弟、妹妹都死在了兵祸之下,刘成命大,活了下来,进了一个商行给人当伙计。后来战乱停了,刘成有过商行的经验,就自己弄些货物来回跑。慢慢的做的大了些,到了今天这。刘成诉说着自己的过往,其他几个年纪大点的汉子也都似乎心有所想,怕是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段不愿回首的往事。从前楚活到现在的百姓,哪个容易。与人争食,与天争命,谁没有心酸的过往。
讲到死去的家人,刘成很平静,岁月带走了太多的东西,埋葬了过往的伤痛。行商天南海北的跑,又要跟人打交道,见识自然极多。各地风土人情,奇闻轶事在刘成口中一一道出。刘成很健谈,杨洛等人听得也是如痴如醉。直到停住,众人才恋恋不舍的回到自己床铺。
杨洛也是心潮澎湃,又想到了林子哥不告而别,自己晚上没回家,爹肯定都急得不行了。要不明天给老爹买壶酒去,可郎中说不能饮酒的。胡思乱想着,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听到了外面三更的梆子响后,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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