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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望月楼多了一个干活勤快的打杂。杨洛干活很勤快,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活,总是认真去做。脸上总是带着微笑,从不与人争执,有时候没做好被说也不反驳,总是笑着道歉,再去做好,所以杨洛在望月楼很受欢迎。

高县令一直派人盯着杨洛,可是却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除了清明回村子去上一次坟,一次县城都没出过。下了工就回家。渐渐的,高县令也没那么关注了。所有的一切都很平静,村子被屠的消息没有一点泄露,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里平静,可上原府府衙却是热闹。早在屠村事件报上来的时候,就在衙门内掀起了波澜。知府苏昌心中恼火,当时就令刑房派人详查。两个倒霉蛋带着一身怨气去了威远镇,详查了两天,腰包鼓鼓,满脸高兴的回来复命。查验结果跟县衙的没有出入,认定是土匪杀人泄愤。不过可惜的是抓到的牛二没等判刑,便受刑不过,死在了监中。有守监兵丁和请去给他治伤的郎中证词,仵作也验过,死因清楚。又听到县衙愿意出银子安葬死者,苏知府心情好了些。叫来师爷,润色了一番,一纸公文便送往了京师刑部衙门。

眼下算是太平年月,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人命的案子,刑部反应可想而知。由于刚刚过完年,官员们大多还在休沐,所以没有引起轰动。过了些时日,一封盖了刑部大印的公文便被加急送到了上原府。严厉斥责了一番知府苏昌,境内匪患如此猖狂。县令高元办事不力,有负圣恩。责令衙门妥善处理,以安民心。不过也就只有这些了。据说早朝时,刑部向皇上说了此案,皇帝大怒,立马要把县令高元撤职查办,不过后来有人对皇上说“那燕匪一伙长在大山里,边军都拿他们没办法。高元这件事处理的还不错,威远县民心安定,没有生出别的乱子。”最后这件事也就没了下文。朝廷看重的不是一些百姓的生死,而是一地的安定。没有哪个官员会为了一些个泥腿子深究这事,尽管死的人有些多。

杨洛得生活的很简单,酒楼上工,回家睡觉。偶尔休息就是在县城闲逛,不知不觉中,县城都被他逛了几遍,怕是县城住了些年的也没有他熟。一晃儿,冬去春来,春暖河开。

这天是杨洛休息。同以往一样,吃过了早饭,等着太阳升起,辰时左右,锁上了大门,出门闲逛。这会店铺都开了门,街上的行人也开始多了起来。这季节不冷不热,杨洛穿着青色的衣衫,慢步走在街上。县城的街道杨洛逛了好多次了,街旁店铺的人大多都认识了这个俊朗有礼貌的小伙子,见了面都会笑着打招呼。路过书店,杨洛都会进去看一会。这一阵杨洛花钱最多的就是书了,买了有几本了。有不认识的字就会去问赵管事,现在杨洛读起书来不再那么难了。

今天逛的是城西,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镇远武馆门前。杨洛没有刻意转身去看武馆,只用了余光瞟了瞟,正要继续向前走,这时武馆大门出来了一伙人,领头的赫然是那冯文。只见那冯文一身绸缎锦衣,神采飞扬,显得意气风发。旁边是几个穿着武馆衣服的年轻人,应该都是赵正的师兄弟。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出大门。

看到赵正这个可能是凶手的人,杨洛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定住了脚步,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也凝固了,血液瞬间上涌,脸涨得通红,双眼也充满了血色,双手用力地握成拳头,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气息变的粗乱。

刚出门的冯文看到杨洛不禁微微一愣,感到这人有些奇怪,冲着杨洛开口道:“你等下。”

杨洛心里一紧,不过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就像等待猎物时那样缓缓放松了身体,转身道:“这位公子,你有事吗?”

“你怎么了?可是有事?”冯文看着杨洛的脸,似乎感觉有一点熟悉感,又说道:“我们认识吗?”

杨洛脸上的神情一愣,开口道:“公子说笑了,我才来县城不久,怎么会认识公子。刚才是走的急,崴到了脚。痛了一会,这会好多了。”杨洛说着话,手指着旁边地上一个小坑。

杨洛说完,冯文身旁几个人倒是先笑了,冯文也是微微一笑,道:“刚才以为你身体不适。无事就好,下次注意就是。”说完不等杨洛回话,便转身同几人一同走开。

杨洛佯装脚痛,右脚轻轻在地上扭动,眼睛的余光一直盯着离去的冯文,眨也不眨。突然间,走的不远的冯文转过身来来,又看了看正扭着脚的杨洛,开口说道:“小兄弟,我叫冯文,咱们真的不相识。”

杨洛抬起头,脸上带着疑惑,拱手道 :“原来是少馆主。我叫杨洛,见过少馆主。我才来的县城几个月,应该未与少馆主见过面。不过少馆主的大名我是知道的。”

冯文点了点头,道:“哦,那是我认错了,感觉你好像有些脸熟。”说罢,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几个人的背影转过墙角,杨洛才蹲下身,一手装作揉脚,一手顺势擦去了头上的冷汗。刚才可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冯文想起了自己。即使看不到人了,杨洛也不敢大意。揉了一会脚,才慢慢站起身来,又活动了两下脚踝,才带着点跛脚的样子继续向前走去。

殊不知,杨洛刚刚的动作都被藏在墙角的几人看个清楚。冯文心头有些疑惑,转过墙角就停了下来,躲在墙角处观察杨洛。同行几个人也是疑惑不解,有人开口道:“少馆主,那个小子有问题?那拿下来抓进馆里就是,干啥弄得这么麻烦?”

冯文没有回头,继续盯着杨洛,开口道:“我是真的感觉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不过现在确是没有想起来。抓进去?忘了年前的事了吗,我爹都被骂了多少次,拿出了多少银子,才风平浪静。我爹可是特意嘱咐了很多次,今年是大察之年,上原府还说不上是谁来呢?告诉你,惹出了乱子,武馆可保不了你。今时不同往日,跟兄弟们多说说,平常收敛些,谁出事,自己去抗。这段时间,一定不能出乱子。”正说着话,看到杨洛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顿时没了兴趣,“走吧,看来确实是我看错人了。”

杨洛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家,路上遇到熟识的人都会问一句“石头,怎么了”,杨洛都是笑着回答“不小心踩进坑里,崴了脚”。回了家,关上院门,杨洛才长长出了口气,他的心可是一直提着回来的。杨洛不知道冯文有没有在背后观察他或是派人跟着,但小心为上,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直到进了屋,心才落到肚子里。

第二天天没亮,杨洛就早早起床,上工的日子杨洛去酒楼都很早。起床之后先锻炼了一会,一身大汗之后用温水冲了一下。刚到辰时,便换好衣服来到了酒楼。先是把院子和大门的地打扫干净,再进里面认真清扫了一遍。等忙活完了,伙计们也都起床了。看到杨洛都笑着打着招呼。到了巳时,酒楼准时开门迎客。这会杨洛倒是没什么事做,看到哪忙不过来,杨洛帮着忙会。不忙的时候,如果大堂里有客人,杨洛大多都待在大堂入口那,站到一旁不碍事的地方,听着里面的客人高谈阔论。望月楼是威远县城最好的酒楼,来这里的要么是有些身家的商贾,要么是有地位的士绅,再有就是读书人在这里饮酒作乐。这年月家境不够殷实,很难读得起书。县里学堂的弟子,无一不是家底颇丰之辈。杨洛在这里能听到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无意中听过几次之后,就养成了习惯。不过杨洛活干的利索,还总帮着别人干活,也不碍人眼,所以也没人说些什么。

到了午时左右,酒楼进来了几个穿着文人衣衫的年轻人,说话文绉绉的。看样子几人也不是大富之家的人,没上二楼雅间,就在大堂坐下,点了几个菜,要了坛老酒,边吃边聊了起来。

杨洛正好没事,就站那听着他们聊天。刚开始几人说话声音还小,说话也是之乎者也之类,应该是讨论着功课。渐渐喝的差不多了,嗓门也高了起来。说话不再拘束,山南海北,时事政治,无所不谈。杨洛听着也是新奇,到现在为止,他来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见识有限,所以杨洛对外面一切的东西都有着了解的渴望。

就听一人说道:“各位同窗,今年可是大察之年,马上就有朝廷派出的巡察御史到上原府来。学政可是巡察的重中之重,各位可要好好表现,争取在各位大人面前留个好印象。”

另一人开口道:“谭兄,你的功课在学堂可是一直排在前列,先生们可是没少夸你,你可准备好了?”

被称作谭兄的年轻人连忙说道:“赵兄莫说笑,我这些许才名算的什么。那巡察御史大都出自都査院,御史台,那些大人可都是人中龙凤,最差都是进士及第。我的文章可不值得一提,能被大人们看上一看就够了,要是能得到大人们指点一番,谭某就乡试有望了。”说的很是谦虚,不过隐隐也有些自得。

姓赵的学子说道:“那祝谭兄明年乡试凯旋,得个解元回来,到时可莫要忘了我等同窗。敬谭兄一杯。”

其余两人也是端起酒杯,道:“敬谭兄。”

谭姓学子也是端起杯子,道:“同饮,同饮。祝各位同窗都能榜上有名。”说完,几人端杯一饮而尽,又继续谈论起来。

听到他们说的,杨洛心动了起来。他不知道大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巡察御史是干什么的。他只知道朝廷要派人到上原府,他迫切的想知道这是不是他要等的机会。杨洛差点忍不住出去详细询问一下几人,但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出什么意外,要不然即使有机会也没用了。杨洛没再听下去,来到了院子,坐到了石凳上,思索着办法。

正在沉思,赵管事走了出来,看到了杨洛坐在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奇地开口道:“石头,怎么了?看你有心事的样子。”

听到声音杨洛抬起头,看到赵管事正站在面前看着他,顿时脑中闪出一片光亮。连忙起身,道:“赵管事。”

赵管事拍了下杨洛肩膀,道:“坐下,别那么多礼节。想些什么呢?那么认真。”

杨洛熟识的人,见识多的没有几个,赵管事怕是能知道自己先要了解的事。杨洛想了想,还是把刚才听到的说了一遍,说完开口问道:“赵管事,你跟我讲讲这些吧,我想知道。”

赵管事盯着杨洛看了有一会,看的杨洛心里有些发毛,才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也算不得什么隐秘之事,只是你出门少,不知道罢了。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跟你说说。”

说完顿了一会,又看了看杨洛,才继续开口,“当今朝廷是皇上高居大位,左右丞相总揽朝政,负责大小事务,下面又有六部,各司其职。再向下又有,省、府、县,朝廷为了了解或者说监察各地方的衙门的具体情况,每三年便会派下官员检查地方政务,代天子巡察地方,这些人就是巡察御史。巡察御史一半都从御史台、都査院里派人,也会有刑部、吏部官员陪同,主要就是检查各地方的政务、民事、学政,以了解地方详情。今年刚好是大察的年份,估计再过两个多月就要到了,应该是到上原府。威远县大概也会派几个人过来检查一番。就是这些了。巡察御史都是公开出行,算不得秘密。”

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会,又开口道:“石头啊,你从小就来我这卖东西,差不多是我看着长这么大的,跟我的子侄差不多。你从小就聪慧伶俐,做事又认真仔细。记住,不管做什么,要小心,想好再去做,事不可为便不能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危。“说完,又是重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赵管事的一番话,听得杨洛犹如五雷灌顶一般,张大了嘴。好像自己隐藏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摆在了赵管事面前,自己就像脱光了衣服站在那。原来赵管事猜测出了一些什么,杨洛不知道他知道多少。但是现在自己还平安的在这就说明赵管事没有害自己的意思。看着赵管事的背影,也不知道该说感激的话还是说些别的什么,小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也不知道赵管事听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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