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母后?
何易心下微讶。
如今的山海界并不兴王朝体制，浩大的土地上，一共也就只有四个国家。万仙大陆上占了三个，分别是北方的千湖国，东南方的日月王朝，以及大陆内部的天一国。这三个国度虽然领土都不小，但是比起整个大陆来说却不算什么，并且它们的影响力只在于平民百姓，对于境内的修仙门派只有交好、合作，而没有统治关系。相比起来，南方天元大陆的星河帝国就完全是另一种概念了。星河大帝本身就是个超越万象的盖世强者，帝国的领土又占据了天元大陆近半的地方，其境内不论是散修还是名门大派，都得在星河大帝面前俯首称臣。
眼前这脏兮兮的抱琴女子，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公主。不过从她的话里倒也可以听得出来，她是被这牛妖掳走，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离这里最近的国度就是千湖国，毫无疑问她一定是千湖国的公主。但泽地丛林距离千湖国的皇城少说也有七八十万里，这牛妖带着她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会是什么目的?
总不会是西游记里，黄袍怪抓走百花羞的那种桥段吧?何易心里想着，看看牛妖，又看看脏兮兮的千湖公主，不由暗笑。
那千湖公主虽然看上去脏，但好歹是个公主，想来不会太丑，而且身份高贵，气质涵养定然不差。眼下牛妖性命垂危，他若是静等几个时辰，牛妖必死无疑，到时候这公主就是他的了。
不过，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他是不屑做的。而且区区千湖国公主这层身份，他也没放在眼里。别说是千湖国，就算她是星河帝国的公主，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陌生女人。
“呜呜~”
千湖公主走到了牛妖身边，摸着牛头哭哭啼啼，泪水从脸上滑落下来，把脏兮兮的脸蛋刷出了洁白如玉的两道痕迹来。
何易走过去，不再刻意隐藏气息和脚步声，同时收起了孤鸿剑。
落难公主闻声看了过来，从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他是一个人类。
“你，你……”她想说话，却因方才哭得太伤心，把嗓子都梗住了。何易不理他，径直走到牛妖身边，推开她阻拦的手，将天灵丹喂进了牛嘴里。
做完此事，他就退到一旁的树下，饶有兴趣的看着沼泽边的一人一牛。现在他算是知道，那牛妖为何眼里会有不甘之色了，敢情是因为没把公主泡到手，就要死掉，心中惋惜的缘故吧。
“你，你给大野牛吃了什么?”好不容易摆平了嗓子的不适，她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毒药。”何易笑着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慌张害怕，还带着责问的眼神，他忽然起了戏弄的心思。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落难公主怒视着他，却毫无办法，只能在原地干瞪眼。
“咦?”何易假装好奇，反问道：“你不是被这妖怪抓走的吗?怎么反倒关心起它了?放心吧，我给它吃的是剧毒无比的穿心丹，不出片刻它就死了。然后我带你回去找你的父皇母后，岂不是很好?”
老实说，天灵丹到底能不能解毒他也没有把握，万一解不了，真的让这大水牛毒发身亡，他这话可就等于揽下杀牛之罪了。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人会来问责他。
“你，你这个……”落难的公主殿下指着他，鼓鼓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半晌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词语来骂他，最后干脆放弃，抱着牛妖的大牛头，啜泣道：“大野牛~呜呜~大野牛你不要死，我不恨你了，我弹曲子给你听好不好?你快起来吧，呜呜呜……”
她哭得很伤心，泪珠儿一滴滴打在牛头上，甚至流进了牛妖的眼睛里。何易本来还有戏弄之意，被她这一顿哭的，全给哭没了。
撇嘴摇头，他再次回到沼泽边，在女子身旁蹲下，对牛妖道：“喂，那丹药有没有效果?我这还有别的疗伤药品，不过效果没有刚才那个好，要给你试试么?”
“你又想干什么!”一旁的千湖公主推了他一把，恨不得把他扔到沼泽里，可惜力气实在太小，不但推不动何易，反而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何易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发现被泪水洗过的脸蛋粉嫩嫩的，脸型也挺好看，洗干净了估计也是个美人。
牛妖打了个响鼻，眼睛眨了眨，好像在表达什么。他看不懂，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是大妖，应该能化形能说话吧?干嘛没事装深沉，欺骗少女就罢了，现在命悬一线，还不乖乖坦白!”
吭哧一声，牛妖又打了个响鼻，眼神做无辜状。
“你装，你再装。”何易无语道：“不说话就算了，反正给了你一颗丹药，我也算仁至义尽，你是死是活我就不管喽。”
语罢，他起身就要离去。
牛妖的状态似乎正在逐渐复原，至少肩背处的伤口血液颜色不再是深紫了。天灵丹应该是有效果的，至于能不能完全治愈，他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他倒也不是真的要走，对于这一人一妖的组合，他还是兴趣十足的。不过这牛妖死撑着就是不说话不变身，他又不懂兽语，只好装作要走，心想逼它一下。
“等一下。”
果然，没走两步，就有人挽留他了。
何易回过身，对她道：“怎么，要我带你走么?好说，我会飞的，比这牛快多了。”
“不是。”千湖公主直接否定，抹了下眼睛，说道：“你还有药是么?不是毒药，是治伤的，你给我一些好不好?”
“不好。”何易也是直接否决，说道：“丹药很珍贵的，我干嘛要给你。”
“你给我药，回去以后我让父皇答谢你。”她争取道。
“咦?”他故作好奇，问道：“公主殿下，您还打算回皇宫么?我还以为你是跟牛妖私奔了呢。”
“你!你胡说!”
被他调侃，千湖公主气急，胸脯剧烈起伏了两下，皱着脏兮兮的鼻子哼道：“我又不是自愿，是被大野牛抓走的!还有，我是人，大野牛是妖怪，才不是你说的……”
何易转过眼睛，恰好捕捉到牛妖一闪而逝的失落眼光。他不理公主，对着牛妖喟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唉，牛兄，你再不说话，可就一辈子做牛了。这都跑了数十万里了，想来千湖国的修仙者也不会追到你，何不干脆坦白呢?反正公主没修为，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牛妖大牛眼盯着他，无辜得像个可怜的孩子。
“你别看我，我只是路过，不会跟你抢人的。”他笑道。
“你在胡说什么?”千湖公主听不明白他的意思，疑道：“大野牛是牛，你让它说话，脑子烧坏了吧?”
何易不理她，见牛妖还是装无辜，索性不再问了，直接捞起旁边的古琴，拽过千湖公主，说：“要装你就装到底，我先带你的公主殿下回王都，你慢慢追吧。”
说着，他也不理别人如何挣扎，直接将她扛在肩上，腾空飞了起来。
“哞~”
牛妖哀求的吼了一声，陷在淤泥里的四条腿猛蹬一下，带起一片污浊沼泥，跳上了岸。不过这时候，何易已经飞出上百丈了。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千湖公主捶打着何易的后背，奋力挣扎。
对于她挠痒痒都不如的拳头，他毫不在意，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告诉你!放我下来!不然我父皇不会放过你的!”她尖叫道。
身后的丛林传来一阵阵声响，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牛妖恢复了些许力气，正在追赶。
“你父皇连一只牛妖都奈何不了，更何况我呢?”何易笑了笑，将她的古琴收进自己的须弥戒里，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她脏兮兮的衣裙，不怀好意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不说的话，我可不敢保证我的手会不会老实哦。”
此话一出，她顿时更慌了。
“我，我叫秦琴。大野牛，大野牛快救我~”惊惶的回了一句，她看到下方疾奔的牛妖，大声呼救起来。
见那牛妖果然只会奔跑而不会飞，何易不由开始相信它的确不是在假装，而是真的无法化形，不会说话。
在葬仙池金色结界里，云绰也曾跟他提起过关于妖修的事情。这世上的精怪们，大多数在金丹期就能把部分身体化作人形，元婴期更是可以完全变成人的模样，方便诸多举止。只是因为天性习惯，多数大妖都会保留自己的种族特色，不会完全变成人类模样。
不过也有一些妖中异类，是无法化形的。这些异类，都是有着古老的异兽血脉，天赋神通，实力强大。强大的力量换来的代价是它们无法飞行，无法化形。当然，如果是鸟类异兽，飞行的速度比寻常妖修和人类都还要快上许多。
下面狂暴的牛妖怎么看都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大水牛，所以他一开始才怀疑它是在装。如今掳走秦琴，刺激了它，却依然还是没有展露出飞行、化形、语言的能力，看样子还真有可能是异兽血脉。只是不知，它是什么品种。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肩上的人还在不知疲倦的挣扎着，何易无奈道：“你累不累呀，累就休息会，吵得我耳朵痒。”
“你放我下来我就不吵你。”她回道。
“那我把你扔下去了。”他笑着，手臂故意放松了一下。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
失去他手臂的束缚，秦琴被风一吹，险些摔下去，吓得她急忙抱住何易的腰背。
轰~
何易还想逗她一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回头一看，牛妖如同一发炮弹，飞向了北方。
“我……我靠……”
何易喉结上下动了动，一滴冷汗不由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