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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竟然敢打我?”

一点都没提防的周兵,被这重重的一巴掌给打愣住了,足足过了十几秒钟后才反应了过来,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的疼痛,周兵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说老实话,玉石斋在行里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原因就在于聂远为人心狠手辣,为达到目的一向都是不择手段。

当年做化肥生意的时候,聂远一边花钱买通当地购销社,一边动用打手恐吓那些去外地买化肥的人,如此才快速的积累了庞大的财富。

而原本这间玉石斋的门面,也是并不属于聂家的,是聂远从新僵矿场拉来了二十多个生面孔的矿工,隔三差五的来抢砸一番,逼得原先那老板只能将门面转给了他。

这事儿虽然没见官家,但只要在古玩街开店做买卖的,没有一个不知道的,所以平时那些人都会让玉石斋三分,有了争执一般也是忍气吞声。

周兵虽然只是个小伙计,但仗着玉石斋的名头,平日里在古玩街也是横行惯了的,哪里像今天这样挨过打?

“爷打的就是你,看你那脏嘴还敢往外喷粪!”

更让周兵没想到的是,他话声刚落,左边脸颊又是一疼,却是对方抡圆了胳膊,重重的又赏了自己一耳光。

“老子和你拼了!”

这次周兵反应的到是极快,那一张脸在羞怒下变得通红,口中嗷呜了一声,冲上去就和对方厮打了起来。

华夏最不缺的就是喜欢看热闹的人,尤其是在这游客如织的古玩街上,两人刚撕扯在一起,周围就呼啦啦的围了一圈人,将玉石斋的大门围得是水泄不通。

“混账东西,在店门口打什么架?”

台阶上的聂远面色阴沉如水,要不是周兵是他远方八大姑小舅子的弟弟,聂远早就将这好吃懒做的小子给开掉了。

聂远并不排斥武力,他自己个儿就没少用歪门邪道的路数去解决问题,但堵在自家店铺的大门口打架,这智商得低成什么样啊?

“打啊,打脸呀!别老是撕衣服!”

“咳,踢他下三路,一脚就放倒了啊!”

“眼睛,打眼睛,先让他看不到再说!”

且不说聂远在那边气恼不已,围观的那些人,却都是些不怕事大的,看得叫一个畅快,更有甚者还在旁边出谋划策加油助威,恨不得两人拼个同归于尽。

不过场内的两个主角,还都不像是会打架的人,各自撕扯着对方的衣服,空不出来手往脸上打啊,你来我往的虽然打的挺热闹,到是都没受什么伤。

只是先出手打人的那个年轻人,穿的是件绸缎衣服,似乎不怎么禁拉扯,只听嗤啦!一声,他胸襟到口袋的那块布,被周兵一下子给撕烂了。

一个巴掌大小的叠成四方的黄绸布,随着衣服的破裂,从那个年轻人的口袋里掉在了地上。

正死命拉着对方的周兵,也没想到对方的衣服竟然这么不禁拽,一时收不住力,往后连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八蛋,敢撕烂爷的衣服?”

看到自己的衣服被撕破,那年轻人顿时破口大骂,抢上前去就准备用脚踹周兵。

不过当发现衣服的口袋也被撕烂的时候,年轻人忽然面色大变,顾不上去踢周兵,回头将自己掉落在地上的绸布死死的抓在了手里。

“妈的,小爷的东西要是摔坏了,我要你的命!”

捡起东西的年轻人眼冒凶光,上前去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周兵的胸口,正要乘胜追击的时候,耳边忽然传出一个声音:“够了,还有完没完?”

“你算哪根葱?爷打人从来没够!”年轻人正待再踢的时候,只感觉左手一麻,却是被人攥住了手腕,往后拉退了几步。

“小子,你被人偷了,打我店里的伙计干什么?”

出手制止那年轻人的正是聂远,他这会早就被气的半死了,如果不是现在自个儿也算有身份的人,估计聂远都要卷袖子和那年轻人干上一架了。

“你店里的伙计嘴太臭了,该打!”

被聂远拉住的年轻人依然不饶的,口中骂骂咧咧道:“爷被人偷了包,这王八蛋看热闹不说,竟然还敢把爷的衣服扯破,我告诉你们,要是爷的东西被摔坏了,我叫人砸了你这破店!”

“哎呦,口气到是不小?”

聂远被这年轻人给气乐了,不过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心里却是“咯噔”一声,难听的话倒了嘴边硬生生的又给咽了回去。

这一口一个爷的年轻人,年龄应该在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相貌十分端正,但眉角处上挑,使得整个人显得有些轻浮和蛮横。

不过这年轻人的穿着十分考究,做这一身绸缎面料的衣服少说也要千儿八百的,而且在他的手腕上,还戴着一串色泽黝黑的手链,看上去像极了小叶檀的料子。

聂远在水峰市能黑白通吃,这眼力介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眼前的年轻人虽然年龄不大,但这一身做派,却是让聂远产生了疑虑,因为他犯不着为了这屁大点事去得罪人。

“怎么着,不信我的话?”听到聂远的话后,年轻人眉头一挑,说道:“要不咱试试,三天之内爷要不让你这店关门,爷给你姓!”

“哎呦呵,跑到咱们水峰古玩城来耍横了?”

“聂老板,试试就试试,您还怕这毛孩子吗?”

“就是,这人说话口气忒大了,聂老板,打他个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聂远尚未开口说话,围观的人到是不答应了,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纷纷出口声讨起来,不过声音喊的虽响,却是没有一个上前的。

“各位,只不过是点小矛盾,至于闹那么大吗?小伙子,进店里把,老聂给你赔个不是!”

聂远眼睛滴溜溜的一转,伸手就拉那年轻人往玉石斋走去,回头说道:“诸位都散了吧,怎么着,还想老聂请你们吃饭啊?”

能从底层做起积累了亿万身家,聂远从来就没感觉到脸皮值多少钱,他绝对是那种拿得起架子也舍得了脸面的真小人。

外面那些起哄人的心思,聂远也清楚的很,无非就是看这年轻人蛮横,似乎有些来头,想挑拨自己和这人对上。

明白了这环节,聂远自然不肯上当,谁知道这年轻人有什么背景?万一是个来头大的,自个儿到时都找不到地方哭去,聂远可是认识谢大志的,那哥们的事儿就是前车之鉴。

见到没热闹看了,围观的人顿时一哄而散,几个挑拨未成的古玩店老板骂了句老狐狸之后,也是各回各店了。

“怎么着,把我骗进来,你们想干嘛?”

年轻人进到店里之后,明显的有些胆怯了,不过嘴上却是不服输,嚷嚷道:“你们敢动小爷一手指头,明儿我就叫人砸了你的店!”

“别啊,我说小哥,只是个误会而已,至于喊打喊杀的吗?”

看到那年轻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惧色,聂远的心情顿时放松了几分,开口笑道:“小哥,你不是水峰市人吧?怎么跑这儿晃悠,又那么不小心,把钱包给丢了啊?”

聂远早就听出来了,这年轻人说话的时候,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这也是他宁事息人的主要原因之一,京都的官实在太多,说不定这年轻人身后就有自己惹不起的人。

“小爷是京都来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年轻人回了一句之后,突然又恼怒起来,张口骂道:“你们这是什么破地方,逛个街也能被人给偷了,还有你这个伙计,是不是天天都不刷牙的,嘴怎么那么臭?”

“年轻人,别生气,是我店里的伙计不对……”

聂远顺着年轻人的话应了一句,接着说道:“小伙子,你也没受什么伤,这样吧,我给你一千块钱,算是赔你这件衣服,咱们这事儿就此了结,你看成不成?”

聂远算是看出来了,这年轻人的做派,整个就是一个被家长给惯坏了的孩子,脾气比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要臭。

不过能惯出这样孩子的家庭,想必也不是什么平民老百姓,聂远即使不想结交这样的人,但肯定也犯不着得罪对方,这才说出了个章程,想把事儿给了结了。

“聂叔,那……那他就白打我啦?”听到聂远的话,一旁的周兵都快哭出来了,他这脸上两个巴掌印还没消退呢。

“你闭嘴,要不是看你妈的份上,我这就让你走人!”聂远眼睛一瞪,吓得周兵顿时不敢说话了。

“嘴贱,活该挨打!”

年轻人冲着周兵挥了挥拳头,眼睛却是看向了聂远,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道:“钱拿来,正缺钱用呢,家里的老头子抠门死了。”

看到聂远递过来的一千块钱,年轻人伸手一把抓了过去,数也没数一下随手就塞到了裤子口袋里,说道:“只要小爷的东西没事,这事儿就算了。”

“东西,什么东西?”

聂远和赵掌柜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那年轻人手中的黄绸布,从进门到现在,这年轻人始终将那叠成四方形的绸布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你们管得着吗?”虽然刚拿了别人的钱,但年轻人似乎并不怎么领情,翻了个白眼后,小心的将那黄绸布给打开了。

“幸好没摔坏,不然小爷砸了你的店!”

年轻人并未将绸布完全打开,只是掀开一角看了下,马上就像是防贼一般的将绸布给塞到了自己裤子口袋里,脱下了那件被撕破的衣服,说道:“算你们运气好,这事儿完了,小爷走了,妈的,还要去派出所报警逮住那小偷,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这年轻人到也洒脱,将那破衣服一扔,施施然的就往店外走去,“一,二,三,还不喊住我?”

“哎,我说小哥,能等一下吗?”

就在年轻人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时候,屋里忽然传来了聂远的声音,只是说话的聂远没有发现,背对着他的那个年轻人,长长的吁了口气。

不用多说,各位自然也猜到了,这年轻人正是枭天。

枭天又是女扮男装,不过这次并非用的萧笙的面皮,毕竟赵掌柜那日已经记住了,所以又画了一个面皮,在自己的脸上稍微做了一些改动,显得稍大几岁,而眉毛上挑,又平添了几分桀骜。

而前面那俩蟊贼,自然就是成臻和谢轩装扮的了,之所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刚才显露出那一对耳钉出来!

从第一天进入古玩街,枭天就在心里策划着一个局,随着对水峰市古玩市场的逐步了解,这个局也在她心中慢慢清晰了起来。

最后一天和奇石坊葛老爷子的闲聊,让枭天心中的这个局趋于完善。

枭天不露声色的从葛老爷子那里套出了水峰市翡翠市场的现状,甚至连聂远手头缺货前往缅甸的事情都打听了出来,

原本今儿枭天并没指望能碰到聂远的,但是他没想到,那个嘴欠的伙计居然帮了自己个大忙,直接将正主给引了出来。

“喊我干什么?”

停住了脚步的枭天转过身来,脸上蛮横之色尽显,“我那件衣服可是花了小两千块钱,怎么着,感觉一千块钱赔多了吗?”

枭天今天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来自京都的纨绔子,她的表演无疑很成功,一番话说的聂远脸上满是尴尬。

“小兄弟,不是赔多了,是少了,少了。”

聂远咳嗽了两声,从自己的钱包里又掏出了一千块钱,笑着说道:“既然小兄弟是说两千,那就两千好了。”

“我说一万你也给啊?”

枭天没好气的呛了聂远一句,聂老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这他妈的什么孩子?怎么如此好歹不分、荤素不忌啊?要是自己的儿子,非把他吊起来打不可。

“哎,我说小兄弟,先别急着走……”

看到这年轻人拿了钱又想开溜,聂远连忙拉住了他,很努力的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小兄弟,相遇即是有缘,做下喝杯茶再走也不迟啊!”

不过聂远的殷勤只换回了枭天的个白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枭天没好气的说道:“喝茶?我说大叔,你的钱包被人偷了,不去报警还有心情喝茶?”

“咳咳,小兄弟,报警未必好使啊!”聂远拍了拍胸脯,说道:“你要是信得过我老聂,回头我找人问问,一准把你的钱包完整的给送回来!”

聂远知道,在古玩街上行窃的扒手,都是玄武帮一个老混混的手下,以他的面子,就是那老混混也要卖几分帐的,这番话说的到不是在吹牛。

“什么?小偷都听你的?你不会是个贼王吧?”

听到聂远的话后,枭天佯装眼睛瞪了很大,一副不可思议又掺揉鄙薄的表情。

“什么贼王啊,不过是江湖上的人给面子罢了。”聂远的脸上满是苦笑,和这年轻人对话,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相比之下,自己儿子真的是乖宝宝了。

“那成,你有事快说,我回头还有事要办呢。”枭天摆出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

“小兄弟,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啊?”聂远忍着气,和枭天套起了交情。

“姓马,哎,我说你这人有完没完啊?没事我真的要走了。”

枭天站起身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特么的,那出租车司机骗我说这里有典当行,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典当行?”聂远和赵掌柜不约而同的看向枭天的裤兜,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不关你们的事,没事我要走了。”枭天的右手下意识的护住了裤兜,转身就要往外走。

“小兄弟,别急啊。”

聂远一把拉住了枭天,这次没有再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的说道:“小兄弟,你刚才那布里面包着的,是件翡翠吧?”

枭天刚才打开黄绸布的动作虽然很快也很隐秘,但那一抹深邃的绿色,却是没能逃过聂远和赵掌柜的眼睛。

虽然没看清楚是个什么物件,但翡翠特有的那种绿色,聂远和赵掌柜的却是绝对不会看错,当枭天掀开那黄绸布的时候,就连绸布边缘都被映照的绿意盎然。

“没错,是翡翠,怎么了?”

枭天被聂远按在了椅子上,有些不舒服的抬头往身边玻璃柜处瞅了瞅,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说道:“你们还是卖玉石的呢,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啊?”

“小子,会说人话吗?我们玉石斋的玉石是全市最好的!”

听到枭天的话后,周兵瞪起了眼睛,刚才打架吃了亏,他一直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等这小子出门后,找几个小兄弟堵着揍一顿。

“特么的,我看你小子还欠揍!”

枭天将那纨绔性子演绎的淋漓尽致,不光练嘴皮子,连身体也站了起来,梗着脑袋就要和周兵放对。

正心急火燎的想说动枭天的聂远,一把拉住了正要动手的枭天,回身一个巴掌重重的抽了过去,口中骂道:“周兵,你给我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聂叔,你……你……”

周兵显然没想到聂远会对他发飙,不过看到聂远那阴冷的眼神后,一句话都没敢多说,缩着脖子灰溜溜的出了古玩店。

“能请这样的伙计,你这眼神真够差的。”

等周兵出去后,纨绔子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

“咳咳,马兄弟,是我管教不严,见笑了。”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聂远也看出面前的年轻人就是个火爆脾气,当下也没接话,直接说道:“马兄弟,你找典当行,不会是想典当你兜里的那翡翠吧?”

“关你什么事啊?”

枭天脖子一梗,没好气的嘟囔道:“不就是在澳门输了点钱,至于将我的卡都给冻结嘛,回头把这东西卖了,看老头子心疼不心疼?”

“澳门,输钱?”

聂远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热情起来,“我说马兄弟,现在哪还有什么典当行啊,又不是解放前了,国家怎么可能允许私人开当铺?而且就算有典当行,你要典当东西也需要出具发票单据的!”

聂远到不是在骗枭天,虽然前段时间有风声说国家有意开放个人质押典当的业务,但反对的声音也不小,至今还没有下文。

“特么的,凭什么澳门那地方就能有啊?”枭天站起身来,说道:“没有就算了,和你们没话说,走了啊!”

“哎,我说马兄弟,你要典当的是什么东西,和老聂说道说道啊,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聂远心里真是哭笑不得,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愣头青呢。

“你?一看就是个奸商,和你有什么说道的?”枭天站住了脚,半信半疑的看着聂远,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聂远牙根直痒痒。

“马兄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老聂在水峰市商界大小也是号人物,绝对公买公卖,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

聂远今儿已经是第二次拍胸脯了,他还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小子,简直就是水火不浸好赖不分啊。

“真的?”枭天知道自己再演就要过了,当下从裤兜里掏出了黄绸布,说道:“那你看看,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别,小兄弟,把东西放茶几上就行了。”

看到聂远伸手要去接那绸布,赵掌柜的连忙咳嗽了一声,这“碰瓷”一词就是由古玩行传出去的,他是怕这小子手一松将东西摔坏,回头再找古玩店的麻烦。

枭天装着没听懂赵掌柜的话,随手将东西放在了茶几上,聂远和赵掌柜连忙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那包了好几层的绸布层层掀开。

“这……这是什么品级的翡翠?”

当那一对耳钉出现在聂远和赵掌柜面前时,两人顿时惊呆了,那近乎透明的种水,深邃而又浓艳的绿意,无不彰显着一种大气和华贵。

“莫……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绿?”

聂远和赵掌柜对视了一眼,但二人谁都没将这句话给说出来,枭天刚才的话真没冤枉他们,要说这两人还真的是一对奸商。

枭天撇了撇嘴,摆出一副败家子的模样,不屑的说道:“鬼知道是什么品级,老爷子拿着当个宝,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有个屁用啊?”

“马兄弟,抽烟不?”

聂远给赵掌柜使了个眼色,然后拿出一包红塔山来,说道:“马兄弟,这东西是你家传的吧?你要是给卖了,不怕你们家大人打你吗?我看,你还是送回去好了……”

第一眼看到这对翡翠耳钉的时候,聂远就动心了,眼下只不过是想套枭天的话而已,如果枭天家里背景真的很深厚,他也不敢吃下这物件。

虽然枭天讨厌香烟里的尼古丁味道,但还是接过聂远递来的香烟昂头道:“谁敢打我?老马家就我一个独苗,敢碰我一手指头,我就让他们绝后,别说这破玩意了,我就是把家里的宅子烧了,他们又能怎么着……”

似乎被聂远的话给刺激了,枭天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一股脑的将事情的原委给说了出来。

“敢情是青朝的遗老遗少,还是什么黄带子,现在应该家里还有人在做官,要不然不会如此嚣张的。”

半晌之后,聂远从枭天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叫做马子边。

按照马子边的说法,“他”原本是清皇室成员姓爱新觉罗的,不过从嘉靖年敏学事件之后,“他”的祖宗犯事被发配盛京,有一支就改姓了汉姓的马。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嘉靖死了几十年后,马子边的祖上后来走通了慈禧的关系,又回到了京城,而且还混的风生水起,解放之后也没受到多大牵连,其大伯现在就是某部委的高官。

至于枭天所拿出的这对耳钉,就是当年慈禧太后一套首饰中的一对,是马子边爷爷最珍爱的藏品之一。

而马子边之所以出现在水峰市,则是跟着“他”的一个狐朋狗友来玩的,顺手将“他”爷爷的珍藏给偷了出来,因为这玩意在京城不太好出手,很多人都知道其来历。

“马兄弟,这东西可是挺值钱的,你爷爷要是知道你给卖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听到马子边的话后,聂远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有家有口的,要是买下这耳钉之后对方找上门来,还真是不好解决。

“这东西值多少钱?”

马子边的眼睛亮了起来,伸手从脖子上拉出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翡翠挂件,开口说道:“老头子多的是这东西,我卖掉几个怕什么?哎,我说,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啊?”

“靠,这……这弥勒佛也是翡翠雕的?能给我看看吗?”

看到马子边脖子上的那个挂件后,聂远顿时瞪圆了眼睛,这个弥勒佛挂件足有婴儿巴掌大小,而且品质绝对不在那对耳钉之下。

马子边有些不情愿的将挂件取了下来,说道:“老头子说是翡翠的,我也不知道,你小心点,别摔坏了,这东西我戴了好几年了。”

“哪儿能啊,摔坏了老聂我赔给你。”

聂远口中说着大话,但动作却是轻柔无比,他也算是在翡翠的出产地缅甸开过眼界的人,见了不少极品料子,但似乎没有一块能比得上眼前的这两个物件。

“马兄弟,你先喝口茶,我这有香港朋友带来的杂志,你要不要看看?”

聂远将那翡翠挂件放在了茶几上,先给马子边倒了杯茶后,打开了店里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了几本杂志来。

“嘿呦,是龙虎豹啊?老聂,你竟然能给带出来?我上次带的都被海关给查了。”

马子边见到那几本杂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把将杂志抢在手中,说道:“老聂,这东西你回头可得送给我,那翡翠你慢慢看去吧!”

“没问题,马兄弟喜欢就行。”聂远闻言笑了起来,总算找到对这小子脾性的东西了,现在他总不会嚷嚷着要走了吧?

“老赵,你来看看这个。”

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聂远将其交在了早就等在身边的赵掌柜手中,低声说道:“我觉得这玩意就是传说中的帝王绿吧?”

聂远接触翡翠的时间不长,帝王绿的说法还是从沿海以及滇省那些同行口中听来的,不过即使是那些同行,也极少有见过帝王绿翡翠的,他也有些拿不定这东西是真是假。

“没错,的确是翡翠,阳绿透明的种水,和那耳钉一样,都能达到帝王绿,而且两者像是出自同一块料子的。”

赵掌柜的拿过一个高倍放大镜,将那弥勒佛挂件放在强光灯下看了许久之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东西里面没有气泡,应该是真的,老板,我看可以买下来!”

“什么价呢?”聂远偷瞥了一眼正在看杂志的马子边,说道:“这小子是个雏,懂的不多,咱们压狠点。”

“老板,这要真是慈禧太后的物件,那……那价钱就没谱了,最少能值一千万以上!”

赵掌柜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他虽然不是玩翡翠出身的,但慈禧一生都钟爱翡翠,只要是收藏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慈禧的藏品中,最著名的自然就是那件翡翠白菜了。

不过赵掌柜的知道,当年各地官员为了讨得慈禧欢喜,几乎每年上供给朝廷的贡品中,都有不少的极品翡翠,慈禧的翡翠藏品是多不胜数。

慈禧的这些藏品,有一部分跟着她殉葬了,就像那个翡翠白菜,最后落入到东陵大盗军阀孙殿英的手中。

还有一部分的翡翠藏品,则是被当年的小皇帝溥仪随手赏赐给宫廷侍卫以及宫女了,另外当时皇宫混乱,那些侍卫们也没少从里面偷东西,最后全部都流失掉了。

以眼前这个弥勒佛挂件和那对耳钉的雕工来看,绝对是出自大师之手,而且包浆浓厚带有一种历史悠远的年代感,应该是出自慈禧藏品无疑了。

“一千万?”

听到赵掌柜的话,聂远连忙看了一眼马子边,发现“他”正津津有味的在看龙虎豹杂志的时候,这才放下心来,低声说道:“老赵,你能确定吗?”

赵掌柜点了点头,说道:“老板,这帝王绿的料子,就是专门做翡翠生意的人,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的,再加上慈禧御用,我说一千万还是少的呢。”

翡翠虽然现在市场价格不是很高,但那针对的是普通的翡翠饰品,像帝王绿的翡翠,那已经是宝石中的极品了。

按照赵掌柜的说法,就算这对耳钉和佛像挂件在国内卖不出去,拿到港岛等地的话,一定会有人出手购买的!

“一千万,妈的,要不黑了他?”

聂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虽然他对外传自己有亿万身价,但实际上聂远也就只有三四千万,另外的那些钱,都是各方入的股,挂在他名下而已。

而且就算这三四千万,还大部分都是固定资产,聂远前段时间去缅甸带的那几百万,有一部分还是从银行里贷来的呢。

所以在听闻这东西的价格后,聂远真是动了杀心,干掉这臭小子往新僵矿场一扔,一准谁都发现不了。

“老板,这可不行……”

赵掌柜虽然也是个奸商,但却是不如聂远那般心狠手辣,听到他的话后不由吓了一跳,开口说道:“我看他手上戴的那串珠子,应该是上品小叶檀材质的,而且包浆挺厚,最少也是五十年以上的老物件,不是一般人能戴得起的,恐怕他还真是个黄带子!”

“老赵,什么是黄带子啊?”刚才就从马子边口中听到黄带子三个子,不过聂远不大明白黄带子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以前青朝的皇室成员,我看这小子是个有来头的人,他所说的敏学事件我也知道……”聂远在古玩行算是半路出家,但赵掌柜可不7一样,他对青朝的典故可是了如指掌。

所谓黄带子,其实就是青宗室别称,清太宗崇德元年的时候规定亲王以下宗室皆束金黄带,以示身份,故称黄带子。

黄带子是满青王朝的中坚力量,从奴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落,直到皇太极建立大青,多尔衮护佑寡嫂幼侄入主中原,黄带子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此,青初的黄带子堪称清王朝的四梁八柱,享有多种政治特权和丰厚的待遇,仅以亲王为例,除了每年可得俸银万两、米五千石外,还可得庄园田地五六万亩,庄丁二百五十户。

满青刚入关时,黄带子只有数百人,但是经过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几朝几代的繁衍,到了嘉庆年间,黄带子竟已多达几万人。

俗话说闲来烦恼,无事生非,如果这些闲人只是个普通人,有法律管着,闹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可闲得闹心的偏偏是身上流着皇家血的黄带子,这麻烦可就大了。

那个时期,京城街头经常可以看到这些无所事事的黄带子,他们或手托鸟笼、或肩膀头上卧着一只阴鸷的秃鹰,身后跟着一帮如狼似虎的家丁,在街上吆五喝六、横冲直撞。

青廷规定,黄带子杀人是不偿命的,犯了法也只能交由皇家大内的衙门—宗人府处理。几万个无法无天的黄带子,再加上不少趁火打劫的假黄带子,亦真亦假,亦妖亦魔,把个京城搅闹得乌烟瘴气、鬼哭狼嚎。

至于敏学事件,则是发生在嘉庆年间。

嘉庆十三年的时候,有一个叫敏学的黄带子,喝了点儿小酒,剃完头从理发店出来,走着走着,突然看见街边有一个卖烤地瓜的。

他抬头看了看火热的太阳,心里生发了疑问,这么热的天,怎么还有卖烤地瓜的?十有八九是假的,这是京城地面,这事得管!

于是,敏学走到地瓜炉前,问:“你这地瓜是真的假的?”烤地瓜的抬头看了看,没好气地说:“地瓜哪有假的?”敏学说:“我看你这地瓜就是假的,你拿一个,我看看。”

烤地瓜的横了敏学一眼,递了一个烤熟的地瓜过来。

敏学接过地瓜咬了一口,还真是地瓜,把地瓜往地上一扔,说:“真的也不是什么好货!一股子腌萝卜味,难吃死了。”说完,转身欲走。

卖烤地瓜的不干了,一把抓住敏学的胳膊,说:“你没事挑刺儿,你赔我的地瓜!”

敏学素来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出来剪头只带了一个家丁,主仆二人揪住卖烤地瓜的就是一阵狠打,直打得卖烤地瓜的满头满脸都是血,跪在地上连连告饶。

敏学刚开始动手,有人就去报了官,步兵统领衙门的兵士赶来,制住了敏学,给他带上了铐子,敏学盛怒之下,加上又喝了酒,忘了自己没系那条黄带子,还以为是步兵统领衙门故意要自己难看,遂破口大骂。

敏学被连推带搡地押到了堆拨房(相当于今天的公安派出所),家丁见事不妙,便跑回府中叫人,不长时间,十几个家丁携刀带棒就来到了拘押敏学的堆拨房。

敏学一见来了人,一纵身跳了起来,指挥家丁把堆拨房的兵士一顿狠打,还把堆拨房的窗户也砸了,兵器架也推倒了。

此事发生在闹市区,围观的人很多,步兵统领衙门受了窝囊气,觉得很没脸面,便一张状纸把敏学直接告到了嘉庆皇帝那儿。

嘉庆皇帝接状后,龙颜大怒。从打他继位以来,就不断接到黄带子聚众闹事、杀人伤人、无法无天的报告。

嘉庆皇帝决定拿敏学开刀,刹一刹这股已经影响到国体的歪风邪气,后颁下严旨,将敏学开除出宗室,宫门外重打四十了大板,发配盛京,严加管束,永远不许回京。

随后,嘉庆皇帝又命宗人府上报有不端行为的黄带子,算上敏学,共七十户,一同发配千里之外的盛京。

“妈的,敢情这小子的蛮不讲理是祖传的啊?”

听完赵掌柜的话后,聂远是哭笑不得,原本感觉这马子边已经挺横的了,没成想他的祖宗更是无法无天。

“哎,我说,怎么就三本龙虎豹啊?还是去年的,有没有新的啊?”

正在赵掌柜给聂远普及黄带子知识的时候,马子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掺杂着一丝不耐烦。

“妈的,你小子祖宗十八代都不是好东西!”

聂远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说道:“马兄弟,这玩意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喜欢这调调,我老聂晚上给你安排几个姑娘?清一水的水灵……”

“这敢情好啊,老聂,你人不错!”

听到聂远的话后,马子边笑了笑摆了摆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向聂远说道:“老聂,你拿着我那两个东西不放,是看上了吧?”

“咦,这小子虽然浑,但不傻啊?”

正经起来的马子边让聂远愣了一下,他也没藏着掖着,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马兄弟,这两个物件我都看上了,如果你要是想卖的话,卖给别人不如卖给我了?”

既然决定要做翡翠市场,聂远就想做到最强。

这一对耳钉和那个弥勒佛挂件,耳钉可以出售给天泓集团的李太太,对方在半年之前,就向玉石斋预定高品质的翡翠首饰了。

而那个挂件,聂远是准备将其作为玉石斋的镇店之宝的,有了这宝贝,别说水峰市的葛老头了,就是周边几个省市的翡翠商人,风头都会被自己压下去的。

当然,想要得到这两个物件,还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要从这个纨绔子弟手上给忽悠过来,还要做到让对方的长辈不找后账才行。

“卖给你?”

马子边盯着聂远看了起来,过了半晌之后伸出了一个手指头,说道:“你能拿出这个数来,东西我就卖给你!”

“一万?”

聂远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只不过他脸皮之厚,就是赵掌柜都受不了了,见过心黑的,但聂老板那心,估计黑的连狗都不愿意吃。

“老聂,别拿爷当傻子,爷的这东西是当年慈禧太后用过的,放到现在就叫古董,一万块钱,你他妈的打发叫花子啊?”

马子边看来也是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一把抢过桌子上的耳钉和弥勒佛挂件,说道:“咱们甭谈了,大不了我拿去港岛卖,上次就有个人找我爷爷买,老头子不愿意卖的……”

“坏了,这小子不好糊弄啊!”

聂远心中一惊,连忙按住了马子边的手,苦笑道:“马兄弟,这东西来头不明,敢收的人绝对不多,我买下来那也是担了风险的,要不……你说个价怎么样?”

“最少一百五十万!”

马子边将那对耳钉包好放回到了口袋里,说道:“我爷爷有个翡翠如意,那个港岛佬出价八十万,我这有两件,没一百五十万免谈!”

“翡翠如意?八十万?”

聂远的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瞬间就找到了说词:“马兄弟,这翡翠是要看品级还有大小的,如意用的材料多,卖的贵点也正常,你这几个物件,用料充其量只有如意的五分之一,要一百五十万也太贵了吧?”

聂远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浑小子虽然知道东西价值不菲,但并不知道其珍贵之处,看来自己这次说不定真的能捡个漏了。

“老聂,你少蒙我,这东西都应该按件卖的……”

马子边似乎有些不确定聂远说的真假,脸色不由有些难看,但嘴上却是不肯服输,嚷嚷道:“一件翡翠如意是八十万,我这两件加起来就要一百六十万,我开价一百五十万,已经很便宜了好不好?”

“马兄弟,帐不是这么算的,你要这样说,那我就没办法了,要不……你找人再去问问?”

看到马子边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后,聂远心中大定,别看这小子嘴上不饶人,其实还就是个草包,几句话就将他给蒙住了。

聂远这番话说的是以退为进,在水峰市能吃下这翡翠的玉石商人,也就自己和葛老头两个人,而葛老头的店在另一个街口,他根本就不会让东西出现在葛老头面前的。

“特么的,我在水峰市谁都不认识,问个屁啊。”

马子边的情绪变得有些暴躁,骂骂咧咧的说道:“老聂,你也别蒙我,告诉我个实价,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五十万,老弟,我也不占你便宜,这个价格,我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聂远同样伸出一个手指头,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有个条件,你必须和我签买卖合同,货款两清,谁都不能反悔。”

“货款两清?”

听到聂远的话后,马子边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开口说道:“老聂,你不是在糊弄我吧?这东西明明很贵,你便宜买走了,让我不能找后账?”

“坏了,我太急了,被这小子看出破绽来了。”

聂远心中咯噔一声,心知自个儿过于着急了,不过脸上却是没表露出来,镇定如常的说道:“说实话,这东西我是有点赚头,但也不多,马兄弟要是觉得卖便宜了,你可以去别家卖,这街上还有不少玉石店,要不……你先去打听下?”

聂远之所以有底气,那是因为这个街口的古玩城就他一家经营翡翠的,别人即使看中怕是也不敢出手,毕竟这玩意就算是便宜买下来,那也是几十万的物件。

“妈的,没了张屠夫,爷就要吃带毛猪了?”

马子边似乎有些羞恼,起身就往店外走去,“老聂,我就不信没人识货,五十万,你打发叫花子呢?”

见到马子边径直走出了店铺,聂远眼神闪烁,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出口喊住对方。

聂远能沉住气,赵掌柜的到是着急了,眼瞅着枭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连忙说道:“老板,一百万买下来也值啊,万一要是被别人给买走了,那……那咱们可就亏大发了。”

“老赵,这条街除了我,没人能吃下这东西!”

聂远咬了咬牙,说道:“现在玩翡翠的人不多,没人敢花一百万把那东西买下来的,对了,你让财务那边准备五十万,不……准备五十五万送过来,这两件东西,我买定了!”

交代了赵掌柜几句,聂远提高了声音,喊道:“周兵,你小子给我滚进来!”

“聂……聂叔,什么事?”

一直窝在门口的周兵躲躲闪闪的进了店子,生怕老板再给自己一巴掌。

看到周兵那委屈的样子,聂远的声音变得柔和了几分,说道:“去跟着刚才那小子,看他进哪家店,等他出去之后,到那店里打听是怎么回事?注意点,别让那小子发现你了……”

说聂远完全不担心,那也是假的,他这是做了两手准备,真要是有人要买下来,他也要从中截胡,反正聂远在古玩城是霸道惯了的,不讲理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打发走了周兵之后,刚给财务打完电话的赵掌柜迎了上来,说道:“老板,你说,那小子是不是在玩仙人跳啊?”

“仙人跳?不会吧?”

聂远闻言一愣,他到是知道仙人跳这个说话,以前指的是男女用色诈骗,后来将一些江湖骗术,都被称之为了仙人跳。

“嗯,我看也不会。”赵掌柜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这小子能说出敏学事件来,肯定不是一般人,骗子没这文化。”

赵掌柜对骗子的认知,基本上还停留在八十年代,那会的骗术很简单,大多都是些游手好闲的二混子,没听说为了骗人还要去查历史科教书的。

只是赵掌柜不知道,枭天有个真正青朝皇室的师父,聿怀那一脉的一个旁支,就是那被发配的七十个黄带子之一,枭天没少听师父念叨过这件事情。

“老赵,只要东西是真的,咱们花钱买下来,黑纸白字的写上,在水峰市这一亩三分地上,就算他家里长辈找来,我也不怕!”

聂远将生意做那么大,亏心事没少做,他固然怕那个马子边身后有背景,但上千万的利润,足够他承担这个风险了。

赵掌柜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古玩行东西买的贵贱全凭眼力,就算他家里知道吃了亏,恐怕也没脸找上门来的。”

和别的行当不同,玩古玩的考究的就是个眼力。

一般来说,你情我愿的交易之后,不管物件真假,双方都是不能找后账的,即使买了赝品,那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同样的道理,如果卖家不明白东西的价值,将自己的物件便宜卖出去的话,那也是不能反悔的。

所以只要聂远和那位马子边黑纸白字的写下买卖合同,他就不怕这个纨绔子弟的家人来闹事,他聂远在水峰市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当然,聂远还是有些心虚的,在和赵掌柜说着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的瞄向大门,他还真有点担心马子边将东西给卖出去了。

“老板,那小子进了松竹斋了。”十多分钟后,周兵急匆匆的走进了店里。

“什么情况?”

聂远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知道松竹斋也是家老店,虽然是卖文房四宝的,但那个老板对玉石颇有研究,店里也有些古玉出售。

“老板,那小子一进门就开价一百五十万,直接被冯老板给轰出去了!”

周兵笑的十分解气,他当时就躲在门外偷听,听到一向很注意谈吐的冯老板骂那小子想钱想疯了的时候,周兵就像是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从里到外都透着舒爽。

“这小子就算是孙悟空,也难逃我的手掌心。”

听到周兵的话后,聂远的神色一下放松了下来,沉吟着说道:“周兵,你跟着那马子边,如果看他要出古玩城的话,就将他请回来,别得罪了他,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聂远如此叮嘱周兵,就是怕马子边年轻气盛,宁可不卖也不吃回头草,那他可就白白的损失这次捡漏的机会了。

“好嘞,老板,您放心吧。”周兵也看出了点东西,当下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店铺,刚好看到那小子从一家店里出来,连忙跟了上去。

想着那两件价值千万的翡翠,聂远心头一阵火热,看了一眼身边的赵掌柜,开口说道:“老赵,这次的东西出手之后,你拿百分之一的提成。”

能将生意做那么大,聂远也是有几分手段的,最起码他不吃独食,懂得恩威并施,这个百分之一送出去也有小十万块钱了,顿时让赵掌柜感恩戴德。

“老板,如果东西拿下来,我看您可以邀请各界人士,举办个翡翠鉴宝大会,一来能宣传一下咱们玉石斋。二来把那对耳钉给拍卖出去,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能和聂远这种人狼狈为奸,赵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出的这个主意,与其说是要扩大玉石斋的影响力,到不如说是想让东西卖的更贵一些。

“这主意不错,到时候邀请天泓集团的李太太也过来,东西是准备好了,要是她出价低买不下来,那自然也不怪我了。”

聂远闻言眼睛一亮,如此一来,在水峰市这地界,除非葛老头能找到比这两件翡翠更好的物件,否则他再也无法成为自己的对手了。

做化肥生意发家的聂远深知垄断背后的巨大利益,忍不住和赵掌柜在那商议起细节来,半个多小时过后,他公司的财务人员将五十五万的现金也送到了店里。

“老赵,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周兵还没将人带来,聂远已经没有开始时的镇定了。

“老板,来了。”

正往门口偷望的赵掌柜,突然向聂远使了个眼色,与此同时,那马子边嚣张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小子,喊爷来干什么?特么的,爷将东西扔江里也不卖给你们这些奸商!”

“妈的,要不是京城来的,老子早就让人把你小子给扔江里去了。”

马子边的话让聂远脸皮一阵抽搐,他真的无法想象,这么嚣张而又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子,是如何能活这么大的?

“老聂,让这小子喊我来干嘛?”

马子边一进门就嚷嚷道:“你甭打我那翡翠的主意,爷不是没见过钱的人,五十万就想买走,你做梦吧!”

“呵呵,马兄弟,生意不做人情在嘛,跑了那么长时间,来喝口水吧!”

聂远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笑呵呵的将0马子边迎了进来,假作关心的问道:“马老弟,你这也问了几家店,怎么样?有没有比我出价高的?”

聂远此话一出,马子边顿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没好气的骂道:“你们这小地方的人,一个个都没点眼力介,爷不卖了!”

“哎,我说马兄弟,这做生意嘛,是不能赌气的。”

聂远给马子边倒了杯茶,开口说道:“你这东西卖不出去,并不是东西不好,只能说明你开价高了,马兄弟,你说是不是?”

马子边的神情有些迟疑起来,坐在那里默默的喝起了茶,过了足足有两三分钟,猛地抬起了头,说道:“老聂,你别忽悠我,这东西五十万我是不卖的,想要买,你给个实诚价!”

“肯卖就行,就怕你小子不松口!”

听到马子边的话后,聂远顿时心中乐开了花,他能看的出来,对方的底线正在一步步的被自己蚕食着,只要再加把劲,这小子就能拿下了。

“马兄弟,你真是让我为难啊,兄弟我就算花五十万买下来,都担了莫大的风险。”

聂远用手指敲着茶几,这在谈判中是有讲究的,研究表明,那种“当当”的声音,可以给对手带来一种压力。

“这样吧,我说个章程,马兄弟你看怎么样?”

当聂远发现马子边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后,也不在故弄玄虚了,开口说道:“老聂我再加五万块钱,就算以后赔了,老聂我也认了,如果马兄弟还不卖,那我就没办法了……”

按照聂远的分析,其实这个马子边早就想卖了,只不过脸面拉不下来,自己给他加了五万,应该能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了。

事实也正如聂远所料,马子边的脸色在一阵变幻之后,咬了咬牙说道:“行,五十五万就五十五万,不过……我要现金!”

和聂远的心理差不多,此时的枭天,也是恨不得载歌载舞庆贺一番的,几乎熬了一个星期,自己布下的局,终于要收获胜利果实了。

枭天给聂远下的这个套,看似简单,其实却不然。

首先,枭天拿出作假的东西,必须能以假乱真,这是布局成功与否的关键所在,如果那两件翡翠被人看出破绽,那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其次,枭天此次所行的骗术,高明就高明在让聂远自己往套子里钻,从头到尾,都是聂远在求着她要买东西,造成了一种自己并不想卖的假象。

如此一来,在无形中就消弭了聂远的戒备心理,哪有骗子一个劲的把钱往外推的道理?枭天这般作为,只能显示出其东西是真的。

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枭天利用了聂远贪婪的心理。

在聂远看来,五十万博一千万,今儿发生的这事,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生怕别人抢走这桩生意。

俗话说的好,贪小便宜吃大亏,如果聂远不是如此心黑,将价值一千万的翡翠生生压到五十万,急着成交的话,那枭天也无法容易得逞。

如果聂远是个诚信的商家,给出了一个数百万的价格,那么他一定会很谨慎的要求进行宝石检验,枭天作假的手法虽然高明,但还是无法避过仪器检测的。

“马老弟,我店里现金倒是有一些,不过要留着周转,我看……还是给你支票吧?”聂远此刻自己感觉已经是胜券在握,但是他还要将这件事的后患给消除掉。

“我不要支票,晚上北山道要赛车,没现金我就不卖了!”马子边摇了摇头,却是愈发让聂远相信了他的话。

最近几年水峰市做生意发财的人不在少数,有些小崽子们追求刺激,开始学着港岛电影玩起了赛车,聂远那宝贝儿子就是其中的一个,所以对枭天的话到是没有丝毫的怀疑。

“成,现金就现金!”

聂远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开口说道:“马兄弟,现金我能满足你,不过咱们可是要签买卖合同的,谁都不能找后账!”

“瞧你那点儿出息,不就是对耳钉和挂件吗?我家里多得是。”枭天鄙视的看着聂天宝,说道:“小地方就是小地方,爷卖出去的东西,还能往回要?”

“那就好,马兄弟,东西还要再拿出来检验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咱们就能签合同了。”

聂远也留着个心眼,这古玩行的猫腻可不少,难保这小子刚才出去溜达一圈,就将东西给掉了包也说不准,这不能不防。

“看吧……”枭天不耐烦的将挂件和耳钉扔在了桌子上,说道:“要买就抓紧,爷忙着呢。”

赵掌柜仔细的将那对耳钉和弥勒佛挂件查看一番后,对着聂远点了点头,说道:“老板,没错。”

这两件翡翠的确是枭天之前拿出来的,因为在交还给对方的时候,赵掌柜的曾经在那对耳钉的秘银上,用指甲掐出了一丝浅浅的印记。

“好,老赵,把钱拿给马兄弟!”聂远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上次街面那个算命的老头说自个儿鸿运当头,等回头一定要去赏他一百块钱。

聂远亲自起草了一份简单的买卖合同,和枭天在两份合同上各自签了名字按上手印,将装着五十五万现金的那个黑提包交给枭天后,两人的交易算是完成了。

看着赵掌柜将翡翠放入到保险柜中,聂远脸上露出了笑容,“马兄弟,老聂做东,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吃的?爷回去找他们打牌,嘿嘿,有本钱心里才有底气。”

枭天的脸上同样也是春风满面,那份合同上的名字以及被502胶水破坏了的指纹,注定了没有任何的法律效应。

从玉石斋离开后,枭天拐入到了一个公共厕所里,在一个被从里面销死了的蹲厕中,放着一个早就藏好了的背包。

等到枭天从厕所再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白衬衣已经变成了一身运动服,而那个黑色的提包也变成了背包,看上去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学生也没什么两样。

出了古玩街,枭天招手打了个的士直奔水峰a区,那位健谈的出租车司机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竟然会随身携带着五十多万的巨款。

“枭姐,您可来了。”在和成臻谢轩约定的地方,枭天见到了二人。

“枭姐,我……我可不是故意打你的,是……是你让我打的啊。”看到枭天眼角的红肿,成臻结结巴巴的说道,在古玩街上的那一拳,他可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行了,我又没怪你,你难受个什么劲?”枭天摆了摆手,看向谢轩,问道:“a区住的地儿找好了吗?”

“找好了枭姐。”

谢轩点了点头,有些不解的说道:“枭姐,从a区到c区也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咱们不在成臻哪住的挺好,为什么来到这啊?”

水峰市的a区并非是市中心,水峰一共有三个大区,a区、c区,s区。

a区鱼龙混杂,这里伫立着水峰市最有名的黑道四大帮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c区,平民区也是贫民区,这里住着一些生活在基层的普通人,破旧筒子楼,工业发展,煤矿供热,几乎都在c区,形成了c区贫瘠破败的迹象。

s区,水峰市中心城区,s区与c区毗邻,聂远所在古玩城就是建立在s区,不过与成臻家并不遥远,才半小时的车程。

而许茹所在的水峰大学也在a区,这次出来除了枭天带了两万块钱,谢轩和成臻都是两手空空,谢轩之前还有些零花钱不过架不住他挥霍,转手间就撒没了,成臻一直打工,不过不知道什么缘由不再去工作,反而想要当了自己身上一直佩戴着的古玉佩,许茹虽然不缺钱,但是手里也是有限,何况她去上了大学,学费也是需要钱的,最主要的还是她爸爸听闻自个儿的这个私生女竟然杵逆老子的意愿,早已将许茹的卡给停了下去。

是以四人小组其实今儿早上就已经破产了,别说住酒店的钱,就是连吃早点的钱都没了,最后还是谢轩拿出来一张八零年的猴票换了一千多块钱。

要是放在几年前,谢轩根本就不会把这点钱看在眼里,不过从老爸破产后,这个败家孩子也学会过日子了。

“找个好点的酒店先住下再说。”

枭天没给谢轩解释太多,她总不能说自己身上带了五十多万的现金吧,要知道,虽然这会改革开放也十几年了,但五十多万在普通人眼里,还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更何况住宿向来都是一个城市最混乱的地方,枭天让谢轩找个好酒店,也是想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一切都比较顺利,成功住进了a区一个十层的大酒店。

当躺在床上看着身旁背包的那一刻,这也让枭天又想起了师父的话,切不可以此为恶,掌握了外八门核心技艺,如果一心为恶的话,对社会真的是后患无穷。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台边,俯瞰着繁华都市的夜景,轻轻吁出口气,在她心里,不管是盗术还是千术,其实并没有好坏之分,只在乎用在什么地方而已,就像是一把最普通的菜刀,拿在厨师手中只是工具,但如果拿在罪犯手里,那就是凶器,关键还是在于个人的选择。

她会选择,不会良善到任人可欺,也不会恶毒到招惹是非杀之后快。

**

“孙老板,欢迎,欢迎!”

“董总,快点里面坐!”

“李太太,今儿您是主角啊,不是我老聂小气,这东西您看了就知道了,平时就是想买都买不到。”

聂远满面春风的站在一家私人会所外面招待着客人,他也算是能量不小,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水峰市商界以及古玩行的人召集在了一起,准备进行一个小型的拍卖会。

忽然,聂远看到了一身老式打扮的葛俊,连忙迎了上去,皮笑肉不笑的招呼道:“哎呦,葛老板,还以为今儿您不来呢。”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葛俊在玉石行里打滚的年数多,又是水峰市玉石协会的会长,所以玉石斋一直都被奇石坊压了一头,这也是最让聂远耿耿于怀的事情。

“小远啊,听说你入手个极品翡翠,老头子我当然得来看看了。”

葛俊对着聂远拱了拱手,在水峰市玉石行当里,也唯有他敢叫出聂远的这个绰号。

“葛老板,别看您是前辈,这样的宝贝,您一准也是第一次得见。”想着马上就能让葛俊大吃一惊,聂远也没在意对方的称呼,将葛俊让到了宴会厅里。

聂远邀请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都是水峰市商界的顶尖人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人员几乎全都到齐了。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今天把大家邀请来,是想请大家共同见证水峰市历史上最名贵的宝石诞生,并且我将拿出一件来用于今晚的拍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聂远拿着话筒站在了台前,他相信,从今天开始,水峰市的高端翡翠市场就将开启,而代表的商家,自然就是玉石斋了。

“老聂,别拿劲了,有好东西就亮出来吧!”

“就是,还至宝,难道是和氏璧不成啊?”

“这玉石什么的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买了又啥用啊?”

聂远话声刚落,几个相熟的朋友顿时嚷嚷了起来,他们都是国内最早一批富起来的人,钱虽然多了,但那品味,实在是不敢恭维。

“好,来的都是好朋友,我就不多说了。”聂远冲着场地中央处喊道:“赵经理,把东西拿出来吧……”

为了彰显翡翠的名贵,聂远昨儿专门选了两个高档的首饰盒,随着他的喊声,一道灯光打在了宴会厅的中间,赵掌柜穿了件老式马褂,手中托着个托盘站在了那里。

“各位,今儿将要介绍给大家的,是两件极品翡翠!

经过专家鉴定,这两件翡翠都是当年慈禧太后的藏品,后来流落到了民间,老聂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将其收过来的。”

聂远走到了灯光下,伸手拿过装着耳钉的盒子,说道:“这一对耳钉,品质达到翡翠饰品的极致……帝王绿,很多玩了一辈子翡翠的人,都未必能见过……”

聂远对着人群打开了首饰盒,志得意满的说道:“咱们这里面也有行家,相信大家都认识葛老板,请他老给咱们鉴定一下如何?”

聂远此举,就是想落葛俊的面子,当着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夸奖对手的物件,想必日后葛俊也没脸与自己竞争翡翠市场了。

“聂远这招狠啊,老葛那么大年龄了,还要在这里丢面子。”场内这些人都看出了聂远的意思,不过同行是冤家,聂远如此做也是无可厚非,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真的是帝王绿的料子?”

葛俊一开始站的有些远,只见到灯光下的翡翠璇绿夺目,心中也不由有些震动,葛家从解放前就开始做玉石生意,自然知道帝王绿饰品的珍贵。

“葛老板,是不是,您上前一看不就知道了吗?”听到葛俊近乎喃喃自语的话,聂远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些年一直被奇石坊压了一头,可是将聂老板憋屈坏了。

“好,要真是慈禧传下来的饰品,那老头子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葛俊见躲不过去,干脆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走到了聂远的身前,然后掏出了一副白手套戴在了手上,他知道聂远今儿没安好心,也是做了些准备。

“碧翠欲滴,色浓艳丽而又透明如水,从色泽上来说,是好东西……”

葛俊并没急着下手,而是凑近观察了起来,不过当他拿出放大镜对准了其中一个耳钉后,面色忽然变了,“咦,好像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

正沉浸在葛俊夸奖声中的聂远,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快的说道:“葛老板,这对耳钉可是经过专家鉴定的,没有什么不妥吧?”

“我再看看!”葛俊没有搭理聂远,而是将耳钉放在掌心里,用放大镜从各个角度观察了起来。

“小聂,这……这玩意是被人作假的,哪儿是什么帝王绿,简直一文不值啊!”

过了好半晌,葛俊才抬起头来,眼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既像是在可怜聂远,又像是在嘲讽对方。

“不可能,老葛,你眼红我也没必要这么做吧?”

当葛俊那番话说出口后,聂远只感觉一股邪火直冲脑际,要不是看在葛俊年龄大的份上,他连动手的心思都有了。

“小聂,都是行里人,我说的是真是假,一辨就知道了。”

葛俊摇了摇头,看向了赵掌柜,说道:“老赵,你也是行里的老人了,这么肤浅的物件,怎么就会看走眼呢?”

“看走眼?不可能的,葛老哥,就算小弟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也不要拿这东西说事吧?”

赵掌柜和聂远是一个心思,他也不是个善茬,往日里和葛俊就有些不对付,眼下却是撕破脸说话了。

“你自己看看吧!”葛俊哭笑不得的将那只耳钉放到了盘子上,连带着把自个儿带来的放大镜也放了上去。

“根本就不可能的,我和聂老板都……”

赵掌柜说着话把托盘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将那个耳钉拿了起来,不过他刚把放大镜凑过去,声音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裂纹呢?”

片刻之后,赵掌柜忽然尖叫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掌心的那枚耳钉,原本纯净似水浓绿艳丽的翡翠之中,清晰的浮现出了几道深深的冰裂。

使劲的揉了揉眼睛,赵掌柜颤抖着右手,有些不甘心的将放大镜又凑到了眼前。

这一看,他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没错……从这耳钉正中心的地方,往外蔓延出了七八道裂纹。

虽然这些裂纹被翡翠的绿意所掩饰,但仔细观察的话,就是不懂玉石的人也都能看出来其中的不对,更何况赵掌柜这样玩了半辈子玉的人?

“裂纹?老赵,不可能吧?”

赵掌柜的叫声也让聂远豁然色变,一把抢过赵掌柜手中的放大镜,却是对着另外一枚耳钉查看了起来。

“老……老赵,这……这东西莫非被人掉了包?”

同一锅煮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厚此薄彼的,不仅是这一对耳钉,就连那弥勒佛挂件也出了问题,上面的冰裂即使不用放大镜,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老板,这东西可是收在你手上,我今儿才见到的……”

赵掌柜在第一时间就推卸起了责任,话说这两个物件只在古玩店的保险柜放了一个多小时而已,自己即使作假也没有那么快。

“不对,这东西就是咱们收来的!”

拿着那耳钉又端倪了一阵,赵掌柜看到了那秘银上自己所留的记号,不由脸如死灰,喉头只感觉一甜,一股鲜血从嘴角处流了出来。

不过赵掌柜却是浑然不觉,口中喃喃道:“老板,咱们上当了,那小子拿来的,就是赝品!”

在水峰市古玩玉石这行当里,赵掌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否则也不会被聂远高薪请了去。

但玩了一辈子的玉石,临到老却是被个小伙子给羞辱了,赵掌柜那五脏六腑是一阵翻腾,身体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哎,老赵,这……谁没打眼的时候啊,你……你别那么生气。”

葛俊是个厚道人,眼见赵掌柜这模样,连忙将他扶到了椅子上,叹道:“我久闻解放前有人能点石成金,制作出高品质的假翡翠,原本以为是传说,但没想到是真的……”

“老葛……不,葛老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老快说说啊!”

呆立在一旁的聂远听到葛俊的话后,连忙一把抓住了葛俊的胳膊,说道:“翡翠如何能作假?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我以前也以为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东西都摆在这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葛俊摇了摇头,说道:“在解放前的时候,有人发明了一个方子,将劣质的翡翠玉石放在一定温度的水中蒸煮,然后加入一些化学原料,就能将翡翠中的杂质洗去,使其品质变得优良,我也只是听人传说,没想到这方子竟然还保留了下来!”

在解放前的时候,葛俊曾经跟随父亲在京都住过一段时间,听说过这个传闻,只是他后来很少接触翡翠,早就忘掉了,现在亲眼看到了实物,这才回忆了起来。

“难道是那个年轻人?”

看着面前的翡翠,葛俊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不过随之就被他打消掉了,这活绝对不会是那个年龄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你……你是说这东西是不值钱的翡翠做出来的?”

聂远双眼通红的盯着葛俊,心中似乎有把火在炙烤着他的腑脏,聂远到不是赔不起那钱,关键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丢不起这人啊!

而且这打眼买了假货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不管是行内行外,他聂远肯定都会被人笑话为冤大头的,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在圈里混呢?

“没错,而且似乎赶工赶的很急……”

葛俊拿起那弥勒佛挂件又端详了一会,开口解释道:“我听说这种作假的翡翠,在一年半载之内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如果前几天还是好的,现在就变了样子,应该工序出了点问题。”

要说葛俊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他几乎一眼就将事情的本质看了出来,说的丝毫都不差。

按照聿怀留下方子中的工序,做出来的“翡翠”不管是种水还是里面的结构,最起码能维系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才会慢慢变色,但也不会开裂的如此厉害。

不过枭天在去除杂质和染色两道工序上,同时用了高温蒸煮,大大缩短了时间,但是对玉石内部结构的破坏,也达到了极致。

枭天自己也曾经估计过,这东西最多只能维持三五天的时间,这也是将“翡翠”做好之后,她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古玩城的缘故。

“老聂,这东西不会就是你做出来的吧?”

人群里忽然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按你的说法,这玩意值个千儿八百万的,你要是真给拍出去了,这就叫做诈骗!”

在水峰市看不惯聂远作为的人还是有的,说话这位叫王启富,家里是做金银饰品的,原本也想着经营点玉石,却是被聂远卡住了货源,由此两人也算是结下了梁子。

王启富这话说的有些阴毒,因为场内有不少人今儿都是准备出手竞拍的,他此话一出,那些人的面色都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这些改革开放之后第一批富起来的老板们,不一定在乎钱,但都特别的要面子,而且也最怕被人骗,那未免会显得自己太没头脑。

可聂远现在的行径和他以前那并不是太好的名声,却是有欺骗他们的嫌疑,所以连天泓集团李老板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了起来。

“聂老板,你请我们来,不会就是想拍这一文不值的破石头吧?”看到聂远吃瘪,王启富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你……姓王的,少在这血口喷人!”

聂远面色红的像猪肝一般,双手青筋暴露,咬牙道:“实在对不起诸位,姓聂的今儿算是栽跟头了,被宵小给骗了,不过聂某却是没有骗大家的意思……”

聂远此刻心头在滴血,他不但恨自己没看出那“马子边”的骗局,生生被骗走了五十万。

聂远更恨在拿出翡翠开始之前,自己为何不仔细再检查一下,那会要是看出破绽,也不至于当着全水峰市最顶尖的商人丢如此大的脸面。

而最让聂远难受的是,在日后水峰市的翡翠市场中,他将成为一个笑话。

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洋相,谁还敢从他的店里去买翡翠?暂且不说低端市场,就是场内这些有能力消费极品翡翠的人,怕是绝对不会在玉石斋花上一分钱了。

“好了,聂老弟和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不是故意来糊弄大家的,这事儿就算了吧。”

天鸿集团的李老板和聂天宝关系还算不错,见到他如此难堪,忍不住出来打了个圆场,以后还都在水峰市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将关系搞的那么僵。

岔开了话题,李老板紧接着问道:“聂老弟,你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什么人能让你上这个当啊?”

李老板这话一问出,场内顿时变得寂静了下来,谁都知道聂远奸猾似鬼,能想算计到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是个年轻人。”

聂远的心像是被揪住了,说不出的难受,从头到尾将前天发生的事细想一下,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他就都像是个傀儡,被人用线牵扯着一点点拉入到局中。

“老板,咱……咱们都错了啊!”

瘫坐在椅子上的赵掌柜,忽然苦笑了起来,说道:“那年轻人说他叫马子边,边的谐音通扁,马扁为骗,她……她明明告诉咱们她……她就是骗子啊!”

“什么?简……简直是欺人太甚!”

原本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的聂远,整个人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的击中,一口鲜血脱口喷了出来!

在那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拍卖会结束之后,聂远直接气的吐血住进了医院,玉石斋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赵掌柜的也含愤辞职了。

吃了那么大的亏,聂远岂肯罢休?明着在公安局报了案,暗地里却是找了水峰市a区白虎帮的人,许下重金要求追查枭天的下落。

不过枭天易了容,变了声音,退路更是安排的绝密,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更何况,要找的可是名为“马子边”的二十多岁的男子,谁又能怀疑到十七岁的小姑娘身上呢?

要说只有奇石坊的葛老爷子,曾经对枭天所扮的萧笙产生过怀疑。

只是一来无凭无据,加上葛俊也不知道那少年的来历,二来聂远倒霉对他而言绝对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老爷子自然不会横生枝节了。

**

对于枭天而言,s区所发生的的事情,已经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聂大老板倒霉与否,是他的智商与贪念所决定的,枭天也不会感觉到丝毫的内疚。

从作假到布局,几乎一个星期的时间,枭天一直都在忙着并没有半刻的休息,尤其是最后一天和聂远短兵相接,更是让枭天感到疲惫不堪,因为在那个过程里,稍有差池,就将前功尽弃。

所以当神经放松,枭天也不由地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一边的成臻谢轩哥儿俩在a区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到处溜达,除了出去吃了点东西之外,一直窝在了酒店里,好在第二天的中午,枭天终于醒了过来。

“枭姐,咱们住这么高档的地方,一天要花多少钱啊?”

出门在外,谢轩愈发知道钱的重要性,他那买猴票得来的一千多块钱,去掉住宿和这两天的开销之后,现在只剩下了一百多块。

“我先去洗洗脸。”枭天说了一句,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了一下,这才感觉头脑为之一清。

这是枭天第一次将师父所教授的千门手法,应有到实践当中,说来枭天真应该是个天分极大的人,短短一天,居然将两个老江湖玩弄于股掌之上。

“枭姐,咱们以后就在这里混了?”和谢轩不同,成臻是一点都不担心,他只知道跟着枭天,吃喝这些事情都不用发愁的。

枭天点了点头,说道:“你俩暂时住在这里,我的委任书上报道的日期已经到了,所以要先去市政府报道。”

“枭姐,要不我回趟家吧,咱们的钱不多了。”

谢轩见到这这俩人都不操心钱的事,不由苦起了脸,他父母在京都脚底下的景天市里,虽然不如往日富贵了,但万儿八千的还是能拿出来的。

“钱的事不用操心。”

枭天闻言唇畔勾起一抹笑意,伸手拿过她当成枕头的那个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叠人民币,丢向了谢轩,说道:“财不外露,你和成臻身上装个几百就行,等我琢磨好做什么了,这些钱就是咱们的本钱。”

“这……这么多钱?”

冷不防见到枭天拿出一叠一百块一张面额的人民币,谢轩和成臻都愣住了,谢轩是奇怪枭天的钱是从何处而来的,而成臻则是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枭姐,是那两块翡翠?”

谢轩脑袋瓜子活,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等人前天所演的那场戏,不过他们只是跑了个龙套,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枭天摆了摆手,站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看了一下,回头说道:“没错,昨天坐车人多口杂,我不方便说,这次的钱,够咱们用一段时间了。”

“枭姐,一万块钱,也不够干什么的呀。”

谢轩把那一叠尚未启掉银行封条的钱放回到了枭天面前,开口说道:“这宾馆一天就是一百八,咱们再吃饭的话,我看用不了俩月钱就没了。”

谢轩趁着枭天休息的功夫,他早就将酒店的消费打听的一清二楚。

在枭天拿出这一万块钱之前,谢轩甚至都在和成臻商量,是不是等枭天睡醒了拔腿走人住一次霸王店呢。

“当然不止一万。”

枭天眨了眨眼,随后将背包往床上一倒,五十多叠百元面值的钞票,顿时出现在了谢轩的面前。

“我去,这……这钱都是真的?”

要说刚才是吃惊,那么现在谢轩和成臻的感受就能称作是震撼了。

就算谢轩以前家里有万贯财产,他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金,数字和视觉对感官的冲击力,那是绝对是不一样的。

谢轩的第一反应就是假钱,在他看来,枭天能把石头变成翡翠,这做点假钱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那两块翡翠卖了五十五万。”

枭天将那一堆钱分成了三份,放在了谢轩和成臻的面前,说道:“这事儿你们两个也都参与了,这是你们应得的……”

“别,枭姐,我……我什么都没做,这……这钱我不能拿。”

谢轩像是被蝎子蛰了屁股一般的跳了起来,连连摆手道:“枭姐,我跟着你已经学到不少东西了,这钱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要!”

和以前在学校里妄自尊大相比,在经历了牢狱之灾和家庭变故后,谢轩无疑成熟了很多,他几乎没有任何的考虑,就在钱和枭天之间,做出了这辈子最为重要的决定。

“好吧。”枭天淡淡的笑了笑,扭脸看向成臻,说道:“成臻,你呢?把这钱收起来吧。”

“枭姐,我要这钱干嘛啊?”成臻憨笑了起来,说道:“跟着您有吃有喝的,我要花钱再找你要不就行了?”

成臻的思维就比较简单了,只要跟着枭天有吃有喝有功夫练,钱不钱的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概念。

“行,你们两个没有见钱眼开,这些天共患难,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听到二人的话后,枭天微微点了点头,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在心里认可了他们,至少他们没有因为金钱而心神失守。

至于权力女色这些日后或许会碰到的各种诱惑,就是以后的事情了,最起码现在他们是枭天可以信赖的兄弟!

------题外话------

明天会有一大波美男粗线,偶们的男主,奥呵呵呵呵~(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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