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视线所及之处遍地都是赤黄,看来此处与她记忆中那片绿洲还相距甚远。
估计他们至少要再走上个把时辰,才能接近当年她曾抵达过的绿洲。
下一刻,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谢昭定眸微顿目光一静,然后突然提步向斜前方一处沙壁走去。
其他三人看到谢昭突如其来的动作也是一愣。
他们生怕前方有变,更怕她出什么意外,于是也连忙提步跟上了她。
于是,当四人转过那短短的沙壁,赫然便看到了一截衣角埋在黄沙之下!
韩长生瞠目呐呐:“这是有......有人?不是说西疆大漠是生命禁区吗,这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谢昭脸上早已不见先前的调笑,她蹙眉严肃道:
“别贫了,挖人,说不定还有得救。”
这人被沙子埋得这么浅,显然是刚刚那场风暴里不知何故刚刚被卷进去的,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窒息死亡。
片刻后,一个男人被凌或、韩长生徒手挖了出来。
当那人被脸朝上翻了过来,谢昭当即就愣了。
说的再直白点,就是一整个无语住,直接一脸的一言难尽。
凌或触了触昏迷之人颈上的脉搏,回头道:“人还活着。”
下一瞬,他手指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然后惊愕道:
“他居然是......圣王人境?”
这可奇怪了!
圣王人境在武道之境算得上是江湖中难得的高手了,为何会昏倒在这里?
而且拥有这般武道境界,总不可能是被沙子吹迷糊的吧?
谢昭此时已整理好方才震惊的心情,她心情复杂、一脸牙疼的道:
“你且再探探他的脉,兴许便知道了。”
凌或一顿。
这次他认真的将手从那落魄男子的颈间又探向了他的手腕,一瞬后他松开手蹙眉道:
“他的脉象倒还很平稳......有几分像是中了迷药或蒙汗药?不过寻常迷药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武道上了圣王境之人?”
这下谢昭就明白了,她抱着臂偏过头轻笑。
“寻常麻药自然不可能奈何得了他,不过若是乌蛛草呢?”
凌或一怔。
众人也瞬间恍然明悟。
薄熄皱眉道:“这就对了,原来他服用了乌蛛草,不过什么人能靠近圣王境高手,还用乌蛛草害他?”
谢昭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怕不是别人要害他,而是他自己作死。”
众人一愣。
韩长生搔了搔头,道:“什么意思?自己作死?莫非是他找到绿洲时实在太饿了,就随手拔了乌蛛草来吃?”
谢昭噗嗤一声乐了,然后笑吟吟道:
“哪能啊?若是说你不认识乌蛛草,错手将它吃了我信。若是连他都认不出乌蛛草来,那可是要闹天大的笑话的。”
凌或和薄熄齐齐看她,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这意思分明是谢昭知道这人是谁,甚至对他很了解。
只有韩长生还稀里糊涂不明不白。
凌或蹙眉。
“你认识他?”
这回谢昭倒是没有避嫌,她点了点头,老神在在的继续支使人做事。
“有话等他醒来一起说,先将人扛到我们方才歇脚之处吧。他看起来也没什么事,一会儿应该就会醒来。那乌蛛草,十有八九就是他自己吃的。”
听谢昭说这人死不了,几人倒也不再担心。
不过,韩长生还是十分不解。
“他自己吃的?你不是说他不可能不认识乌蛛草吗?既然知道这草有毒性,还投毒害自己,他莫非脑子有什么毛病不成?”
谢昭失笑。
“还别说,这人还真有点‘毛病’......他啊,其实是个医者,所以有亲尝百草的怪癖,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来了西疆。”
她若有所思的道:“想来是他当时服下太多的乌蛛草,昏沉过后又遭遇了风暴,这才无知无觉的被埋入风沙下......也幸而他的武道境界和内力很高,即使被埋入沙子中也不曾闭气。”
谢昭眉眼弯弯,脸上白净清冷,半点没有风沙洗礼半日的狼狈。
然后道:“不过,这倒是巧了,正好我们也有事要问他。”
凌或微微一怔。
“我们?”
谢昭与这人既然相识,那么有话要问他这并不奇怪。
但是他们其他人,有什么事要去问这个素未谋面之人?
谢昭一拍额头,然后含笑点头,道:
“差点忘了介绍,这位呢,姓‘闵’,名‘逍遥’,江湖人称‘逍遥医圣’——几个月前,于夫人与枭娘南下前往巫岚山脉,去寻得那位神医就是他。”
凌或蹙眉。
“什么?”
韩长生惊愕。
“怎么个情况?”
两人猝然转头,错愕的看着脚下昏迷未醒的男人,齐齐变成了呆头鹅。
薄熄不知他们之前的前事,更不知“于夫人”和“枭娘”是何人,但是“逍遥医圣”闽逍遥的名号她还是听过的。
薄熄皱眉也问道:“他就是那个江湖传说中医术奇高,但却性格孤僻诡谲、并无医者仁心的‘逍遥医圣’?”
凌或想了想,中肯的评价道:
“虽然世人都说‘逍遥医圣’性情古怪,但他倒也不能算是毫无医者仁心。
当年南朝天宸蜀地遭逢百年不遇的水患疫病,他曾与其他两位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神医一道入蜀,于黎民社稷曾有大功。只此一事,便值得被人敬重称颂。”
韩长生却瞥了瞥嘴,嘟嘟囔囔道:
“那也不是他自己大发善心啊,还不是‘千岁剑仙’的面子大吗?
当年天下第五大门派‘如梦令’早有传言,这位‘逍遥医圣’曾被宿敌追杀险些死在顷刻,当时是在江湖游历的‘千岁剑仙’正巧撞见救了他一命。
他欠‘千岁剑仙’一命,于是许了她三个承诺。据说当年闽逍遥入蜀中三郡,便是偿还自己欠‘千岁剑仙’的第一诺。”
谢昭却语气淡淡的道:“不论他的初衷是什么,闽神医研制良方救下了十数万百姓的性命,都是无上功德,这没什么可说的。”
她垂眸也看向地上之人,轻轻叹了口气:
“将人带过来罢,小心一会儿沙尘暴又刮起来,这个鬼天气......”
谢昭率先转身,朝着先前他们带着马儿寻到的避风沙壁处躲沙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