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不敢的?”说着,范伦就近从书桌上拿来了纸笔,迅速地写下了一式双份的‘霸王契约’,“只要你签了,刚刚的事我们报社都可以既往不咎。”
“好,证据有了。”林恩将其中一份收起。
范伦一怔:“什么意思?”
“等治安官们过来吧。”林恩端坐着,等待伊登过来。
“等治安官过来?”范伦哼笑道,“看来你是选择了最糟糕的路,那就别怪我了。”
“不怪你。”林恩耸耸肩。
现在来看,这事他这边就能妥善解决了,应该不需要莱纳出面。
并且他最开始只是打算终止契约,既然范伦还是这副要敲诈自己的模样,那不如做得再彻底点。
半个小时后,一辆治安局的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副官伊登带着两名治安官,在房东老诺尔的带领下,来到了林恩的房间。
“毕维斯先生,好久不见,今天得拜托您帮忙评评理……”范伦在走廊上迎接到他认识的治安官毕维斯,顿时更有底气了。
林恩也认识治安官又能怎样?
这事可是自己占理!
涉及费尔南多家族的名誉问题,哪个治安官敢冒着风险为林恩这样一个贱民撑腰?!
“我们进去说。”跟在副官伊登身侧的毕维斯点了点头,先进了屋子。
“伊登副官。”屋里,林恩起身与伊登握手。
伊登面带笑容:“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先托您主持公道,欠个人情了。”林恩邀请伊登坐下。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真说起来,是我欠你人情。”伊登没急着坐,而是看向了刚刚无视自己,一直拍下属毕维斯马屁的范伦,“说说吧,怎么回事?”
“伊登副官,我先介绍一下吧。”毕维斯恭恭敬敬地道,“这位是我们治安局的伊登副官,这位是茨沃德日报社的范伦编辑。”
“副、副官?”范伦看向伊登,有点傻眼。
他以为林恩会把阿瑟叫过来,没成想,竟能直接请出伊登副官这样的人物!
这下可有点棘手了……
“范伦先生,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林恩示意众人都坐下聊。
“我、我先。”范伦稳住心神,决定先发制人,“毕维斯先生,情况是——”
“伊登副官在场,直接和他说吧,我旁听就行。”有长官在,所谓的范伦的底牌毕维斯,也不敢造次。
“咳咳,好,是、是这样的。”范伦只得面向伊登道,“我们茨沃德日报社和林恩先生签订了一份契约,契约要求林恩先生需要在三个月内向我们报社提供二十四篇字数不低于一万字的稿子。但林恩先生现在只提供了十篇,就提出要终止契约。同时,他拒绝支付违约金,还自称自己是费尔南多家族莱纳先生的朋友,是莱纳先生让他这么做的。企图盗用费尔南多家族的名号,逼迫我们同意这样无理的要求。”
“哦?你还是小说家?”听完范伦的话,伊登意外地看向林恩。
“一点爱好。”林恩笑着点头。
伊登重新打量了一下林恩,觉得这位刚认识没几天的朋友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长处:“你还和费尔南多家族的莱纳先生是朋友?”
“是的。我们计划这几天一起去帝都采风学习,考虑到到时候没时间写稿,就决定终止契约了。”林恩道。
“那这位范伦编辑说的,你拒绝支付违约金,是怎么回事?”伊登又问。
“契约内容属实,其中确实明确要求了我需要在三个月内,陆续向茨沃德日报社供稿二十四篇。不过你也清楚,我不是不讲理的人,若是正常情况,我一定会履行契约,或支付违约金。”林恩诚恳地道,“不过,我认为,这份契约早就失效,既然是失效的契约,我的终止诉求合情合理,就没有必要再支付什么多余的违约金。”
“失效?”范伦怀疑自己听错了,“白纸黑字签的契约,可不是你说失效就失效了的。”
伊登皱眉瞥了眼范伦:“先听林恩先生说完。”
“好……”范伦咬着牙,瞪着林恩,想知道他在治安官面前能说出什么花来。
林恩不紧不慢道:“我们是在去年的十二月二十八号签订了契约,契约要求我在三个月内向茨沃德日报社供稿二十四篇字数不低于一万字的稿子,报社则以每千字一金的价格向我支付稿酬。交稿、发放稿酬的日期,均定在了每周日。”
“嗯。”伊登认真听着。
“但是没想到,仅仅在契约签订的一周后,也就是一月四日,范伦先生就未经我的允许,单方面修改了契约,将每千字的稿费降至了七十五铜币。”林恩看向候在门口的房东老诺尔,“那时候我正好不在,所以是房东诺尔先生代替我收取了稿费。我想,他可以作为证人,证明我说的属实。”
“这……”范伦手心开始渗汗。
林恩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既然认识副官这样的大人物,他不该直接蛮不讲理地靠副官向自己施压吗?
怎么还扯起了一月四号自己的那档子事?
“您是房东诺尔先生?”伊登跟着看向老诺尔。
“啊,对,我是。”老诺尔稀里糊涂就被卷了进来。
“当时您从范伦先生那边,拿到了多少钱?”伊登确认。
“五十金。我记得很清楚,五十金。”五十金不算小数目,老诺尔对此印象深刻。
“你交了几篇稿子?”伊登又问林恩。
“十篇。”
“十篇……十篇不该是一百金吗?就算范伦先生擅自修改了契约,改成了七十五铜币,那也应该有七十五金。”伊登一眼看出问题。
林恩继续给予范伦重击:“刚签订契约的时候我比较拮据,是范伦先生帮我付了三个月的房租。所以算上一点辛苦费,他应该自己扣下十金。”
“这样算,不也还剩十五金吗?”
“他只支付了八篇稿子的稿费,剩余两篇被克扣完的十五金稿费被他压着了。”
“原来如此,这样就算明白了。本来一百金的稿费,他压了两篇,剩下的八篇降价为每千字七十五铜币,为六十金。再之后,他从中扣掉了自己为你垫付的房租,落到你手上就只剩五十金了。”伊登理清了账目。
林恩点头:“是的。”
“这是我们早就说好的,在二十四篇稿子没交完前,报社会先压两篇的稿费。”范伦辩解。
“有么?”林恩装疯卖傻。
压稿费是他们当初的口头承诺。
范伦是为了多捞钱,才同意了林恩的提议。
这样一来,林恩一旦违约,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把这两篇的稿费给私吞了。
不过,还没等他获利,这份口头承诺反而先成为了他剥削林恩的罪证。
“什么叫有吗?!这是我们当初说好的!”范伦急道。
“你有证人么?”林恩直指关键。
“我……”这么见不得人的事,范伦哪里去找证人。
伊登抬了下手:“范伦先生,林恩先生这边可是有证人的,证明了是你们报社先违约,那既然如此,林恩先生现在要求终止合同,你们应该没有追讨违约金的权利。相反,林恩先生在你们违约的时候,没找报社要违约金,我想已经很够意思了。”
“是的,很够意思了。”林恩附和。
说来说去,自己反倒成了受惠方?
范伦再次把矛头指向林恩,怒气冲冲地道:“但是!六号的时候,他主动去了一趟报社,和我重新进行了协商!最后我们还是按照了契约,给他补齐了稿费!”
“范伦先生,请你明白,在四号你擅自修改契约的时候,契约已经失效。”林恩当即反驳,“六号补齐了稿费,并不代表契约的法律效力恢复。”
“怎么不算恢复?!你最后拿到的钱不还是契约里规定的那些吗?而且原本压着的两篇稿费不也提前发放了吗?”
“逻辑不对。”林恩从容应答,“在你未经沟通修改稿费的时候,违约就已经成为了事实。六号去见你谈这件事的时候,你并不是考虑到契约的违约金才补齐了稿费,而是怕我检举你克扣大批作者稿费,才向我进行的妥协。”
克扣大批作者稿费?
伊登嗅到了这起纠纷中更大的内幕:“范伦先生克扣大批作者稿费,是怎么回事?”
“他借助职务便利,一面在作者这边压低稿酬,一面在报社那边抬高稿酬,自己赚取差价。比如说他给我报价为千字一金,那么实际上,他报给报社的时候,价格至少会提两成。这样,他就能自己从中每篇赚取两金的黑钱。”林恩道。
“胡说!”事关自己的事业,更何况有治安官在场,范伦只得反应激烈地否认林恩的话,“你这是抹黑!污蔑!为了自己不支付违约金,就想方设法给我泼脏水!真够卑劣!真够无耻!”
“范伦先生,冷静一点,事情是否属实,身为治安官,我们当然会去查明。我向你保证,我不会错怪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伊登做出保证。
这非但没让范伦平静下来,还更让他心凉了半截。
自己根本禁不起查啊!
真去查了,报社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我建议您先查查他!”范伦只能寄托于先让林恩死无葬身之地,这样才有可能化解自身的危机,“他说是费尔南多家族的莱纳先生让他终止契约!可我们报社从未收到莱纳先生那边的消息!这说明他是在盗用费尔南多家族的身份,谋取私利!想让我们忌惮费尔南多家族的威名,向他妥协!”
“我真的和莱纳认识,这事先前也是托给他去解决的,只不过他有点忙,还没来得及去弄,范伦先生就先一步过来找我收稿子了。”林恩解释道。
“伊登副官!别信他!这个人谎话连篇!嘴里没一句真话!”范伦嘴巴不停,连续朝林恩开火,“他最开始和我签订契约的时候,还自称自己来自基普市,是一位酿酒厂老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