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对抗雷劫……张之维本就是来给师父汇报情况的,现在师父主动问起来,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着张之维巨细无遗的讲述渡雷劫时的场景,张静清脸色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难看。
若是张之维在渡雷劫前这么和他说,他非得把他绑飞剑上,一剑祭出去不可。
面对三灾利害,岂可如此儿戏
那是多少修行者敬之如神,畏之如虎的天堑。
敬之如神是因为能修到这个地步的修士,自古少之,触摸到三灾,也就代表着触摸到了所谓的得道成仙,这如何不让人向往
畏之如虎是因为这一关极其的难过,说是九死一生一点也不为过。
所以,几乎没人有想去闯三灾利害,就连很多道书里,也是教人去躲三灾利害,而不是闯。
至于如何去躲,各种典籍里记载了很多办法,有靠变化之术欺天的,有使用一些手段把大劫化小劫,一点点分化出去的……
但不管怎么样,三灾利害是天地加持你身的劫难,是命运的安排,是不得不面对的劫难。
如果不直面,单纯去想躲开,是躲不开的,就算用一些方法,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就好像《西游记》里的猴子,祖师传他七十二般变化,让他躲三灾。
他也确确实实的躲过了天地直接降下来的灾劫,但后来大闹天宫被抓住,遭受刑罚,被刀砍,被雷劈,被火烧,不正是雷灾和火灾吗
猴子被扔到八卦炉里炼丹,为了躲避丹炉的炉火,躲到了炉子的巽位,也就是通风口,而太上老君的八卦炉是用芭蕉扇扇火的,猴子在“巽”位躲了七七四十九天,被芭蕉扇扇了四十九天的风,那不就是风灾吗
可以说,这一时间内,猴子结结实实的把三灾都吃了个遍。
祖师传他的七十二变,并没有让他躲过去,但让他抗了过去。
而若是没有猴子这种本领的普通人,要如何才能度过呢
最普遍的一个方法,是选择一个洞天福地,借着福地的特殊炁局,来化解,抵消,削弱自身的灾劫。
这也是为何很多修为极高的存在,都会避世清修的缘故。
龙虎山本身也是一个受天眷顾的洞天福地,正常而言,恐怖的雷灾是不会降临到这里来的。
这次是张之维自己作死去挑衅,去人为的引动,这才出现。
不过,隐居于洞天福地,也只能减轻灾害,不能完全躲得了三灾利害。
就好像猴子一样,天劫不直接降临到你头上,就会化为人祸降临。
但天灾变成了人祸,也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间,你可以一点点的化解。
如果猴子在当初躲过了大劫之后,面对那些小劫难,能不被自身的妄念所影响,去闹地府,闹天宫,最后把事态搞到无法收场。
而是一步步地把小劫难解决,慢慢化解,他也可以做一个不受约束,逍遥于天地间的仙猴。
不过嘛,三灾利害,三灾利害,有利就有害。
抗不过三灾,那就是有害。
抗的过,那就是有利。
肉身成圣者,像元皇派的祖师,清源妙道真君,便是渡了三灾的存在。
所以,张静清在察觉到张之维搞出雷灾之后,没做任何阻拦。
他认为这是一件对张之维有利的事,且风险不大。
因为龙虎山的看家本领就是雷法。
张之维在雷法上的造诣又已修至化境,是一个玩雷的行家,雷劫虽恐怖,却也奈何不了他。
可是,在听到张之物用天雷淬体的时候,张静清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平静,面沉如水道:
“你说你用雷霆淬体,是站着不动,让天雷去劈你吗”
他凝视着张之维,心里想着,要是这孽徒说是,他非得好好拾掇他一顿不可。
天雷淬体岂是儿戏真当咱家的金光咒是金刚不坏的吗
却没想到,张之维嘴巴一张,说道:
“师父您此言差矣,若只有天雷劈的话,能触及的只是简单的皮肉,如何能更好的淬炼”
听到这,张静清心里猛的一咯噔,他以一副不确定的语气,轻声问道:
“所以……如何才是更好的淬炼”
“当然是引天雷入体,里里外外的淬炼个通透!”张之维说道。
此话一出,即便张静清一把年纪了,却还是忍不住眼睛一直,愣了好一会儿后,语气微颤,一脸不可置信道:
“所以,你……就这么做了,真引了天雷入体,来淬炼自己的四肢百骸”
“是啊,刚淬炼完,我这不就来找师父汇报喜讯吗”
张之维看着师父脸上那震惊的神色笑道。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师父这么惊讶。
“淬炼完,找为师汇报喜讯,好大的喜讯,好大的喜讯啊!”
张静清低声说了几句后,嗓音骤然拔高,怒斥道:
“引天雷入体,你简直就是胡来,是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作儿戏,是在找死……”
先前乌云盖顶,遮住了里面的场景,让他看不真切。
要是知道张之维在乌云里做如此冒险的事。
他非得一雷把张之维从雷云中劈出来了不开。
看着须发怒张,怒不可遏,眼里几乎喷出火来的师父,张之维脖子微微一缩,状若鹌鹑,也不反驳。
一直等师父训斥完了,他才小声道:
“师父,我做事,您放心,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不会冒险的!”
张静清眼睛一瞪:“放心你做事,我最不放心的!”
刚才怒斥了半响,实在有些口渴,张静清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平复了一下自身,这才道:
“你说你引天雷入体,淬炼自身,你来说说,是个怎么样的感受”
张之维思忖了片刻,说道:“开始是刺痛,后来是酥麻,正所谓春雷炸响,万物复苏,这些天雷带来毁灭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生,前提是只要能承受得住的话。”
“我敏锐的感觉到了其中的好处,便开始引导更多的雷霆入体,好更全面的淬炼自身,但雷霆多了之后,身体达到所能承受的极限,开始剧痛,开始崩坏。”
“我便调整自身小天地的运转,改被动承受为主动引导,然后,一切开始好转,至于这其中的感受嘛……”
“就好像是有一条火龙在四肢百骸内快速的游动,但一路磕磕碰碰,并不是很顺畅,让我觉得不自在。”
“我便借着天雷之力入体时所带来的冲击,就好像大禹治水一样,对它们进行了疏通和扩宽。”“现在的我,虽然看起来和之前并无两样,但无论是筋骨皮,还是经脉和内脏,都有了一个极大的变化。”
张静清听了张之维的描述,即便是以他的见识,脸上也是难掩惊奇之色。
就算张之维说的很具体,但他还是难以想象出那种场景来,以雷霆之力,拓宽自身的经脉,这种事别说闻所未闻,简直是想都不敢想啊。
总之,自己这位徒弟,实在是有些妖孽的过分了。
自己一直以为已经足够重视他了,却是没想到,还是过分低估了!
张静清忍不住心里暗叹。
类似的感叹,他已经不知道发过多少遍,但张之维总是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或许不能用惊喜来形容,应该是惊吓。
张静清真有些担心,若任由张之维这么胡来,下次,只怕惊喜真要变成惊吓。
三灾利害的第一灾是雷灾,第二灾是火灾,三灾之中,倒在火灾之下,肉体虹化的高僧和道士是最多的。
“你……”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徒弟已经成长起来,也已经有自己的道了,并在践行自己的道。
他这个作师父,可以给他做一些引导,但不能成为他行道途中的绊脚石。
就算自己这个徒弟,有一天会在闯三灾的时候被火灾虹化,被风灾吹成齑粉,他也不能阻止什么
就好像他知道左门长的道是错的,但在他自己发现之前,他不能说什么。
修行中人,欲得如法见解,莫授人惑,当锐意进取,勇往直前。
若他以自己的想法,去强行约束徒弟,那他这个师父,便是“人惑”了。
张静清沉吟片刻,拍了拍张之维的肩膀,道:
“你既然有自己的想法,那为师也不废话什么,你还记得为师嘱咐过你的东西吗”
张之维脸色一正,沉声道:
“师父的叮嘱,徒儿自然记得,师父让徒儿莫授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以锐利的气势,切入无间之人生,划破天人阻隔!”
张之维口中的杀,杀的是妄念,不管是向内身体里传出的妄念,还是向外客观社会给你的妄念。
反正一旦有什么东西要迷惑你,控制你,影响你,让你做出违背主观,违背本心的事,那就都要“杀”掉。
在这个观点上,道家和佛教禅宗的理念是一样的。
甚至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便是一个禅宗五派之一的创始人提出来的,他为了立起心中的佛,杀掉了日日夜夜拜的佛。
至于如何杀……因人而定。
你可以单纯的摒除掉妄念,从心里上去杀。
也可以先在物理上杀掉,继而在心里上杀掉,但这无疑是落了后尘。
“你记得就好!”张静清点了点头,继续道:“来,让为师试一下你那被天雷淬炼过的体魄!”
“师父我不使用金光咒防御,您往这里试。”张之维卷起袖子说道。
之前渡雷劫,已经弄坏了一件衣服了,他可不想再弄坏一件。
张静清屈指一弹,指尖夹杂着一抹金光,对着张之维的手腕奔逝而去。
双方甫一相碰,只听得一声闷响,就好钝刀切割坚韧的皮革所发出的声音一样,随后,金光撞碎在了张之维的手腕上。
而张之维的手腕,毫发无伤,就连一点划痕都没有。
张静清眼睛一睁,不由得心惊道:
“好坚韧的肉身,如此强度,你小子只怕能不施手段,便能徒手捏碎一些法器了。”
张之维想起剧情里徒手捏碎苑陶九龙子的一幕,笑道:
“捏碎法器,徒弟还没试过,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试一下!”
“何必等以后现在就试试!”
张静清说罢,起身拔出挂在墙上的一把七星法剑。
这法剑上有细密的云纹,是一把八面汉剑,剑身上还镶嵌有北斗七星,看起来和东风大剑有些相似,只不过要短上许多,是为作法仪典的法器。
不等张之维反应,张静清手持法剑,对着张之维的脑袋就是几下劈下去。
刀剑加身,张之维一脸平静,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倒是法剑磕在张之维的额头上,因为太快太迅猛了,居然爆出连串的火花,然后“崩”的一声从中断裂了。
张静清看着手上断裂的法剑,久久无语。
虽然这剑是作法的法器,在杀伐方面,远远比不上张之维的东风大剑,但也是开过锋,开过光的,各个方面都比普通的宝剑强上几个档次。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张之维崩断了。
而且,刚才他看得很清楚,张之维并没有使用什么暗劲去震断法剑,是实实在在磕断的。
张静清看向张之维的额头,刚才的劈砍,在他的额头上,留下的那几道浅浅的白印:
“真是不可思议,你小子的肉身坚韧程度,比很多门人的金光都高,只怕不会比唐门秘制的法宝乌梢甲差!”
“唐门的乌梢甲可是能在枪林弹雨中来去自如的,师父给出的评价这么高”
说话间,张之维伸手摸了摸额头,那几道白印瞬间就消失了。
“只低不高吧!”
张静清嘱咐道:“不过,即便肉身再坚韧,也不可过多依仗,莫忘了咱们的看家手段!”
他知道张之维喜欢不闪避,硬接对手的招数。
张之维笑道:“师父这您放心,金光咒用着多顺手啊,别人打上去铿铿锵锵的,比打在肉上带感多了,我不管干什么都喜欢用它。”
张静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