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做妈妈很伟大。”宋沐鸣点点头,也认同她说的话,道:“但是,此刻的幸福,是妈妈支撑起来没错,但幸福的基础却还是源于爸爸。”
“……?”
“妈妈是全职主妇,生活的收入来源由爸爸一手承担,所以到了爸爸人生的最后几天,妈妈尽她所能让这对父女不留遗憾。”
说完,宋沐鸣又担心唐雅芊想不通,解释道:“父女在其中一个人离去前,都有资格享受完整的家庭。”
“家庭主妇的不幸,不是因为她自己是家庭主妇,而是因为让她成为家庭主妇的人。这一切和主妇没有关系,结了婚的女人,都可以被叫做主妇,不要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揽在自己身上。”
她们是主妇,她们现在反感主妇,也仅仅是因为,叫她主妇的人,而不是主妇本身。
太多的女人,想不通这个道理,“主妇”成为枷锁,困住自己不能生还。
“比如我家的‘主妇’,还没结婚,却有着掌我家大权的本事,最懂得让别人难过,最近这一段时间,心情却一直很低落。”
因为谁?他们都懂。
这一句唐雅芊听懂了,他是在劝她把这件事告诉孟训,他们应该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她也不应该因为自己以前的经历,而妄自菲薄没有用,从而抗拒新的生活。
“唐雅芊,我从小跟着我爸爸在医院耳濡目染,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比一般医生情绪稳定,不会对病人的私事动恻隐之心,今天和你说这些,完全是因为芊芊。”
宋沐鸣没有隐瞒:“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她向来不吃一口亏,从来就没有真的伤心过,但今天为了你,她演奏的时候,音乐音调一直很低沉。”
很低,很悲伤,很沮丧。
然后,唐诗咏主动向他说了关于唐雅芊的一切,在她的视角里,有另一个唐雅芊。
身体灵魂互换也好,因缘际会装神弄鬼也罢,他接受这样的现实摆在眼前,她和唐雅芊彼此了解,曾经在意识相通的时候,两个女孩儿生活在一起。
宋沐鸣看着失落的唐雅芊,道:“她和我说了很多的话,她说一开始我去英国的时候,她觉得和我已经没有可能了,所以她想靠你的美丽,给自己开个后宫。”
“可是你,你坚定的相信我和她还有可能,你是第一个相信唐诗咏这样滥交的女孩儿,是值得被宋沐鸣念念不忘的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唐诗咏第一次在他面前真心难过。
“她还说,她想把我睡腻了,就立刻跑路。”说到这里的时候,唐雅芊有点尴尬。
但尴尬过后,又有点好笑。
笑完之后,唐雅芊的难过掩饰不住。
但宋沐鸣却笑不出来,她们的反应一模一样。
唐诗咏也是这样笑着笑着,眼泪就涌出来了。
以前,她的每一滴眼泪流下来,都有她的目的,唯有这一次,只是单纯的因为难过。
“她说,你们是一样的人,受到过伤害,她选择把伤害回击给别人,而你却把伤害全部留给自己。
她说,她恶毒,你善良,是你对她的约束,让她心里有了一点点拘束和顾虑。
你是她见过最善良的人,你也是指引她来到我身边的人,没有你当时一直控制她,要求不要和别的男孩暧昧不清,一个生性洒脱却多情的唐诗咏,宋沐鸣迟早会接受不了。
没有唐雅芊,宋沐鸣不会一眼就看见了唐诗咏,你等于拯救了我们两个人。”
那一刻,宋沐鸣真的反思过。
若唐诗咏是眼前的模样,若那时候唐诗咏真的做了塘主,即使一开始他们真的在一起,过后他们或许也要分开,唐诗咏正在犯他忌讳的路上,被唐雅芊拉了回来。
他们心意相通,他们彼此清楚。
“所以,我和她都应该谢谢你。”宋沐鸣真诚的说道:“你把她从另一个身体带来给我,你也让我遇见幸运。”
他没有唐诗咏,或许现在还是一个人。
“谢谢你。”
……
“胡说,她都是胡说!”唐诗咏握着双手痛哭。
想起以前很久的时候,两个人在一个身体里,自己因为传统放不开,那时候她们加了很多男生的微信,他们约她出来玩,最后都因为自己而搁浅。
那时候,她竟然不怪她。
“是我一直在拖后腿,我是一开始拒绝你,是我让你们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你们明明可以一开始就在一起,都是我的不对……”她还差点拉着唐诗咏去死,都是她。
从她来到她的身体里,她一直在教自己要坚强,可是她到现在都坚强不起来,想逃避。
两个女孩儿,一个三十二岁,一个二十岁,宋沐鸣不得不接受她们口中的“灵魂互换”。
唐雅芊拥有极致善良的品格,从来不多占别人一分一毫,也从来没有想过报复任何人,感染了唐诗咏,却让别人误会她为懦弱,肆意的伤害她。
“芊芊,现在我是唯一知道你们是两个人,在我看来,有一点芊芊没有说错。”宋沐鸣第一次叫唐雅芊的小名,没有叫唐诗咏时的缠绵温柔,却仍然带着对唐雅芊的善意,一个名字可以区分两个人。
“你和她在一个身体里,你有绝对的主动权,可你以前不介入我和她之间,你现在也主动把她找回来……”
“在你可以隐瞒一切变成‘唐诗咏’,在我身边享受一切的时候,你有权利拒绝她回到这个身体里,可你还是愿意把这一切让给她,你的善良和大义,令我折服。”
金钱和名利,世人为这两样东西,不惜干出丧尽天良的事,但她却可以轻易放弃。
他在医院,看惯了生离死别人生百态,不曾佩服过任何一个人,可是他必须承认,唐诗咏能够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有唐雅芊一半的功劳。
现在钟知意穷追不舍,他因为那些照片身陷囫囵,但唐诗咏愿意给他时间去解决,愿意站在他这一边理解他的苦楚,而不是像最开始那样,轻易说分离。
这一切,唐雅芊功不可没。
唐雅芊只是哭,一边摇头一边哭,哭自己没用,哭唐诗咏还关心她。
“不是的,我什么用处都没有,我这么无能的一个人,除了原谅别人,我什么都不会……”
“女孩子,以什么样的身份活在这世上,都是你自己的自由,旁人无权干涉。但是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不要怕这些选择带来的后果。”苦也好,甜也罢,自己不后悔就可以了。
宋沐鸣没有再劝,把自己随身的手帕给唐雅芊,让她擦眼泪,自己起身走开。
唐雅芊陷入自责之中,擦眼泪的手帕绵软吸水,深色的格子花纹显现出主人的优雅内敛。
她惩罚自己一般,擦自己脸的时候用了点力气,脸颊突然被手帕上的一点硬处,摩擦了一下。
她打开手帕,格子花纹的手帕角落,明黄色的线绣着两个字母。
绣针不是机器那种横着绣的线,而是顺着纹路的一种蜀绣手法,这种二三针的手法唐雅芊很熟悉,是她常常用的那种手法。
tS。
唐宋。
唐雅芊看着这两个字母,突然就被它们治愈了。
看来唐诗咏在和自己一起生活的时候,学了她的优点,就算她不在了,唐诗咏一样能够将她的特质保留住。
而她,却仍然懦弱逃避,一点唐诗咏的特长都没学到。
她真的没出息。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唐雅芊对着手帕上的字母,隔空问唐诗咏这个问题。
却不想,有人回答了她:“如果是她,她一定先坑到名和利,自己的孩子必须风光,不能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他是前大长官的孩子,就应该享受大长官的威风,而不是躲在角落里,当一个单亲家庭的普通孩子。”
当然,如果谋不到,这个孩子不会出生。
宋沐鸣走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花盆,花盆是白色的陶瓷,上面用黑色的线条画着一幅简笔画。
女孩笑意盈盈,头上带着漂亮的白纱,害羞的红了脸,手里抱着一束插满四叶草的新娘花束。
有趣的是她背后的风景,一座遥远的山,山上还挂着一个卷轴,卷轴上写一首唐诗:天生我材必有用。
花盆上,翠绿的三叶草,通通长着四片叶子,生机勃勃。
“这是以前她被人抹黑陷害的时候,网友画了一幅图,后面写一首唐诗,意味着唐诗咏背后有靠山。”宋沐鸣解释道:“现在这幅画是她画的,草和诗是我的作品。”
世上能让男朋友把礼物做成两份,还要给自己闺蜜一份的天才,除了唐诗咏没有第二个人。
背后有诗。
宋沐鸣心里感叹:果然是人美心善小天才。
“我知道了。”
遇到困难该怎么做,唐诗咏早就告诉过她了,唐雅芊擦了擦眼泪,把花盆抱紧在怀里,正要和宋沐鸣说她很抱歉,却见宋沐鸣的手机响了。
宋沐鸣脸色凝重,顾不上和唐雅芊再多说一个字,立刻从花园的方向跑去病房里。
是那个小女孩爸爸的病房……
“啊!!!”一声女声尖细的叫声,带着绝望和挣扎,唐雅芊知道了最后结果。
饶是她死过两次,但她真正没有面对过死亡之后的事情,那个女孩儿彻底失去了爸爸,可她也能陪伴爸爸妈妈,一家人到最后都在一起。
一个家庭,就在她眼前破碎开。
可它曾经圆满过,就不算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