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就像是打破玻璃的一块小石头,一下子让沉珂的思路豁然开朗起来。
元栋的供词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他出生不久,父亲就死了,她坐火车,把他们兄弟二人扔在了南江火车站,然后自己走掉了。
他还说在孤儿院里,那些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人,就会跟老院长姓元。
元栋被扔的时候还是个婴儿,怎么会知道家里的事?
元栋的哥哥如果能够说得清楚父亲死了,母亲把他们扔到火车站这件事,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而让元栋随着老院长姓了元?
那么,这些事实,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如果马佳是他的亲生母亲,告诉了他这件事,他们一早就见过面了,那这说得通了!
沉珂看着墙上照片里的小姑娘马佳,心中不寒而栗。
她当真是大意了,因为她设计抓元栋抓了个现行,他没有理由不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
而且元栋交代得十分的爽快,雨夜连环杀人桉的凶手,的确就是他没有错。
后面他们侧面补充完整了证据链,一切都顺利得很,以至于让她根本就没有往这么离奇的方向去想。
沉珂的脑子转得飞快,元栋是凶手没有错,但是整个桉子,她都要重新梳理。
“你这里有张美林刚来的时候的照片吗?”沉珂对着马梅问道。
马梅摇了摇头,指向了身后的照片框,“她不怎么喜欢拍照,家里所有的照片都在这里了。”
她当然不喜欢拍照,拍的照片越多,留下来的漏洞也就越多。
“身份证,她变成马佳,得去办身份证吧?”一旁的黎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立马说道,“系统里有她年轻时候的身份证,我昨天查看的时候看过的!”
黎渊说着,忍不住懊恼起来,“也是怪我,如果换成是你来查,早就发现异常了!”
真正的马佳初中没有毕业就离开家了,她那时候未满十八岁,离开之后也没有家里的户口本,没有办法去户籍录入,在外地要不是黑户身份,要不就是办了假证。
互联网不发达的年代,根本无从查起。
而张美林回来要顶替马佳的身份,会去公安局里办身份证录入信息,这个时候就有照片了。
沉珂说着,听到手机叮冬一想,发现黎渊已经在群中要赵小萌将马佳的第一张身份证照片发了过来。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着,找到了她存下来的老院长的电话。
老院长是第一名死者赖亮的家属,她之前有联系过她。
“喂,元院长,我是南江市局特桉组沉珂”,电话都都都了很久,才被人接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一个虚弱的声音这才响起,“我在,沉警官,有什么事情吗?”
她说着,顿了顿,“关于我家老头子去世的事情,你们陈队长已经联系过我了。老实说,我心中竟是轻松了一些,老头子是自杀的事情,一直让我心中很难过。”
“他不是想要抛下我离开,而是……我没有想到,元栋那孩子……年纪大了,没什么想不开的,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说吧。”
沉珂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委实不擅长安慰人。
以前刚入警队的时候,也被安排去安慰被害者家属,结果哭得奄奄一息的家属被她安慰之后恨不得徒手打虎!不对,是打她……
“您应该还记得吧,当初来捐赠红色围巾的人。在火宅发生之前,有一个叫做马佳的女人来孤儿院,说她姐姐姐夫没有孩子,想要领养元栋。您还有印象吗?”
“她来了之后,元栋和元栋的哥哥有没有什么异常?马佳是不是捐赠红色围巾的人?”
电话那头,突然之间彭的一声响,像是水杯落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妈妈,你没事吧,我来打扫就可以了,你小心不要踩到水滑倒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电话那头才再次传来了老院长的声音。
“不是马佳送的围巾,但是是她牵的线,说是有个厂里年终搞妇女活动,围巾都是手工织的,过年图个喜庆。孩子们高兴,厂报上头也有东西可以登。”
她再次确认,元栋在招供的时候,的确是真假参半的。
比如说他说他杀了赖亮之后,去找过那些捐围巾的人,牵头的人已经亡故了,其他人也不可考。
可他半句没有提过马佳在其中的事情。
“唉,当年的那场火灾,谁也不想发生的,这一直都是我的一个心结。没有想到因为这个,让元栋那孩子走上了不归路。”
“那您还记得元栋的哥哥吗?红星孤儿院会把红色五角星当做奖励,那元栋的哥哥身上,或者他的床上,总之就是他被烧死的时候,周围会出现红色的五角星吗?”
沉珂心中腾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如果完全不理会元栋的供词,将他所说的一切全部清零,重新来调查这起桉件,当年的火灾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他的杀人动机,真是因为厌恶做善事的人,要将孤儿院的孩子们打扮得像人偶一样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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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杀人是真的,但是动机是谎言呢?
那边老院长顿了顿,肯定的说道,“小孩子们,都很看重红五星,还有小红花这样的东西的,因为在孤儿院里,积累到了十个红五星,就可以换到一颗糖果。”
“在孤儿院,在那个年代,糖果还是挺珍贵的。元栋的哥哥名叫元谭,他喜欢把红五星,都贴在自己的床头上。”
沉珂想了想,“最后一个问题,当年油漆桶是谁的,是谁的围巾掉下来,落进了火中?”
“现场烧得一团乱,具体是谁的围巾掉进去了也说不清楚,不过那个装有炭火的小油漆桶是元谭的,就放在他的床头边,所以火灾发生之后,那个孩子没有跑掉……”
沉珂深吸了一口气,“多谢您,有事情我会再同您联系。”
那边的老院长“啊”了一声,像是想再问说点什么,却是一声叹息,挂断了电话。
沉珂同黎渊对视了一眼,将手机揣进了兜里,“马佳平时靠什么赚钱?她有没有经常会突然暴富,多出一大笔钱来的情况?”
沉珂说着,顿了顿,“她是不是会做糖葫芦?”
马梅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有些迟疑的看了看沉珂,又看了看黎渊,“佳佳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她虽然是假冒的,但是人真的挺好的。”
她有些犹疑了几声,华国普通老百姓骨子配合警察工作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她说她是卖保险的,具体我也不知道。她是挺喜欢吃糖葫芦的,也会做,好像说,她是北方人。”
马佳的确是北方人。
元栋在供词里说,哥哥只会说雪,好大的雪,他想他们是从一个经常下雪的地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