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东南洛阳与豫州交界,魏国难以抵挡兵锋下,是仓惶逃窜的百姓,两国之间的战事,余波总会累及到附近村寨、乡镇,征集壮丁、粮草,都会让许许多多的人无法渡过这个年头。
人音混杂,车马声急。
牵着家中牲畜的女人,跟在抱着孩子的丈夫身后随着涌动的人潮向洛阳而去,被人群拥挤歪斜的老叟,脸色茫然;懵懂的孩子张望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开心的鼓掌;也有不少穿着公服的衙门中人维持秩序,偶尔听到什么消息,脸色大变。
不久,一支南梁的小股兵马引起了骚乱,这支从洛阳地界忽然窜出来的敌军并没有对这些躲避兵灾的百姓发动攻击,像是在逃命,仓惶向豫州穿梭过去。
碰上魏国的衙门官差,为首的将校只是举起刀锋,望来一眼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便带着麾下士兵迅速远遁。
这支小股梁兵沿着密集而混乱的队伍跑出数十里后,便再难见到逃难的百姓队伍,取而代之的是原野不时出现的侦骑、令骑,相隔数里便有举着旗帜的一股股军队正缓慢挺近。
“告诉陛下,正是因为连战连捷,才必然让士兵、马匹缓行,减少体力消耗,不然再经历一场恶战,恐怕洛阳近在迟尺,也难以发动攻城,反倒给魏军有可乘之机。”
数千推进的军队一侧,高坡上旌旗猎猎,陈庆之骑在他那匹白马背上,正眺望着渐渐平坦开阔的地势,皱着眉头正对皇帝元颢派来的令骑说话。
“荥阳是重镇,接下来是一场苦战,若攻不下,入洛阳之路就难办了。听闻魏左仆射杨昱、西阿王元庆、抚军将军元显恭已带七万兵马过来,时间拖长,恐怕其他方向的魏国援兵也会赶到,到时内外夹击,长途跋涉闪攻洛阳的策略,只能作罢。”
“武都公,可是原话带给陛下?”
“原话带给陛下。”
陈庆之点点头,待那令骑走后,他叹了口气,自魏国寇乱,尔朱荣、元天穆的率领下,引兵东出,让他有了可乘之机,一路连战连捷,克三城,败丘大千七万兵马,又歼魏济阴王元晖业两万御林军,被加封卫将军、徐州刺史、武都公。
但他知道,真正能用的兵马,从大梁带来的七千人,损耗下也补充了兵员,但班底在,就不怕作乱。
相反,丘大千的七万兵马却不能信任,但那位新登基的皇帝却将对方兵马带在身边充当门面,压力便给到了陈庆之这边,若是战胜,那元颢便无任何危险,若战败超过两次,或久克荥阳不下,那丘大千可能随时都会再次反叛。
他低头看去腰间那柄名曰:白龙的佩剑,这一路连战连胜几乎是它的功劳,每站必先,只要拔出鞘握在手中,所遇之敌,纷纷自行落马,带着陈庆之彷如一条白龙在汪洋人潮中逆流前行。
“也不知先生在不在洛阳,还想着在那里宴请先生一番。”
陈庆之笑了一下,抬起目光时,他眯了一下眼睛,抬起另只手,马鞭指着的方向,偏头问去身边的副将。
“那是谁的兵马,怎的毫无阵型?”
指去的方向,一支小股士卒,大概三十四十左右人,没有阵型的迎着前行的兵马过来。
“回禀将军,好像是降将丘大千的人。”
那副将是跟随陈庆之从大梁一路杀来的,称呼一直沿用的是将军,而非那元颢所封的‘武都公’。
“他的兵马怎么从洛阳方向过来?绕到荥阳后面做甚?随我过去问问。”
皇帝的行撵在七千梁军后面,数万人组成的庞大队伍,行进的更加缓慢,一眼望去,人山人海,旌旗猎猎,若不知道这是一支降军,还以为是哪支精锐开拔。
那支回来的小股兵马通报的姓名,很快回到原来的队伍,将消息上报。
“还有这样的事?”
中军大旗下,元颢惊讶的看着骑马而来的降将丘大千,这人身形魁梧,面容端正,颔下须髯威风凛凛,根本看不出降将身份。
“回陛下,我那麾下便如此说的,在当地百姓那也多有左证。”丘大千骑马靠近放下手来:“陛下若不信,末将这就让人将那将校带过来。”
“是!”
丘大千拱手垂首,随即大手一挥,亲兵很快骑马而去,不多时回来,多了一人,正是在洛阳东北山麓里叫嚣的那小校。
“卑职拜见陛下。”
“听说你带回来不同寻常的消息?”
元颢一脸兴趣,要知道他是明白这世间有那么一小撮的修行中人,会使各种各样的玄奇之术,梁将陈庆之便得了这份机缘,被修道中人赠了一把所向无敌的神剑。
做为皇帝,让他好一阵羡慕。
如此拉拢对方,不惜封去各种官爵,一来是对其本事是认可的,二来也是希望通过他这层关系,能与修行中人攀上交情,不说能得一把同样的神剑,至少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那一切就值得了。
眼下听到这出讯息,敏锐的察觉到非同寻常的机会。
“是的陛下,卑职奉丘将军将令入洛阳地界搜寻支援荥阳兵马的动静,便在一处集子听闻那道观的离奇之事,后来卑职前去相求,可那道观里的道士并不买账,还用法术唤出无数妖魔,我等寻常人哪里敢硬触其锋芒,又怕惊动洛阳巡逻的守军,便赶紧回来将此事上报圣听。”
元颢喜好修行中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丘大千跟随的这一段时间多少是知道点,所以听到麾下带来的消息,做为降将,他便直接将告诉了这位新登基的皇帝。
果然,一听到这消息,这位皇帝就急忙将人召过来仔细询问,看元颢脸上露出的表情,丘大千不由露出笑容,这回是赌对了。
旋即,他跃马而出,朝皇帝拱起手:“陛下,待武都公攻破荥阳,末将便带人再次去看看,无论如何都要让那道观请陛下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