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淳差点笑出声来。
浓眉大眼的宇文成都，向来是傲视群雄，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宇文成都回身一镗啪的一声打在裴元庆的银锤之上，同样打得他双手震颤。
段淳不过是想看热闹而已，并不是要他们打出真火来。
他上前去，将他二人分开。
“切磋而已，不要动了肝火。你们且都消消气，晚些时候，我带你们去找找乐子。”
宇文成都和裴元庆这才作罢。
裴元庆问道：“什么乐子？喝花酒我可不感兴趣。”
他父亲曾和他说过，不要同段淳到教坊司那种地方去鬼混。
“喝花酒有什么好的？自然是杀人了。”
宇文成都问道：“杀个人而已，还用你亲自出手？再说又何必叫上我们，难道你要杀的人是李元霸？”
段淳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不过杀个妖道而已。只是他道法高深，不虞让他跑了。”
宇文成都继续问道：“哪个妖道？”
“安珈陀。”
宇文成都眼睛眯了起来：“赛神仙安珈陀？听闻皇上都对他信任有加，你贸然杀了他，皇上问起来，只怕脱不了干系！”
裴元庆冷哼道：“我平生最恨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要我说我一锤子将他锤死算了。”
段淳拍手叫好：“这才是我的小舅子，成都要是不敢去，我也不逼你。改日再请你喝酒便是了。”
宇文成都突然想起了李蓉蓉，知道段淳这是为李蓉蓉和李秀宁出气，也不再反驳，而是答应了下来。
他说：“既如此，我们便给他一个天大的面子，便是李元霸在此，也断无如此待遇。”
段淳这才按住他的肩膀说：“这才是宇文成都，你说你生来怕过谁？畏首畏尾可不是你。”
宇文成都被夸得找不到北：“你说的对！”
三人欣然而散。
段淳倒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往尚书院去了。
他来到吏部，吏部各部官员一个个摇头晃脑，心思早就不在州县官员考核上面。
而是聚在一起商量着晚上又到哪里风流快活，喝花酒去。
段淳咳嗽了一声。
那聚在一起的官员瞧见他来，都愣了片刻，而后朝他拱手，这才纷纷散开。
听说段大人从来都是不空手而归。若是被他盯上了，不掏出个几百两银子，别想轻易逃过去了。
不过，这纯属讹传罢了。
当初段淳还是个驾部承务郎的时候，确实是缺银子花。
但是现在，想给他送银子的，可以从朱雀大街一路拍到明德门。
但是你看段淳还会伸手收下吗？
现在即便是银子掉在地上，他弯腰捡都嫌麻烦。
段淳随便叫了个人过来说：“裴侍郎何在？让他来见我。”
“是，大人。”那人苦着一张脸去找裴世矩。
这裴世矩也是个奇人，年近七十了还在朝廷当官，也是个贪恋权势的主。
到李世民登基之后，有许多文官武将为了避李世民名讳，便将世字去掉。
比如说这裴世矩改名叫裴矩。
还有那徐茂公，他本名徐世积，后来被赐李姓，叫李世积，再后来又叫李积。
好好一个名字成了里脊肉。
不管多难听的名字，那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犯了忌讳。
裴世矩听说段淳要见他，急忙赶过来，差点没摔个跟头。
段淳见他模样，也不忍让他站着，指着一旁的椅子说：“本官虽然是吏部尚书，但是倒有许多时候不在吏部，这吏部全靠裴侍郎了。”
裴世矩不敢居功，连忙说道：“大人为国出力，平定瓦岗叛乱，功在社稷。老臣多承担一些也是应该的。”
段淳指着桌子上的考核文书问道：“裴侍郎，往年各州县的考核文书可不止这些，为何今年少了一半？”
裴世矩往屋外看了看说：“不瞒大人，如今盗匪横行，有许多官员的文书竟无法抵京，实属无奈呀。”
“皇上可知此事？”
“圣上至今不知，无人敢言。”
裴世矩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吏部准备将这摊子事推给段淳了。
段淳自然是不想揽这些破事的，谁愿意说谁说去。
他岔开话题道：“听闻裴尚书之前经略西域颇有成效，本官倒是没有到过西域，不知大人可愿意同我说说？”
说到这裴世矩眼睛亮了起来：“想当初，下官受皇命出使西域铁勒，令他们出兵攻打吐谷浑。吐谷浑大败！我大隋趁势而入，再次击败吐谷浑，吐谷浑被迫南迁。
那是我大隋最强盛的时候，我们占领占领吐谷浑，其原有领土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皆归我大隋所有。
那年圣上西巡曾过大斗拔谷，到达燕支山，西域七十二国国主亲自相迎！
可惜...”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段淳知道他要说什么。
可惜后来，裴世矩又领皇命镇守北藩。
他本来是想效仿长孙晟分裂突厥。
只不过画虎不成反类犬，导致突厥倒戈。
而后又经历了三征辽东的惨败，大隋国力每况日下！
段淳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侍郎为了大隋，可谓是竭心尽力，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我听闻圣上即将下扬州，到时候你便随他一起去散散心吧。”
裴世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圣上不日就要下扬州的事情，在京师里闹得沸沸扬扬的。
谁不想乘上龙舟到江南游览一番？
只是他本以为此事轮不到自己，没想到段尚书竟然主动提起。
他感激涕零道：“多谢尚书大人。”
段淳说：“无需多谢，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裴侍郎年事已高，路途奔波，届时还望多保重身体。”
他挥了挥手，便让裴世矩回去。
呵，去扬州可真的是这么好的事情？
那是有去无回的事，希望你这一次还能活着回来。
裴世矩开心至极，他回到座位上，双腿张开。
不料桌子下爬出一个侍女，抬头说道：“侍郎去了这么久，倒是让奴家好等。”
裴世矩微微一翘，谁说我年事已高，我还行的很，今日老夫偏要证明自己。
他对那侍女说道：“不要多问，做你该做的事。”
那侍女娇媚一笑说：“是，侍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