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谈论一会儿见天色已晚便各自回房休息,吉良义时一边走回房间一边思索着今天的短暂谈话,忽然在脑海里抓到一丝灵光想通困扰他许久的难题,心里一下变的轻松许多,走路的步伐也愈发的轻快。
此时已到掌灯时分,侍女们在四处点起蜡烛照亮晚霞中的春日御所,吉良义时轻轻的走过廊下时不时冲侍女们笑笑,平素里从不留难侍女且又不爱端架子平易近人的随和性子,让这些下人打心底里对这个尊贵的公方殿下充满爱戴和敬仰。
若非吉良义时很同阿燕沾花惹草玩弄侍女的恶劣习惯,御所里的几位夫人又一个赛一个的温柔美丽待人温和,这些侍女说不定早就脱光衣服钻到书房里自荐枕席了,侍女们对吉良义时的微笑报以灿烂的笑容,颇有姿色的侍女还会故意扭着腰肢以展示自己的姿容非凡,待吉良义时笑着走过去就引来几个同伴的低声笑骂“骚蹄子又发春”之类的笑言。
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吉良义时就很不喜欢勾搭侍女,把战火烧到自己身边是最愚蠢的行为,更何况他的后宫质量堪称战国顶尖水准,完全不需要勾搭这些长相比较普通的侍女,偶尔看她们在自己面前表演就足够了。
正想着吃过晚餐该去哪位夫人的房间里,抬起头来却看到檀香站在冷夏眺望着夕阳发呆,手里还握着一张小纸条就是不知上面写着什么字迹,悄悄的走到她身旁假咳一声道:“檀香!在看什么东西呢?”
“啊!是殿下!”檀香连忙跪下行礼,慌里慌张的说道:“妾身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在发呆……”
“别藏了,把你手里的纸条拿出来。”吉良义时指着她藏在背后的那只胳膊,像大人指着犯错的小孩似的,说道:“让余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檀香的脸色一下变的煞白,浑身哆嗦着拿出藏在身后的胳膊,打开手掌确实一张四指宽的一掌长的纸条上面还写着几行字迹,吉良义时接过字条定睛一看。上面却写着:“想办法让公方殿下为松千代找几个后见人担当傅役,要多在公方殿下临幸的时候劝劝他对若狭、越前用兵,只有打下这两处才能让老夫多捞些功绩,日后我沼田家的名份高低全看檀香的力量发挥了!”
吉良义时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在心里暗骂道:“这个沼田光兼真是不知好歹。余让你出来挑动家里的纷争以便模糊家中各派系泾渭分明的阵营化,不是让你跳到余的后宫里指挥你女儿虎乱插手干预我上総足利家的大政制定!你这么想立功提高名份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以为庶出也能和嫡流争夺名份吗?做梦!”
抬起头看到沼田檀香吓的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他,暗笑这个小傻妞刚进门的时候还装妖艳风骚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没多久便被他三两下给破除的一干二净附带一顿吓唬给镇住,到后来只能恢复本来的面目老老实实的做个给他生孩子的傻妞。
比起疯起来让人无法自持的克劳迪娅,这个装疯的檀香可就差的不可以道计。在吉良义时的后宫里老实本分的很,只有两人欢爱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些魅惑的性子来,总体来说她还是个傻乎乎的笨女人。或者说吉良义时的后宫里真正聪明的大概只有一个半,那一个还是外室身份的克劳迪娅,那半个就是接受绫公主手把手教导的虎姬。
随手将这字条丢到廊下的灯笼里,不消片刻就被烛火烧成灰烬:“起来吧!余当是什么大事呢!这点小事吃饭的时候就可以跟余说出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看把你给吓的,难道余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还是余长的像那青面獠牙的怪物?”
“妾身绝对没有这么想过……臣妾只是……”檀香刚站起来又急忙跪下,还没说两句就委屈的哭出声来:“妾身的父亲几次三番的催促檀香在殿下面前进言干政,还提出许多檀香无法接受的要求,檀香一次都没有答应父亲的要求,也从没在殿下面前提起过任何要求,请殿下原谅檀香隐瞒不报。”
沼田檀香不敢为她父亲求情。眼下什么都比不上她那两个亲生骨肉重要,她的地位不保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就要从名门侄子打入十八层地狱,再想起她父亲屡次三番的苦苦相逼,这个苦命的女子突然觉得她那个从没尽过父亲责任的老人是那样的自私无情。
看起来沼田光兼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她这个女儿,以及她女儿生下的两个孩子的重要性,永远是功利的思考着怎么从上総足利家的体系内捞到好处,怎么借着他的女儿檀香和外孙外孙女的影响力做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事情,这让檀香对感到无比的伤心和失望。
沼田光兼前后有四位夫人为他生下二十几位子女,但这个人既没有身为人夫的责任感更缺乏为人父的基本道德,通俗的讲就是当丈夫的没有一个当丈夫的觉悟,做父亲的没有做父亲该有的样子,甚至从未对子女们作出任何的作为父亲应当做的基本行为,他从没爱过他的孩子,哪怕一个都没有。
在需要他的时候永远是找不到人,像个勤劳的小蜜蜂扎进花丛中拈花惹草,在他的原配正室円慈院生孩子的时候还在勾搭侍女,直到她夫人难产而死尸身冰凉才出现,这么个奇葩也不能怪他的几个年长的儿子会在沼田光兼年老的时候把他软禁起来争夺家业,有这个父亲做榜样儿子能学出好样子才有鬼。
这些年沼田光兼就像个热情的推销员,向吉良家内的谱代家臣们四处兜售自家出产的漂亮闺女,恨不得明码标价把自家闺女推上货架上贩卖。偶尔忙其他的事情就是为艺术献身,从和歌茶道猿乐,到讲解《源氏物语》里的背景关窍,都是他最那首的事情,可以说他的一声就像个毫无责任感,毫无节操的艺术家,永远的飘荡着为自己所追求的理想目标而奋斗者。
这样的脾性使得沼田光兼在吉良家内的名声很恶劣。无论是东国的武士还是三河的武家都对这种人报以厌恶和嘲弄,只不过看在吉良义时和他那几个女婿的面子上没人敢当众表现出来,暗地里大肆挖苦嘲讽肯定是少不了的。
沼田光兼这些年混的不如意也与这有关系,谱代家臣团总是有意无意的给他安排闲差,这样的安排然给他既捞不到好处又得不到磨练。他找到自己的几个女婿抱怨过几次也被三言两语敷衍过去,搞的他还以为女婿们是照顾自己岁数大了,给个收入不菲又轻松的闲职。
殊不知吉良义时曾说过不养闲人,他这个闲职等于把他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的注视之下,整日里无所事事那就只有把剩余精力投入到艺术和拈花惹草的大业当中,偶尔想出点奇葩想法就写信逼迫自己的女儿以“尽身为子女的孝道”为名义。在吉良义时的耳边吹吹枕头风。
沼田光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悄然间得罪许多人,这次被吉良义时撞破行藏更把他的女儿推到悬崖边上,同时让沼田檀香痛下决心无论受到什么处罚。以后都要坚决的和他父亲断绝来往,绝不能让这个满脑子疯狂思想的父亲再祸害她的孩子们。
吉良义时压根没打算怎么处置沼田檀香,风是他煽起来的反过来责怪自己的夫人岂不是很蠢,深处双手搂着檀香站起来道:“余说过这不算大事。以后再碰到你父亲给你传信就直接交给余便是!这个沼田光兼办事越来越差,原以为还能为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现在看来他不会把事情搞的更糟糕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檀香经历大悲大喜的冲击,埋在吉良义时的怀里向他保证:“多谢殿下饶妾身一命,从今日起妾身就与父亲断绝来往,以后绝不会再听父亲的半句话了。”
……
过去的几天时间,吉良义时带着近卫前嗣参观城下町和直江津港的设施。为他介绍这座新兴城市这几年的发展历程,让近卫前嗣深刻的意识到上総足利家这几年发展的突飞猛进,单说这整个关川流域竟然聚集二十万人口,这个数字放在山城国所在的京都也不过如此。
近卫前嗣坦言从没想到苦寒的北国也能有这么大的町並群,称之为新兴城市一点也不为过,称赞吉良义时卓越的内政手腕和匪夷所思的经济手段,短短不过十余年间就打造出一个军事农业与商业多重丰收的庞大家业,即使历史上的一代英主也见得有这种本事。
在直江津町的妙觉寺内,近卫前嗣在寺内向虎哉宗乙弈棋论禅又向随风和尚请教佛理,在寺院里盘桓数日才恋恋不舍的返回春日山城,回到城里还不忘称赞这妙觉寺的伽蓝修建于町内实在妙不可言,一个闹中取静就把这北陆禅宗的境界凸显出来,并称赞两位高僧佛学精湛每一语都能发人深省。
这一日近卫前嗣在庭院里赏雪归来,见到吉良义时就笑言道:“余决心改换名字,不知取字‘久’代替嗣如何?”
“取义长久吗?兄长已有嗣子却更需要朝廷幕府能平和安定长长久久,如此看来确实是个好名字!那么我义时就恭喜兄长得到新的名号了!”吉良义时亲眼目睹近卫前嗣改名为近卫前久,到觉得自己的身上似乎增添一丝微不可查的使命感。
刚出正月克劳迪娅的船队就准备启程返航,在离开前的她和吉良义时纠缠在一起小声告诉他已经怀孕的消息,吉良义时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他担心的是长途奔波的安全问题,小洋妞告诉他不用担心自己早已经做好完全准备。
克劳迪娅笑吟吟的抚着他的脸颊,低声说道:“遵照你的提议,我会让约翰船长带着船队在大西洋上私掠,而原阿歌特商会的船队将进行黑三角贸易,而我在回到伦敦以后就找个理由去美洲大陆担任殖民总督。我们的孩子将会诞生在加勒比海的某座小岛上,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
“爱德华约克,他的未来将会成为加勒比的王。”吉良义时得意的笑着:“即使不在伦敦也无所谓,只要你能拥有强大的舰队,无数座岛屿以及垄断北大西洋的贸易,伦敦的贵族将会向你屈服,而我将会全力成为你和爱德华的有力后盾。”
克劳迪娅甜甜的一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看着在她脸上绽放的淡淡笑容,吉良义时的心里却远没有表面上那样轻松自信,克劳迪娅是个坚强独立不惧艰险的强気女子,本身对吉良义时的感情依赖就非常少,两人联系的纽带一是未来诞生的孩子。二就是永恒不变的利益。
他甚至不清楚克劳迪娅的心里到底对自己有多少爱,又有多少是欲望驱使的本能行动,就像她献身那天对吉良义时说过的那般,她只是要找个看起来顺眼不讨厌的男人献身,在她的狭窄的交际圈里恰好自己就是个合适的人选,可以说他就是个走狗屎运的家伙。
依托运气搭上一条大船是幸运的。可他能搭乘几时又是个令人担心的问题,克劳迪娅的未来成就极有可能超越他,他那未出生的孩子爱德华约克将肩负着无比丰厚的财富。这也就意味着他很可能无法影响到她和孩子,对于他来说将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克劳迪娅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前往万里之外的大西洋上进行私掠贸易活动,这也就意味着吉良义时无法用感情束缚这个野心勃勃的强势女人。当她在海外打拼出一片天下的时候,还会记得曾经有个相隔万里的情夫吗?还会让爱德华怀念这个从没尽过父亲责任的男人吗?
当初他脑袋一热为掌握住这个疯狂女人,不惜提出海上私掠和黑三角贸易的计划,现在想来很可能是在作茧自缚,他很清楚这个女人绝非寻常女子那样感情脆弱,十岁就敢出海十二岁就敢孤身进入伦敦塔又怎么会是个寻常女子。
当她在海上孤独的拼杀又和吉良义时中断联系,会让两人本就脆弱感情逐渐变质腐败。不断的从私掠和黑三角贸易带来的无尽财富会让她成为英格兰王国最强势的女人之一,她的未来必定是伦敦最具有权势的贵族,这让他一个偏南一隅的男人怎么能忍受的了。
花言巧语在聪明人的眼里一钱不值,无论他为克劳迪娅表述多么美妙的景象,都无法掩盖他缺少影响大西洋的短板,他甚至不是一个地区至高无上的国王,又拿什么来满足克劳迪娅未来的索取呢?当她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需要你给予帮助的时候你帮不了她,这段感情也会逐渐走到尽头。
“关东啊!越是这样就越需要扩张……”吉良义时揽着小洋妞软软的身体,心里对权势的渴望心更炽烈几分,没有权力就意味着失去眼前的一切,就如同没有数万虎狼雄狮就没有上総足利家的铁血威名,他需要更高的威望更强大的实力以及更疯狂的扩张。
虽然说起来挺扯淡的,可是千古英雄尚有难过美人关的时刻,又何况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陷入七情六欲的红尘中挣扎,吉良义时和克劳迪娅这对宿命的指引中意外结合的情侣充满着无数变数和意外,使得气定神闲近乎无欲无求的吉良义时也感到无比的压力。
两人的奇怪关系不是单纯的爱情所能概括的,或者说这对情侣之间根本不存在像样的爱情,只见过几次面中间还相隔几年的空白,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仿佛生活在两个平行的世界,只是在一场意外中突然改变各自的方向产生交汇并成功的滚床单。
她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有好奇有探究还有许多好感,但这不是爱更不是长相厮守的理由,他从没想过要和她产生感情或者身体的纠葛,他有成功的人生有娇妻美眷,更有远大的前途值得拼搏有美好的人生经营,但是在各自不同的理由下她和他又要为各自的目标奋斗着,这就是命运的力量,总是透着令人捉摸不定的神秘。
克莉丝汀妮最后还是被他给吃下去,这个傻妞早就被克劳迪娅这个妖女给蛊惑的晕晕乎乎不知东西南北,于是在离别的最后夜晚鼓起勇气献出自己娇嫩的身体,克劳迪娅被诊断有四周的身孕不适合做激烈的欢爱,索性就赤条条的躺在床上欣赏男人和克莉丝汀妮的激烈运动。
她的那双碧蓝的眸子灿烂如星辉令人心神炫惑,而那一刻吉良义时无意发现她迷离的眼神下,嘴角却挂着戏谑中带着古怪的笑容,他的心微微一沉旋即努力的在克莉丝汀妮的身上起伏,心里越发确定这个女人的心思与众不同,暗道:“这大概是我见过最神秘最难掌握的女人了吧!”
第二天一早,直江津港外约克号扬帆,克劳迪娅和克莉丝汀妮站在船舷上对他挥手告别,克劳迪娅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高举着他送给她的美丽桧扇就像个凯旋归来的女将军,而刚破身的克莉丝汀妮扭扭捏捏的站在克劳迪娅的身后冲他挥手告别。
不同于克劳迪娅那种好像在错误的场合出现错误笑容的错位感,克莉丝汀妮对于夺走自己身体的男人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就像个热恋中的情侣乍然分开总有数不尽的思念,可实际她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爱没爱过她。
爱情是令人盲目的,单纯的少女更是这样,相比之下克莉丝汀妮要比克劳迪娅正常的多,他看到克莉丝汀妮紧紧握着吉良义时送给她的鸳鸯戏水丝帕便笑着挥手告别,这个女人本质上和春日御所里的几个女人是一样的,无非多一个洋妞属性,对吉良义时的吸引力实在有限。
待那支南蛮船队渐渐的消失在天边,吉良义时才渐渐的转过身对马迴大将一色时信吩咐道:“命令上杉弹正殿迅速整军,余要在三个月内拿下武藏国全境,此次关东征发战的目标将是……相模小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