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饶是如此,实则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背后。
就仿佛脊背上长了一只无形的眼。
而他真正的大部分心神,都是放在那只眼睛上,而不是放在前面那两只真正的眼睛上。
也就是说,无论是舞台上的表演,还是几位导师与他的对谈,他其实应对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
只是碍于背后的一片茫茫黑暗,如没有星月的夜空,或者是夜幕笼罩之下的深海,叫他尽管费尽心思,却找不到方向。
于是当凌霄忽然起身,疾步走向后台的时候,尽管她是弓着腰,却给了他指引!
就像深海里终于荡漾起了涟漪,他迅速回头,尽量不动声色,却也还是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只是因为,太熟悉了啊。
曾经,无数次,他站在光芒中央,将视线努力穿透灯光,去寻找黑暗中的那一抹身影。
而彼时,她也正是都如这般,猫着腰,小心地在黑暗里穿行,猫儿一样悄然无声地赶到他身边来,为他解决掉不管任何的问题。
其实,光芒中央真的是好孤单啊,四顾无依,就像是站在汪洋大海之中的孤岛。所以当他独自站在光芒中央的时候,他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害怕……
她是他唯一的岸,是他能够逃出孤岛的唯一渡船,唯有看见她,他才能觉得心安。
所以,她那样猫着腰的模样,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不会吸引太多注意力,可是对于他而言,却曾经是最重要的,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所以,她就算猫着腰想要躲闪开别人的注意,却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视线呢?
“……北导?”扈然楞着看他。
他这才想起,方才他是在跟扈然说话。而说话的场合是大庭广众,两人是在点评方才灿辰的团舞。
可他竟然走神了。
他便笑,赶忙收摄心神,重新回到点评。
可是其实,他的心思却已经走的更远了。跟随着那一抹潜行在夜色之中的猫儿一般的背影,远离了舞台,甚至远离了整个大厅。
——她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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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不久便揭晓。
凌天的九人团在灿辰的团舞后仅隔三个节目便登场了。
九人团登场之时,舞台上的灯光忽然明暗闪烁。
现场的人都惊呼,包括四位导师。
“……这是他们设计的舞台效果么?”河鱼问扈然。
扈然看看流程单,又按了按耳麦,然后确定地摇头,“没有通知,应该不是设计的,可能真的是出现电压不稳了吧。”
他还善意地笑笑,“毕竟这里是大西北,飞天城嘛,这几年才好些,当初电力供应什么的应该挺困难的。”
河鱼有点担心,“那咱们后头还要连续录制几个小时呢,不会支撑不下去吧?更要紧的是……电可不是好玩儿的,别出现什么安全事故。”
还是陈年静静说,“……别担心,节目组既然选了这儿,那就相关的因应措施都预备好了。至少,现在都应该自己有发电机的。”
河鱼松了口气,也笑,“是。我是又想起小时候来了,我们小时候偶尔还遇到过停电,在学校上晚自习还要自己点蜡烛、拿手电筒的。”
倒是陈年挑眉,“你家农村的吧?看着你比我还小呢,什么时代了啊,学校还没有应急灯,更何况还要点蜡烛?现在我都不知道哪儿还能买得到蜡烛了。”
河鱼瞟着陈年笑,“陈老师家是哪儿的呀?我听陈老师的普通话里,也时常冒出几句乡音来……可真是乡音难改啊。”
两人说两人的,北城就像没听见,完全没有半点想要打圆场的意思。
他一来性子如此,二来也当然是真的因为他心不在此。
于是也只有扈然赶紧发挥他主持的本事来,说合拢的话,将两人越说越疆的话题重新往一起拉。
北城只一双眼盯牢了舞台上。
怎么那么巧,不早不晚,就在凌天的团上台的时候,就出现了这样电压不稳的“事故”?
“哎呀,你们看——”
虽说舞台上忽明忽暗,可是还是有眼尖的练习生看见了舞台上的景象,这便尖叫起来。
在这尖叫声的引领之下,便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看过去——登时爆发出了更大的惊呼声!
——舞台上,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中,九个颀长的身影幽然闪入。
他们白衣飘飘,有古装的飘逸淡远之美,可是——他们的眉眼,他们的表情,更关键的是他们肩头的配饰,全都凝聚着诡谲幽魅的气场!
等他们终于走到了舞台中央,舞台灯光好像电压终于稳定下来,扈然大亮!
观众们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扮相,这便又是一阵欢呼!
他们的古装依旧还是原来May老师给设计的那飘逸的纱裾,可是出现在舞台上的纱裾却又与当时May老师的设计完全不同了!
——他们的纱裾不再完整,手撕成了条缕。这便让优雅变成了一种破坏的美感。
而他们之前的精致妆容也同样做了解构式的改变。
长眉、红唇,在原有轮廓之外做了延伸。仿佛是眉黛多画出了一笔,唇彩被指腹涂抹了开去!
这样“画蛇添足”的改动,叫人又在中国传统妆容之下,不由自主联想起刚刚大火的“小丑”的脸谱!
这便平添诡异,甚至是邪恶之感!
与此呼应,待得看清他们肩头的配饰,更叫人当场无不鼓掌的——只见他们肩头蹲伏着纯黑的乌鸦、披着羽毛的恐龙、形如鱼却又狗头且长腿的特别物种……
都是大家似乎认得,可是待得看清却根本不敢叫出名字来的动物标本,这配饰的出现更将他们身上的解构感、诡异感撑到爆棚!
“是远古生物吧,是在生物进化中间链条上的,不过现在已经灭绝,不过现在有不少物种就是它们进化之后的产物,所以现在地球上依旧还能看得见他们的影子……”孟作舟说。
学霸就是学霸,能撑起这样人设的,单凭包装是立不住的,还真得本人是实打实的学霸才行。所以当大家还在发懵的时候,终究还是孟作舟第一个发现了关窍。
也是,真正的学霸,谁不选物理+化学+生物的大理科呢?又或者说,真正的学霸,多多少少都涉足过生物竞赛吧,所以才能这样笃定地脱口而出。
身穿撕裂的纱裾,肩头上扛着远古生物的饰物,那身姿颀长的九个男子,仿佛是从古代而来,却不是普通的古代,而是远古;
可是这样的造型却又是超现代的风格,于是他们便也像是从更为遥远的未来而来……
远古与未来,两个高维度的时空概念,在他们身上碰撞,却奇异地高度统一了起来。
这形象,已然成功地冲破了之前灿辰的“北斗七子”所营造出的古风感。将时空的浩渺无垠感,模糊又清晰地展现在人们眼前。
连北城都不能不心下悸动。
窦蔻却有些发懵,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揪住瓜片问,“……这都什么啊?哪儿来的?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
“你们谁定的主意?这不是把咱们预定好的风格全给毁了吗?”窦蔻眯起眼,“是不是凌霄的主意?”
瓜片叹口气。就连她都听出来了,窦蔻这是卯着劲儿地想要抓凌霄的错处呢啊!
瓜片便都有些没好气儿,“……原来窦姐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就凭窦姐你在公司的地位,早就知道这些物件儿的来历呢。”
窦蔻一听瓜片这口风不对,她都有点发傻,“你说什么呢?”
瓜片忍住叹息,“这些都是凌总亲自跟一位手工匠人订制回来的啊!凌总的意思,就是觉得咱们这九人团的造型上一定要出彩,不能再走寻常路,所以才特别订制了这样一批特别的饰物。”
瓜片瞟窦蔻一眼,“这可是凌总亲自拍板定的……凌总肯定知会周总了。怎么,周总没跟窦姐你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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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蔻怎么都没想到这事儿原来跟大boss有关,而且是大boss亲自定的……
真别说,这事儿周仙还真没跟她说,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她倒是也大致能明白周仙为什么不跟她说的原因——那是因为周仙可能在这事儿上,可能想法压根儿就跟大老板不一样!
周仙是还想一雪虞乔之耻,所以她还要让九人团穿古装,走古风,那她当然就不同意大老板在这超现代的想法了呗。
况且九人团开始去陈寒山工作室练舞的时候,大老板出国谈公司的国际化合作去了,没在国内,所以周仙干脆就自己作主,拍板定了依旧还是古装风格,把大老板当初的话给抛到脑后去了。
只是,估计周仙自己也没想到,大老板果然一向是个特别有坚持的人,可能就是那天来接他们的时候,干脆亲自把这些饰物给带来了!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啊,这东西都亲自给送来了,所以凌霄给首下了不说,这还给立马用上了!
这如果不是大老板的主意,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的,这凌霄若是敢擅自改变周仙原来的主张的话,那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怎奈,这次还真是大老板亲自下场了呢……
窦蔻当然不知道凌霄与丛林、凌留砚之间的那段奇妙的缘分,所以凌霄是知道有这样一批手作饰品存在的,所以她这次来都给带来了。
窦蔻扼腕之余,心下不由得画魂儿:凌霄这么安排,显然是讨好大老板啊!
又或者说,凌霄是想借大老板,来压周仙,或者说直接是要压她窦蔻啊!
窦蔻冷着脸看台上,心说,但凡台上出了一点差错,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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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从后台又猫着腰回来,归入观众席看舞台上的效果。
瓜片捅了捅她,冲窦蔻怒了努嘴。
凌霄明白瓜片的意思,点头笑笑。
现在她还真顾不上一个窦蔻。随便她,爱咋地咋地吧。
台上——
扈然好奇地望着九人团,含笑提醒,“你们可以自我介绍了。”
一般这时候各个男团都会一起出声,齐声介绍“大家好,我们是某某公司的某某团”。
可惜,这不适合这九位。
只有黎楠一个乖巧地代表另外八位介绍说,“大家好,我们是M男团。”
台下,片刻的安静,随即漾起一片嘁嘁喳喳的笑声来。
显然大家不好意思大笑,毕竟方才他们的表现那么叫人震撼。
不过……这个名字听了之后,实在是没办法不笑出来呢。
不仅仅是旁人这样,其实连凌霄听了,都忍不住一捂眼。
这就好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刚建立了不世功勋,然后皇上将他叫到金銮殿上亲自问他:“英雄,你姓甚名谁”。
然后英雄羞涩一笑,“回皇上,微臣叫翠花……”一样的效果。
真是的,“M男团”这算神马玩意儿呢?好歹人家灿辰还叫“北斗七子”,既有文化历史,又跟公司名儿完美契合。
可是“M男团”这词儿,却叫人有点莫名其妙想到内阿就裤了呢?
就连瓜片都说,“要不,再添一个M?咱直接变‘美眉团’啊,或者哪怕‘大碗巧克力豆’也好啊,好歹还能碰瓷儿个大碗宽面……”
可惜,没人同意。
这个名儿当然不是公司企宣给取的原始名儿,也更不是凌霄她们当工作人员给建议的,而是干脆是人家九人团自己私下里捅捅咕咕取出来的名儿!
——鬼知道他们为什么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儿,而且还敝帚自珍,怎么都不准改的!
扈然也笑,不过主持人就是主持人,扈然笑得十分矜持,而且还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一般。
“……很特别的名字啊。跟你们今晚的造型一样别致。我相信你们这个'M'一定别有深意。请你们给我们解释解释啊,你们为什么叫这个名字,'M’又代表了什么含义呢?”
竟然没人吱声!
九个人,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解释的!
冷场+整段垮掉。
扈然尴尬得只能一个劲儿地乐,“难道是没有确定的含义么?是‘无名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