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大屏幕的高清技术,将扈然的表情,乃至最细微的,都捕捉到了。
而且屏幕那么大,更是将人脸放大了几十倍都不止,所以那个原本可以叫做“细微”的表情,也被放大成了显而易见。
凌霄看见,他在迅速扫过名单之后,脸上出现了一个惊愕的表情。
然后,他迅速抬眼望向训练生的方向。
显然,扈然是看见了一个让他都大出意料的结果。
大出意料可能有两种:
一种是原本看着很普通的训练生,结果拿到了一个特别高的分数——这个可以被成为惊喜;
而另外一种就是正好相反,可能是原本被十分看好的训练生,结果得到的是一个完全跌破地板的低分——这个就算是惊吓了。
而从扈然的表情上来看,喜是没看出来的,绝壁是后者。
在场各家工作人员的心都揪了起来。
是谁?
.
好在评分昨晚已经拖了一个晚上了,显然扈然也没想继续拖。
否则,就会影响今天的进程了。
所以扈然很快振作了一下,朗声宣布,“结合训练生自评分,以及昨天初舞台的导师现场打分,下面我来宣布训练生们的首次评分分班。”
他先选择了最安全的B等级,照着名单念了足有好几分钟。
因为练习生们为了求稳,自评分多为B,所以只要初舞台的表现中规中矩的话,那么两部分评分加在一起,他们依旧是如愿以偿地拿到B等级。
也就是说,B等级依旧是所有训练生里人数最多的,占了23还多。
.
接下来扈然好像很犹豫是该先宣布A等级,还是C等级。
按说A等级作为比赛的阶段赢家,应该是此次评分,乃至最初入营这几天表现的最大噱头,是应该摆在最后来宣布的。
而C等级呢,作为阶段的失败者,很有炮灰的悲壮,所以可以被先拿出来祭天的。
扈然的犹豫,更多被解读为他还在带节奏、搞气氛。
就连河鱼都催,“扈然老师你怎么比训练生们还紧张?看,他们都等不及了,快宣布吧。”
扈然这才抿了抿嘴唇,有点尴尬地笑笑,“好,那我现在就继续宣读。”
“不过,还是玩儿个小小的游戏吧,这次我不是一次性把A等级和C等级的宣读完,而是交叉进行,就是说读一个A等级,再读一个C等级……”
“哦……”另外三分之一等着自己分数的考生登时都抱住了头。
太特么残酷了吧。
作为平均年纪20岁上下的大男生来说,心思还是比较直白的,喜欢那种不管死活,你给我来个痛快的;而不是这种扎着刀子,然后螺旋往里捅的。
二条和瓜片也紧张起来。
自家九人团,除了季光、冷牧、吕焰三人被评在了B等级,而且分数都在前几名之外,如黎楠、戴昴他们核心成员全都还没有分数出来。
“扈然搞什么啊?”连窦蔻都有些烦躁起来。
凌霄垂下头去。
扈然应该不是故意搞事情,他这突然的决定可能跟他之前的微妙表情有关。
.
扈然开始宣读了。
“首先,A等级——灿辰国际,林眉山;C等级——木秀娱乐,苗可可。”
全场一片掌声和欢呼。
林眉山一头长发飘逸若仙,相貌资质绝佳,而且舞台表现力也是独树一帜,入A等级,谁都挑不出毛病来,所以掌声都是给他的。
至于欢呼声,则是给苗可可的。
对于苗可可这样的,同情什么的就不必要了。人家苗可可听见成绩之后也没什么悲伤,还站起来跟大家飞吻呢,所以大家反倒给的都是欢呼了。
看现场气氛这么热烈,扈然悄然松了口气。
继续道:“A等级——远航工作室,孟作舟……”
这回全场更笑了,不过没人敢像之前那么肆无忌惮的大笑,而是都有点往回收。
尽管孟作舟是A等级,可喜可贺,可是他显然还在“一早白头”的阴影里没出来,就算听见自己是A等级,也没怎么太高兴。
“C等级——洛川传媒,向沂……”
镜头迅速找到向沂。
本来就腼腆内向的小男生,这一刻更是手足无措起来,坐在那里,像是被流放到了无人的孤岛上,四顾看都是乌泱乌泱的海水,而他还是连挎着游泳圈都不会扑腾的那种旱鸭子。
大家便都不好意思笑了,纷纷伸手过来拍他的肩,或者安慰他,“没事啦,后面还有机会翻盘的。”
向沂得到这个评分也不算冤枉。因为初舞台展现的是各家男团的整体表现,其中尤其重要的是唱跳,向沂的性格使然,他显然是不擅长跳舞的,紧张之下好几个动作都没到位,甚至出现过同手同脚的情况。
.
再接下来,黎楠、戴昴、白榆的分数都出来了,全都有惊无险地进了A等级。
只有星回的分数还没出。
“搞什么?”二条和瓜片都要站起来了。
扈然终于最后一个宣读,“最后一个C等级的是——凌天的贝星回。”
轰!
现场又好像是有什么低频炮弹炸开了,碎片崩得所有人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九人团的整体评分很高,最低都是B等级里的前几名,核心成全全部进A,没理由C位反倒跌进了C等级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这种选秀节目里,“妖”都是在明面上摆着的。
——导师打分嘛,星回自评分还是A,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有导师在打分的时候给疯狂压分了。
窦蔻立时扭头瞪过来,目光就落在凌霄面上,“顾北城吧!也不算奇怪哈,凌霄你说呢?”
凌霄抬眸,静静看着导师席上四位导师的背影。
问题就在于导师的评分不是公开打分,所以无从去摁准到底是谁在丧心病狂地压分,只能猜。
她起身,弓着腰,“……我去看看他。”
二条和瓜片赶紧让开通道,“快去吧。”
.
后台。
凌霄趁着录制间隙来找星回,可是那个死孩子却没了踪影。
她心跳就更急了。
问了黎楠他们,都说他去洗手间,结果一转眼就没影了。
凌霄整理了一下思路,“……洗手间?男的?”
黎楠张嘴看着她,半天才说,“对,他应该只能去男的。”
凌霄的脸也热了起来,赶忙摆摆手走了。
.
男洗手间门前。
她刚刚问黎楠的话,是真实的心灵写照。她是真的希望那死孩子没在男的这边啊……
不然她该怎么进去找他?
她左右看看。
再看看。
幸亏这时候是录制当中,这时候训练生们,包括工作人员什么的,应该都回现场去了。
整条走廊都是静悄悄的。
洗手间里也一样静悄悄的。
凌霄都能听见男的那边可能有个什么水龙头没关严,不断有水落下来。
嘀嗒,嘀嗒。
凌霄给自己再做一遍心理建设:好吧,应该已经是没人了。
她只要拿出保洁阿姨的勇气来——什么男的、女的,保洁阿姨口罩一戴,还不是脚步不慌心不乱就往里闯啊?
她现在就是保洁阿姨,阿姨,姨……
最后推了她后背一把的,是那嘀嗒声之外又出现的一种声音。
很低,很细,很碎,被掩盖在了那水声嘀嗒里。
她支愣起耳朵使劲听——没跑了,是抽气声。
毕竟这是洗手间啊,就算有排风扇,加上空气清新剂,可是也没人愿意跑这儿来深呼吸的吧?所以抽气声,其实就等于是抽泣声。
她闭了闭眼。不知道怎么的,刚刚心上突然被谁拧了一把似的,那么疼。
所以她就算还没进入保洁阿姨的角色呢,她也还是一头就扎进了男的那边去。
.
非礼勿视……
幸好,壁挂式小便池那边是空的,没人。
声音是从小隔间那边传过来的。
而且,谢天谢地,小隔间的门也都一扇一扇整整齐齐地关着。
她循着声音,走到最靠墙的小隔间门前。
她想了想,伸手进口袋,掏出一包手帕纸来,然后轻轻敲敲门,从门缝底下塞进去。
雪中送炭,厕所送手纸,肯定都没错;不像千里送鹅毛那么扯淡。
.
手纸被接了过去,里面的抽气声就也停了。
半天窒息一般的安静。
换到她在这美妙的地方,非自愿地深吸了一口气,“我在门外等你。你整理好了再出来就好,我不催你。”
结果她一出声,那门内突然一阵稀里哗啦的,好像纸篓都倒了似的。
她垂首,疾步走了出去,然后在中间结合部男女共用的洗手池那边,开了水龙头洗手。
她故意开着水龙头,长流水。是浪费了点水,但是其实是为了通知他,她已经在外面了,让他别慌。
半天。
小隔间门终于响了,其实是很轻的一个碰撞声,然后都没听见他脚步声。
凌霄忍着,等他自己走出来的,不想盯着看他走出门来,省得他尴尬。
可是……她没想到,她等到的却是一个很小心翼翼的声音,“……0、0姐,你、找我?”
凌霄一惊,扭头一看。
她是习惯的往上看的仰角,结果没看见人;然后她平视,这才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人哪里是什么贝小爷呢,而是个头跟她差不多的向沂!
.
凌霄眼前一白。
直觉向后一个踉跄,然后忘了这是洗手间,脚下一个出溜,好悬坐地下。
她,她方才干了啥?
人家向沂上厕所,她进去给送纸?
而且是在男的,男的……洗手间!
完了,她一世英名今儿个要毁在男洗手间里了。
好在她还算冷静,赶紧站稳了,摆手解释,“向,小向啊,你千万别误会!我,我不是故意跟你进洗手间的……我,我没那么BT啦……”
向沂的脸比她还红呢,本来就是腼腆清秀的小男生,这么一脸红,就更跟小姑娘似的。
凌霄反向想象了一下子自己的形象——是不是有点像猥琐的老阿姨了?
“我刚才吧,我就是……”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她要是直说,是去找星回的呢,可是她现在猛然想明白了,人家贝小爷是谁啊,他哪儿是会躲在洗手间里自己偷偷掉眼泪的小男生呢!
眼前这事儿,向沂干,很合适;可是星回干,那就是扯淡。
所以她要是这么跟人家向沂解释的话,那在向沂看来,那当然就是她在跟他扯淡啊……
所以凌霄张不开这个嘴了。
她只能闭了闭眼睛,反思一下自己刚才怎么了呢,怎么跟被猪油蒙住了心窍似的,一门心思就以为那里面是星回了呢?
“我就是吧,我就是……”
她暗暗咬牙跺脚,“我就是,走错了!”
“对对对,我就是走错了。我以为那边是女的呢,我是来给送纸的,我听见你那边有动静,我就以为是我那位等着手纸用的姐妹儿啊。所以我就把纸给你递进去了……”
.
她费尽心思解释完,发觉自己已经口干舌燥。
瞪眼说瞎话什么的,虽然有时候必不可少,可是讲真,自己说完了感受也并不好。
向沂就更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对着她。
出于礼貌吧,他还努力笑笑。
可是笑完了又觉得这时候露出这个表情好像有点不合适,所以他又赶紧往回收。
然后呢,估计是又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以及眼前这尴尬到没法儿解开的疙瘩,所以他的眼圈儿就又红了,鼻翼翕张。
凌霄看得不忍心,赶紧双手合十,“千错万错,都是姐姐我的错。小向,你就原谅姐姐这一回吧,姐姐以后再也不敢了。”
咔哒。
男的那边又有一个小隔间门的响动。
凌霄耳朵这会子变得特别灵,她一下就听见了。
然后,全身寒毛就都立起来了。
刚才已经够尴尬了,没想到她今生今世最尴尬的这事儿,竟然还特么有个现场的听众?!
向沂不撞墙,她都要撞墙了。
不想活了!
向沂也惊慌失措地霍地回头,一张刚刚还红透的小脸,这一刻都吓白了。
然后,就见一道长长的剪影,跟一条黑色的蛇似的,沿着大理石地面就滑出来了。
就凭目测,这人身高也是相当的高。
影先出,人才到。
在凌霄和向沂四目凝视中,某无辜男子清清爽爽走出来,反倒一切再正常不过似的瞅了他俩一眼。
“嗯……我没带纸,叫她来给我送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