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
凌霄觉着自己的耳朵也聋了。
不,不对,她不是真的耳聋。
她可能是……耳朵花了。
因为她确定她确实听见了叶小蓓的话,而且还不止一句呢;
可是她也确定,她有可能是没听清楚叶小蓓的话——因为她听见的虽然符合她自己内心所期望的,可却不大符合客观现实。
她那阅读理解答得不咋地。
更何况阅读理解分值高啊,一个2分呢,按照人家叶小蓓的风格,一般都是满分,或者顶多就错一个,-2分吧。
可是她自己已知的就已经错了三个了,-6分。所以她怎么可能跟叶小蓓一个分数,还并列班级最高了?
不过好在叶小蓓也没想将这个尴尬的时刻拖延太长,所以她回手就把卷子发到凌霄手里了。
凌霄看过去,果然三个红叉,她这颗心才放下。
那也就是说,不是她超常发挥了,而是叶小蓓考砸了。
不过这人比人就是要气死人,人家叶小蓓考砸了,依旧是全班最高分;她得是连做梦,带不自信,才能蒙一次全班最高分。
——这还得说,像人家叶小蓓说的似的,因为只是小考,所以老师只挑了阅读理解这部分题判的。
如果要是再加上其余那些题目的扣分,那她别说跟叶小蓓平分呢,可能连人家背影都摸不着吧。
叶小蓓转身走回她自己的座位去。
随着叶小蓓的步伐,章魔女也开始发功,“这次你们答得都挺垃圾,不过好在垃圾跟垃圾还是有所区别的,你们同样答得不好的前提下,也还是能区分出最高分和最低分来。”
“不过这次没拉开分啊,最高分不是一个,最低分同样不是一个……”
“来吧,按照咱们老规矩,咱们不公布全班所有同学的分儿了,但是最高分和最低分还是要拎出来单独晒一下的。”
章魔女的目光远远投来。
“最高分,叶小蓓、凌霄。”
“虽然答得也都不好,全都打错了三个,不过好歹人家还能是矬子里拔大个儿啊,就算再烂也都比你们别人强不是?”
凌霄心下叹口气。
这种表扬吧,实在是够麻辣的。
“最低分……”章魔女表情开始严肃起来。
不知怎么的,凌霄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按照章魔女的一贯手腕,最低分的必须回家罚抄单词。区别只是在于是抄一个模块还是两个模块,抑或是全本书的……
章魔女:“最低分还好几位呢!”
“我说行啊,咱班最高分并列也就并列了,多几个我还能欣慰点儿。可是你们倒好,一个最低分能并列出好几个来!”
章魔女说着远远看向教室后方来,“……这里边也就是人家北辰同学情有可原。毕竟人家是跨学区过来的学生,咱们两边课本啊、教学进度啊、教学目标啊什么都不一样,他刚来,还没适应,再正常不过了。”
章魔女说着,把教案往讲桌上一摔,“啪”的一声,将全班同学都给吓得一个激灵。
“倒是郭乐、钱红,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啊?你们两个平常英语成绩虽然不指望你们拔尖儿吧,不过也还可以,好歹能在中间啷当着啊……你们这次是什么意思,直接给我考个班级最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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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凌霄一下子来劲了,霍地坐直,目光灼灼看向郭乐和钱红那两个。
她没兴趣幸灾乐祸,而实在是她们两个自己会挑时候,撞在了这个枪口上啊!
其实凌霄也挺意外,郭乐和钱红两个就像章魔女说的,就算不是尖子生,也是中等生啊,跟最低分只见还差着一两个维度呢,怎么忽然说成地板就真掉下来了?
——就这样的两个地板,刚才还看不起她和黄晶呢,这回打脸真是打的PIAPIA的!
“来来来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跟我说说,你们两个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允许你们偶尔出现一个题两个题的失常,可是也没有失常成这样的啊!这都说不过去啊!”
郭乐和钱红两个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两个人都满脸通红。
黄晶故意咳嗽起来。
都是一个班级同学,这么熟了,她们两个就凭这咳嗽声必定都能猜出来是黄晶。
她们两个的脸就更红了。
章魔女盯着她们两个,“英语跟理科不一样。你理科可能出现某一道大题不会,然后拉低了分值的情况;可是文科看的是底子,是积累,像你们两个这样的严重滑坡,就更不应该啊!”
“来我听听你们分析给我听听,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章魔女说着横扫全班一眼,“你们也别没事儿人似的!她们两个的情况,对你们也有参考价值!你们一个一个的都给我好好听着,然后对照一下自己,别以后这样的事儿也发生在你们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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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魔女这样一说,郭乐当场就掉眼泪了。
“……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肯定好好学了,每天的作业都好好写,我也没想到我这次能成班级最低分儿。”
钱红也点头,“老师,是不是这次的题太难了?”
郭乐和钱红的解释一点都不新鲜,凌霄就忍不住有点走神。
阳光照在尺子上,一闪一闪地晃眼睛。
——她的尺子比别人的都宽,不是普通的格尺,而是那种几何画板,四方的,一头还是量角器,然红尺子中间还有各种函数曲线、三角形、正方形等基本图形。
所以她的尺子面积就大,接收到的光线强,反射也更刺眼。
凌霄不近视啊,没有眼镜儿的保护,那些光线就都直接进她眼睛了。
她有点扛不住。
便伸手将尺子给拿起来,想放回笔袋里去。
就这么一抬之间,在还没来得及放之前,尺子里正好倒映出背后那个家伙。
不是全身,是一部分,从桌面以上到脖颈。
光线微微明暗的界线,勾勒出少年刚长成不久、尚且纤致的喉结。
在网上鼻子眼睛都看不见。
不是不能看,不过是尺子再歪歪一个角度的事儿。
是她不想看。
单凭他喉结以下那部分的姿势,就能瞧出来他坐得悠闲,一只手肘轻抵桌面,将他半个身形隐住。完全不像是等着章魔女最终审判罚写的最低分。
就凭那只手肘,凌霄就敢断定他八成是又在桌子底下偷偷扒拉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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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这还真是个艺高人胆大的!
都这个节骨眼儿了,还能完全不把章魔女当回事,还敢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扒拉手机看!
——刚才那一段,章魔女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还敢看!
他是真不怕被章魔女给搜出手机来是不?
出于一种难以置信,或者还有一点——好歹他是住在她家,好歹他是孙伯伯的养子,那她就也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的缘故吧,所以凌霄还是一个没忍住。
手腕子微微倾斜出一个角度来,视野瞬间上移,从他喉结——缓缓,扩大到了他的嘴唇、鼻子,眼睛……
然后凌霄就一个激灵,赶紧将尺子摁倒了。
——他的眼睛竟然凭借尺子,跟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妈耶,都怪她尺子太大,而且她的动作也太不隐蔽了,所以被他发现了呗!
想想也是,她尺子那么大,反起来的光一定都照到他脸上去了,他发现不了才怪。
凌霄自知理亏,清了清嗓子,将尺子给塞进笔袋里,把拉链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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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英语课,章魔女除了用最后的一半时间对答案和讲题之外,前边一半时间都是在批判郭乐和钱红两个。
章魔女的意图明显,就是要杀鸡儆猴,给班级里一大半因为考上了重点高中就想松口气的“好学生”们紧一紧皮子,让他们把松掉的这口气给她咽回去,重新憋住喽,别来个大滑坡。
所以章魔女慷慨地把半节课的时间都交给郭乐和钱红两个“表演”,由得她们掉眼泪,找理由……
反倒是同样是最低分的某人,悠闲自在的跟个吃瓜群众似的,好像这事儿跟他就半点关系都没有。
凌霄自己倒没什么,光寻思方才尺子反光的事儿了,反正黄晶是爽着了,一节课下来好几次大呼过瘾。
下课的时候在卫生间,她隐约听见郭乐在那嚎丧,“……出了鬼了,我明明记得好几个题我都不是那么答的啊,怎么卷子发下来一看,都变成那个答案了呢?”
“我就算偶尔发挥不好,可是也不至于发挥出全班最低分啊……难道我的眼镜度数不够了,我得重配眼镜儿了?”
凌霄当然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呢……
就是觉着想乐。
就连放学的时候也一路都在乐。
不光乐郭乐和钱红,也是乐后面那条跟屁虫吧。
因为,他还是被章魔女罚写了,耶!
凌霄乐着乐着,忽然……都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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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一片幽暗,只有进门处在卫生间墙上踢脚线位置的小夜灯自动开着。
凌霄一时还有些没清醒过来,不过她还是知道房间里有人!
“二条?瓜片?是你们回来了吗?”
她摘下眼罩,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然后——
唇就被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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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刚醒来的缘故吧,整个身子都是软的。
便没什么力气抵抗,任凭他唇齿相抵,腻歪了好一会儿。
凌霄攒起点力气来,便赶紧推他。
“……好大的胆子啊你。”
他来过她们女工作人员宿舍走廊尽头的阳台就够一说了,他竟然还敢直接进房间来!
他笑,黑瞳灼灼,像夜空里的星子。
凌霄心慌意乱,“快走吧你。待会儿她们回来,把你堵屋里就完了!”
他却两只手肘悠闲抵在被子上,慵懒地耸肩,“她们堵着我没关系……你是怕,她们是把咱们两个给堵在屋里吧。”
凌霄的脸烫得能烤地瓜。
“知道还不走?”她推他,“快走吧。”
他却含笑摇头,“没事,她们现在回不来。”
凌霄哪儿能信他的话,“怎么回不来?吃饭还能吃一晚上么?我刚刚都睡一会儿了,她们也应该吃完了。”
他伸手来捉她的手,包在掌心,“放心听我的吧,我说她们现在回不来,就一定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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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转了转眼珠,歪头瞪他,“你这话……是不是脸皮太厚了?”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他笑起来,修长的指尖凌空滑过,“你就当……我在这儿设了个结界吧。没我的允许,她们进不来。”
凌霄故意呕吐,“你咋不直接变个猴儿呢?”
他笑,却不回嘴。
不过他的笃定好像真的有有点传染了她,让她放松下来些。
她在幽暗里瞪他,“还是老问题,你……又怎么进来的?”
他又是手肘抵着被子,慵懒地耸耸肩——她这才看见,他竟然是跪在床边的。
“那你觉着我是怎么进来的?”
梦境盘旋起来。
凌霄白他一眼,“别告诉我你瞬移啊!”
物理老头儿说过,那个什么不连续空间之间的“跳跃”,也是瞬移的一种。
他又笑,却反正是不承认也不否认。
看他又是这样的,凌霄便也不问了。
她便凝着他,“你,来干嘛来了?”
他唇角在幽暗里挑起温柔的弧度,“……怕有人会胡思乱想,连饭都没吃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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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心跳加速,忙清了清嗓子。
“至于么!姐姐我又不是中学女生……姐姐我什么没见过啊。
他瞬也不瞬凝视她,“那你为什么不吃饭?”
凌霄叹口气,“困了,不行啊?”
“你不知道能战胜饥饿的,就是瞌睡了么?有时候饥饿可以忍受,可是瞌睡虫一来就挡不住了。我又总不能在餐厅就睡了吧,就赶紧赶回来呗。”
他便笑,忽然伸出手指来抵在她唇上。
“不许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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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愣了下,脸颊发烫,心虚地扭开头去。
“……我就算后悔了,现在也来不及了不是?”
如果为之前第一个后悔,可是他方才第二个都已经印上来了。现在后悔,还有用么?
他凝视她,“怎么办,我又想了。”
凌霄心思登时大乱,她在被窝里平地往后挪出一米去。
幸好,虽然是单人床,可有一米五宽。
“你,差不多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