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城因地处比较偏远,现在开通的航线有限。
所以从飞天城回海市,没有直达的航班,中间还要一趟火车。
好在现在都是高铁了,不用费太多的时间。
但是即便如此,等凌霄回到老屋,也都是深夜了。
老屋一切未改,猫猫们原本凌霄是交给小豆和侯老板帮忙照顾。
因为有侯老板这样的专业人士,所以猫猫们一切都安好无恙。
只是,少了小北。
凌霄环顾周遭,心情有点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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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此时的老屋里少了的不只是小北这一只猫。
凌霄目光扫过,也没有看见小梨、小呆它们几个。
可是她却并没有着急。
因为老屋里的猫猫都是半散养的,所以猫猫们偶尔出去两三天不回来也都是正常的。
况且小梨它们几个都是特别听话懂事的好猫,就算出去了,也不用找,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玩儿失踪。
就小北不行。
牠一旦失踪,就总好像再也回不来了似的,总给她心底留下浓重的阴影去。
凌留砚上楼把楼上的灯都打开,然后洗手进厨房。
“我先给你煮个面,你去洗把脸,很快就可以吃了。”
看他将衣袖挽到手肘,然后轻车熟路找到围裙的模样,就好像在这栋老屋里做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再自然不过。
他毕竟是在这老屋里生活过的人啊,所以他跟老屋莫名地契合。
当然这也来自于他心下对于老屋主动产生的认同感——他好像是真的将这里当成家了。
凌霄越是明白这个,心下反倒越是不安。
她便赶忙说,“……凌大哥不用了!我不饿。”
“等过会儿如果我饿了的话,自己弄就行。”
凌留砚目光温煦,“吃饱了才有力气找猫不是?就算为了小北,你也要吃点儿。”
凌霄只好自己抢步上前,“那我自己来吧。”
“很晚了,凌大哥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凌留砚挑眉,“回去?”
“我今晚留下来陪你。”他指了指二楼,“反正有我的房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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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张了张嘴,赶忙说,“可是这边没什么给你换洗的衣裳啊。明天你还得上班,你得换西装、衬衫和皮鞋什么的正装啊。”
老屋重新修缮之后,凌留砚因为在监工期间也在房间里住过几天,所以也带过来了毛巾牙刷什么的。但是凌霄看过了,他的衣柜里只有睡衣和T恤之类的换洗衣物,却因为地方有限,所以没挂什么正装。
凌留砚却无所谓地摇摇头,“我明天陪你找小北,不上班。”
凌霄:“那公司如果有突发的事情,需要你亲自定夺呢?”
凌留砚依旧云淡风轻,“一般用网络和电话就可以解决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非要我回公司当面处理不可的事,我让司机回去取一套西装来就是了。”
凌留砚冲凌霄眨眨眼,“其实我办公室里也有两套备用的西装。只是没备正装袜子,我也完全可以穿运动袜暂且蒙混过关。”
凌霄赶紧说,“还是不要了!凌大哥,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衣冠不整的时候。”
凌留砚轻笑,“胡说……我当年在老屋,你都看见过我只穿跨栏背心。”
凌霄不由得莞尔。
她小时候不知道男生的跨栏背心怎么叫,她一律都给叫成吊带儿,那次撞见凌留砚那么短衣襟小打扮的,她还大惊小怪地喊,“凌大哥原来你也穿吊带儿啊!”
老屋里拢音,又是夏天,二楼的房间都开着门,所以就整个老屋里的人都蜂拥出来围观凌学神穿吊带儿的名场面。
结果……当然是乌龙啦,不过凌留砚还是被结结实实地楼上楼下立体围观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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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旧事,让凌霄绷紧的心,稍微松弛下来些。
凌留砚掌心在她手肘上轻轻一托,“你就放心去洗脸换衣裳,面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可以给你煮出你最爱吃的面来!”
凌霄实在拗不过,只好回房间换衣裳。
不多时就听见凌留砚在外面叫,“小凌,吃饭了。”
凌霄轻轻闭上眼。
她想起当年外婆就是这样,每当饭好了,就都会在一楼大厅里朝楼上喊,“霄霄啊,吃饭啦……”
那个年代家里各个房间没有分机,其实就算有分机的话,外婆也不会打,外婆更习惯这样呼唤她。
凌留砚是谦谦君子,才不是这样有事儿就嚷嚷的人。
他这样,其实也是在模仿外婆啊。
他这是在努力,在给她重新营造回当年家里的气氛。
——他不仅仅将几乎要颓败的老屋重新买回来,修缮好了,更在努力将老屋里的气氛都一并帮她唤回来。
她说不感动,那心还是肉做的吗?
她赶紧出来,先进厨房去帮着拿筷子什么的,边走边扭身说,“谢谢大凌哥!”
“凌大哥”和“大凌哥”,字儿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次序不同,可是她却也区分得明明白白,要分不同的情形来称呼的。
凌留砚太明白其中的差别,所以当听见这一声“大凌哥”,他蓦地站住,眼底腾起火焰。
只是凌霄已经走远了,径自进厨房去餐具,并未再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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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吃面的缘故,所以凌霄吃得很快。
吃完了便站起来,“我有点困了……待会儿你吃完了就扔在洗碗池里就行,我明天早上起来刷。”
凌留砚点头,“你先去休息吧。我还不困,反正也睡不着,待会儿我把碗刷了就行。”
“你安心睡你的。”
凌霄便也没客气,转身回了房间。
可其实,她钻进了被窝里,也是睡不着的。
尽管这一路上汽车转飞机,飞机又转高铁,她是真的被颠迷糊了……
可是,心却终究还牵挂着小北的下落,所以尽管身子疲惫,可是交感神经却还是兴奋着的,无法沉入梦乡。
这种明明累却睡不着的耗神法儿,是最痛苦的。
她在被窝里翻滚了能有一两个小时,本以为就算能勉强迷迷糊糊也行。
可是谁知道,一两个小时过去,她还是一点都没办法迷糊。
倾听门外动静,整栋老屋都没有了声音。
想来凌留砚也已经回自己房间去了。
凌霄披了件大毛衣,然后抱着个靠枕,鸟悄儿地出了门去。
尽管老屋已经安静了下来,可是她一出门,还是迎面就撞上好几双幽幽的眼睛。
凌霄叹口气,这要是换了别人来,估计一开门就直接给吓回去了。
这个钟点儿了,整个老屋是都沉睡了,可是除了——猫猫们。
它们是越到晚上眼珠儿瞪得越圆。
不过好在这些猫猫都是养熟了的,懂得她的起居规律,所以晚上就算睡不着,它们也不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甚至可能会晚上彼此追逐,它们也都仗着自己的小肉垫,并不发出声来。
不像某个没良心的家伙,总上演半夜跳楼的戏码。
一想到小北,凌霄心里某个角落就又是怅然的疼。
其实,她现在多想看见牠就在眼前生龙活虎地上蹿下跳啊。
就算因此而扰了她的清梦,也没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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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站了一会儿,确定眼前连幻觉都没有出现的机会了,她才抱着靠枕,继续蹑手蹑脚往前走。
幸好现在是冬天,家居拖鞋都是软底的,所以就算要走上木质楼梯去,她也能尽量不弄出动静来。
她是朝着三楼去。
自从星回住进来后,她就住在一楼外婆的房间里。而凌留砚的房间在二楼。所以她要想从一楼到三楼阁楼去,那中间必定要经过二楼。
不过幸好凌留砚的房间在走廊最里面,所以她从楼梯走的话,应该也不至于被凌留砚听见动静。
不过……说真的,这时候的老屋真是有点过于安静了啊。
别看她就是在老屋里长大的,可是她还没试过整个老屋里就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啊……
她总觉得,这样的情形下,人的耳朵会变得格外好使。
所以她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上楼梯尤其要加倍小心。
恨不能每次踏上一步楼梯都要停顿两秒钟,等木料完全适应了她的重力之后,再继续下一步。
所以她这一路耗费了不少分钟。
不过好在,斯夜漫长,心不安、神不宁,睡不着,正有大把的时光不知道该如何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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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地上到了二楼,她歪头看走廊最里面凌留砚的房间。
一切安全。
她便抬头,高高看三楼的阁楼。
曾经是自己的房间,现在却被星回占据,所以现在每次要上去之前,她的心情还有点复杂,需要做一点心理建设。
她想她今晚想上三楼去,是为了小北。
因为她曾经都是在三楼自己的小天地里,拉着小北的小爪,说自己的那些心事的呀。
只有三楼自己的空间,才敢保证自己的话不被别人听见,也才不怕被哥哥姐姐们看见她跟一只猫倾吐心声而笑话她啊。
所以在想念小北的时候,她的第一个直觉是要上三楼去。
可是……
她又有一点小小的矛盾。
因为她与小北共同的回忆地点,也不只是三楼一处啊。
老屋里的猫儿们都住在一楼,所以对于小北来说,老屋里的依恋之地应该是它睡觉的地方吧?所以其实她也许不用上三楼来,只在一楼摆剪刀什么的就够了。
所以她上三楼来,会不会还有别的小心思呢?
她就算能说服自己,小北若是看见了,会不会误会呢?
——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最是傲娇高冷,她总是觉得它冷冷看她的样儿,是能将她早就一眼看穿的。
所以……
如果它看见她上三楼来,再误会她有别的心思的话,那它会不会就更不肯回来了啊?
两种念头彼此冲撞,凌霄左右为难,便迟疑在了楼梯口,抬一只脚想上去,却又放下来。
切,真别说,就在这动不动就闹小脾气的劲儿上,小北跟星回还真有点相像呢。
她想象着小北生气的模样,可是莫名地,星回的身影就也一同浮现起来。
也许是夜色太深,也许是她也是真的疲惫了,所以脑海里有点迷迷蒙蒙的。
在这片迷蒙里,一边是小北高高站在碑亭之上,眼神孤傲的模样;一边又是星回站得笔直,两手叉在裤袋,45°角侧身瞥来的目光……
啧,它和他竟然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彼此重叠起来了。
一个人,快190的身高;一只猫,也就一尺多长。
原本两个形体之间的重合面积只有那么一小块儿,小到眼睛绝不会产生错觉的地步,可是她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就是觉着两个形体彼此重叠的面积越来越大。
甚至,有一点要融为一体的意思了。
她抬手,猛地拍一下自己额角。
她这是困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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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自残”什么的还真是挺好使的,自己实打实一巴掌下来,主神归位,的确清醒了不少。
基本达到了一巴掌把星回拍飞的效果。
她暂时脑海里就只剩下小北了。
现在小北比星回重要,毋庸置疑。
她才不该莫名其妙总想起他来,扰乱了她对小北的心。
心思澄明起来,她便再不犹豫,坚定抬脚上楼。
——就算现在三楼是他住着,可他是后来者好不?
她跟小北的过往,不受他影响。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她终于上了三楼,打开了阁楼的门——
却发现,她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又跟着回来了。
被她刚成功地一巴掌打飞的某人,竟然又出现了。
而且这一回都不仅仅是脑海里迷迷糊糊的念想,就连眼前都已经出现了幻觉。
她看见,星回和小北就一起都站在她面前!
一个那么高,190;一个那么矮,要是算竖直高度,就连一尺都没了。
两个形体之间那么大的落差,可是却那么莫名河蟹地站在一起,形成一种——说不清算是什么的奇妙完美感。
这画面,真实到她以为她自己其实已经睡着了,又在做梦。
她都对自己没办法了,最近甭管做梦还是幻觉,都整得奇真无比。
她无奈,只好再用点力把自己打醒。
只不过这次可能一巴掌已经不管用,她便狠狠心,将怀里的靠枕拎在手里,抡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