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维纳眉头皱了起来,侧着脸说道:“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嘛,我赠与别人二十万,这也太无厘头了吧,我是对钱不太看重,可也没有傻到把这么多钱送给别人好吧。”
张航拿出一份复印的赠与证明摆在他的面前,念道:“致受赠人张自先生,我是龙国公民持有有效的身份证件和相关法律文件,我是一名长期从事小卖部生意的老板,积累了一定的财富,看到张自先生生活困难,并且身患重病,自愿赠送对方二十万救助其生活看病,纯粹是一份无偿赠与,没有任何债务或期权要求,并且已经支付了相关税款,我自愿承担一切法律后果,赠与证明自2013年9月25日生效。”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杨维纳,上面有你的签字还有相关部门的盖章,而且我们比对了字迹的确是你的字迹,请问你怎么解释?”
杨维纳反问道:“是我的字迹就一定是我签的字吗?”
张航轻声说道:“上面还有你的指纹呀,并且还是在你的阁楼里找到的,这还不能证明是你签的字?”
杨维纳不安地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低下头说道:“我清醒的时间太少了,每天都喝得伶仃大醉,而且很容易陷入迷茫,平时一天干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也许我真的赠与了一个陌生人二十万,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这是在做好事吧,谁会没事给别人二十万啊,他应该感谢我。”
左桂真哼了一声道:“感谢你就别想了,这二十万是买他命用的,或者是买两条命,一条命十万的血腥钱,你竟然说你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哪天上了刑场你是不是还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啊,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证据都摆在面前了还百般狡辩,如果没有证据的话你不知道还要怎么抵赖呢。”
杨维纳愤怒地说道:“如果我要买别人的命,我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陈探探这个王八蛋!”
可能是过于激动愤怒的缘故,说完这句话,他忽然站起身来,开始在审讯室里踱来踱去,每一步都显得十分沉重。
左桂真正想呵斥他坐下,旁边的张航对着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看样子像是他的酒瘾发作了,他天天都在喝酒,早就对酒精产生了依赖,猛然没有酒喝可能就会感觉很难受。”
杨维纳眼睛瞪得很大,仿佛眼前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一样,身体也跟着不停颤抖起来,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皮肤则变成了不正常的红色,这样一来额头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嘴角则不停地蠕动口水,其实他很想喝点酒精来麻醉自己,喝了之后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只是他现在真的是太生气了。
尽管自己的生活非常不自律,整日以酒度日,可是我好歹是一个好人啊,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强太多了,凭什么说我花钱买别人命啊,就连自己最痛恨的陈探探,都没有对他使用过极端手段,无论是找他吵架也好,打他也好,都是各凭本事嘛,他也可以骂我打我啊,我即使醉得再厉害也干不出这种事情的。
张航二人耐心地等了他好一会儿,杨维纳这才坐回到铁板凳上,这时候他身上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眼睛呈现出赤红色,身体不抖了可是两只手依然抖得厉害,可以看出他酒瘾这股劲儿还没下去呢。
这时,审讯室的门打开,一位警员进来送了两个鸡蛋还有一粒药丸,说道:“先吃点儿东西,可以缓解一下你的痛苦。”
杨维纳难受得要死,可嘴上却十分固执地说道:“我不吃,不用你们来可怜我。”
“把东西给我吧。”张航接过警员手里的东西,随即对着杨维纳说道,“没人会可怜你的,你吃点儿东西对你自己有好处,鸡蛋可以帮你稳定血糖水平,还有这种药是治疗癫痫病的,以前也有人嫌疑人酒瘾发作过,他和你一样什么都不肯吃,就硬挺着,结果把自己挺到住院了,医药费还得他自己出,我们是警察,帮助你也是我们职责所在,如果你真的倒下了伤心的是你的养女小杨,我们也不是不相信你,但没有更多的证据出现之前,你得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啊。”
听了张航的话,杨维纳内心的自尊和对现实的不满却是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他的好意。
吃了鸡蛋和药,杨维纳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呼吸跟着也畅快了,如果他一直保持之前的状态那审问恐怕也没法继续下去了,而且他总是说不记得,即使他酒瘾的问题解决了,对接下来的审问依然是困难重重。
张航说道:“这份赠与证明你说自己不知情,那阁楼上的炸药呢,还有我们发现陈探探办公室桌底下也有一颗手机炸弹,而你出现在他办公室的次数未免也太频繁了,不止是吵架你还打人,这些事情你难道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杨维纳回答道:“打他骂他的事情我承认,但是阁楼上的炸药还有藏在他桌底下的炸药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难道上面都有我的指纹?”
张航认真地说道:“没错,我们都在这上面提取到了你的指纹,而且你这么恨他,动机也有了,那个炸弹确实是你自己放进去的。”
杨维纳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仔细地回忆了半天,可是关于炸弹的事情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航问道:“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杨维纳点了点头,一脸痛苦地说道:“说实话,我听着你说的那些事情感觉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完全像是一个陌生人做的,我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航摆手说道:“你如果都不记得了,这些证据加起来可是会要了你的命啊,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没有提起,你的养女小杨买了一辆老年代步车,并且花的是高价购买,这件事你有印象吗?”
杨维纳闻言更加诧异了,大声说道:“她每天只待在小卖部里,连门都没有出去过,她怎么可能买什么车子啊,她说了是我让她买的?”
张航摇头说道:“没有,她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有说。”
杨维纳大声说道:“那你就把她喊来,我要亲自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张航点点头,示意左桂真去将小杨带过来和她对质。
过了一会儿,左桂真拉着小杨的手走了进来,后者喊了一声爸爸便想往杨维纳的怀里扑。
杨维纳面沉似铁,用生硬的口吻说道:“小可怜,你给我说实话,我有没有让你去买过一辆老年代步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杨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害怕,不过还是老实回答道:“爸爸,是你让我买的车啊,你让我在街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三轮车子,如果有的话就让我上去问话,到时候多少钱回来找你要,我都按照你的意思做的。”
杨维纳听得都无语了,追问道:“我让你买了一个车子,那车子呢?”
小杨说道:“我付完钱后你过来开着车子就走了,也不理我,最后它被开到什么地方了我也不清楚呀。”
“我那时候喝酒没有?”
“爸爸,你哪天没喝酒呀,每天不是喝得醉醺醺的,有的时候昨天干了一件事第二天就全不记得了。”
杨维纳听得头皮发麻,将戴着手铐的手举了起来,用力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出声问道:“我还干过什么事情我不记得了?”
小杨回答道:“有天晚上你抱了个小箱子回来,你说里面的东西不要碰,碰一下就会爆炸的,然后到了第二天你就随意地往小箱子上面砸东西,我说了你又不听,你还骂我神经病,把破鞋子什么的都往那儿扔,我心里很害怕,就把它挪了个位置,然后把它放在了杂物下面,这样你就不会扔东西砸到它了。”
杨维纳呆呆地问道:“那我有没有到陈探探的办公室装过炸弹?”
小杨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啊,爸爸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呀,这里都是坏人,人家不想待在这里。”
杨维纳沉默良久,苦笑一声道:“回去...恐怕回不去了。”
小杨天真地问道:“为什么呀?”
杨维纳沉声说道:“因为现在是罪犯了。”
尽管内心深处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干过那些事情,可是养女的话他还是相信的,对方不可能对自己撒谎,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等着被枪毙吧。
“不可能的,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善良的爸爸,你不可能是罪犯的。”小杨却是不肯接受这个令人窒息的事实,爸爸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存在,没有谁可以与之相比,现在告诉她杨维纳成了罪犯,她不愿意相信。
“好了,不要哭了,仔细想想我其实更像是一个笑话,以前的生活都成碎片了,现在想要拾也拾不起来。”杨维纳认真地说道,“记住不要再哭了,眼泪只会引来鄙视和嘲笑,我不在了以后你只能一个人生活了,我名下还有些财产全都留给你,这样你还不至于被饿死,以后咱们也不会再见了。”
闻听此言,小杨哭得更厉害了,她早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明白杨维纳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审问到了这里,再问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一个连昨天事情都不记得的人又能交代什么呢。
张航心里有些矛盾,他觉得杨维纳太不像真凶了,这完全就是一个除了知道自己姓什么,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的病人嘛。
回到办公室,张航坐下来就开始喝水润润嗓子,刚刚说了这么长时间话,他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审问看似一切都挺正常,小杨都说了车子确实是杨维纳购买的,那么就可以次推断出邱正南的意外就是杨维纳所设计的,还有发生在最近的炸弹爆炸,买凶杀人都和杨维纳产生联系,如果说是巧合的话未免也太巧了,如果不是巧合那又该怎么解释呢,让杨维纳来解释肯定是行不通的,他对自己昨天的记忆都可能忘掉,更别提二个月之前或者更久远的事情了。
褚旭晟看向宋雪冷问道:“组长,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在故意装糊涂,什么不记得了,分明就是想要把事情赖过去,咱们可不能上他的当啊。”
萧芸忽然问道:“副组长,你还记不得九月十号中午你吃的什么?”
“我吃的......”褚旭晟话到嘴边,可是那天中午吃的啥东西确实是记不起来了,随即板着脸道,“你问我十几天前的事情做什么,难道你能记得吗?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萧芸淡淡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忘了他是一个病人,你对十几天的事情都没有印象了,更别说他一个天天喝酒的酒鬼又能记得什么呢,我认为他的失忆不是装出来的,完全就是酒后断片的结果所致,如果他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我还可能会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干的,问题是他的头脑一直处于混沌状态,这样就很容易被人利用。”
褚旭晟反驳道:“那些证据你又怎么解释。”
萧芸呵呵笑道:“我觉得不难解释啊,假如说你有天喝多了,然后有个人跑过来对你说张自很可怜,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你头脑一热会不会同意呢,我认为可能是有人利用了他的同情心。”
“那一小箱炸药你怎么解释?”
“因为他恨陈探探,如果有个跑过来说可以用炸药把陈探探炸死,你猜他会不会答应呢,完全是有可能的嘛,这么做只是为了现在更好把所有的罪名都嫁祸给他而已。”
“你说的这些都是假设,你根本没办法判定他在干那些事情的时候意识是不是清醒的,算了我不和你说这些。”
褚旭晟将目光看向宋雪冷,说道:“组长,我觉得现在可以结案了,一切事情都是杨维纳搞出来的。”
宋雪冷轻声说道:“张航,你的看法呢?”
张航苦笑道:“我感觉有些矛盾,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相信他是谋划一切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