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增民闻言感到有几分无奈,他想不明白杨恒生死了,家里剩下最亲近的两个人,似乎对彼此都有很大的成见,孙沫甚至都不愿意下车见对方一面。
这时,徐楚楚忽然跳了出来,对着出租车中的孙沫,大声指责道:“大家都看到了吧,她孙沫还是我杨家的儿媳妇哎,我大老远跑到公司里找她,她却躲着不肯见我,还唆使司机要把我碾死哎,你们见过有这样当人家儿媳妇的吗?”
司机马上站出来说道:“阿姨,你不要随便冤枉好人呀,我可没有开车,要碾死你,是你自己跑到了我的车子前面,然后自己又躺下了,在警察同志面前,你说话要负责任的。”
“就你事多儿,我问你,孙沫有没有说让你开车?”
“她是有说过,人家拦了我的车,不就是让我开车到她想要去的地方嘛,我觉得人家说话没有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我有问题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你敢这样污蔑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说着话,她的身体向前冲去,手臂高高举起。
司机身体僵硬在原地,他是可以反击的,不过实在担心伤到对方,而且担心躲闪的话会让对方摔倒,于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紧接着,徐楚楚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司机的脸上。
司机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指印,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蔓延开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痛苦,但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承受了下来。
徐楚楚打了一下还不肯罢休,扬起手臂还要动手,结果被常增民出声喝止住了。
“够了!这里是刑警队,不是你可以随意打人的地方,你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合理的范围,请你立刻冷静下来,否则我们将不得不采取必要的措施来确保这里的秩序。”
徐楚楚被震慑了一下,不过马上出言反驳道:“那他开车要撞我的事情,你们就不管啦?”
常增民沉声说道:“你说的事情我们会调查,现在是再说你在警局里乱来,年龄不是你的挡箭牌,不能成为你违法犯罪的理由。”
徐楚楚不满地说道:“谁违法犯罪了,我是让她下来把事情说清楚,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她是我儿子的老婆哎。”
萧芸在旁边悠悠说道:“可是我怎么没在你的脸上看到一丁点伤心的样子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呢?”
“你……”徐楚楚的脸色变得难看,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和不满。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萧芸,语气中带着剧烈的愤懑之情:“你这是什么意思?恒生是我的儿子,他死了我比任何人都要难过。”
萧芸淡淡说道:“可是据我所知,杨恒生并不是你唯一的儿子,另外我再强调一点,你是不是真的伤心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如果你想吵架的话请换个地方,还有千万别对我动手哦,因为我很贵的,我怕你赔不起。”
人们常说“相由心生”,有时候一个人的气质和贵气是可以能从外表和行为举止中体现出来的,自信的人走路带风,谈吐得体的人看起来更有魅力。
徐楚楚将萧芸上下打量了一番,在对方身上深深感受到了贵气的存在,不由得神色一滞,没了之前目空一切的嚣张态度。
“好好好,我不和你争辩,那我儿子的事情怎么说,你们警方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徐楚楚决定先退一步,之前到现在她一直在高强度输出,确实感觉有一点点累了。
萧芸直接无视了她,径直走到车前,示意司机是否将车门打开,然后自己坐了进去。
萧芸一只手搭在座椅上,轻声说道:“孙女士,我想和你聊聊。”
孙沫拒绝道:“很抱歉,我不想和你们聊,不想提起和杨恒生有关的任何事。”
萧芸微微一笑:“拒绝得这么干脆,你们俩之间是有很深的矛盾吗?”
“我说了不想谈论和他有关的事情。”
“这可不行呀,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丈夫啊,别人可以回避的问题,你却没办法回避的。”
闻听此言,孙沫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车门把手,脸上露出了痛苦纠结的表情。
过了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反问道:“杨恒生真的死了吗?”
萧芸点头说道:“没错,就在昨天晚上,他倒在了自己房间外的走廊上,还被人取走了脑袋。”
孙沫捂住嘴巴,由于过于震惊,脸上一点血色都看不到了。
“我……可以和你聊聊,但是我不想在看到那个女人,她在的话,我浑身感觉很不舒服。”
“可以呀,哪里都可以聊得,地点随你选。”
“谢谢。”
萧芸呵呵一笑,打开窗户和常增民交代了一句,随即便让司机开车。
徐楚楚看着他们就这么走了,十分不满地说道:“警官,孙沫不能走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你们得把她给我拦住。”
常增民淡淡说道:“你们自己的家事我管不了,以后有时间的话你自己找她解决吧,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和我们好好聊聊你儿子的事情。”
徐楚楚闻言更加不高兴,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呀,为什么这些人都不能理解自己呢,一个个都站在孙沫这一边,让她感到无法接受。
……
公园内,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正门口到偏门口的路上,有三三两两的人们,他们或坐或站,享受着树荫下的凉爽。
有些人低着头,专注地刷着手机短视频,脸上不时露出笑容。
旁边的一群人则跟着音乐起舞,舞姿轻盈,仿佛忘却了周围的喧嚣,还有几位悠闲地抽着烟,聊着天,话题从天气到生活琐事,无所不谈。
门口的花坛里,栽种着这个季节公园内最佳观赏的花卉植物,它们色彩斑斓,竞相绽放,散发出迷人的芬芳,这些花卉植物生命力旺盛,为这个稀疏的景象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萧芸和孙沫找了一个长椅坐下,司机师傅已经先行离开了,他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不可能整天围着一两个人打转。
孙沫轻声说道:“你能告诉我杨恒生是怎么死的吗?”
萧芸眼睛微微一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孙女士,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丈夫吧,但是我从你的话语中听到了疏离感,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感情破裂了,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呢?”
孙沫平静地说道:“我们的感情没有破裂,我只是……只是不想见到他,我想和他离婚的,但我暂时还没有做好准备,没想到他突然间就死了。”
“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你和他感情没有破裂,但又不愿提起有关他的任何事,那你们到底是处于什么关系呢?”
“我们两个相当于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一直都对我很好。”
“哦,你的意思是说,导致你们俩变成现在这种关系的主要原因是你的婆婆是吗?”
“不是。”然而,孙沫再次否定了萧芸的想法。
萧芸微微一愣,短短几句话之间,孙沫就给她留下一个非常复杂的印象,她和杨恒生之间的关系讲得云里雾里,如果不是感情破裂,那两个人不可能离婚啊,她自己又说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当孙沫得知杨恒生的死讯时,她表现出震惊和悲伤的情绪,这种反应绝对是真实的,表明她对杨恒生的去世感到意外和痛苦,杨恒生在她心里依然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即使他们的关系可能很紧张。
还有一点则是她表现出了深深的疏离感,但又说不上是讨厌,就好像你在路边看到乞丐,本能地想要远离对方,内心善良的你又渴望去帮助对方是一个道理。
这时,孙沫缓缓说道:“在我幼年的记忆中,故乡的夜晚总是那么漆黑,只有青蛙的叫声和萤火虫的微光点缀着这份宁静,大约六七岁的我,总是跟随奶奶进行祭祖仪式,虽然那时的我并不懂得其中的含义,只是盲目地跪着张望,而杨恒生也总是陪伴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这样的夜晚。”
萧芸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她的眼神迷离,仿佛穿过了时光的隧道:“祭祖的仪式步骤繁琐,包括扯纸、摆放等环节,我还记得当年不小心弄坏了东西,被奶奶责备的情景,然而具体的步骤却已经模糊不清。”
“随着年岁的增长,那些漆黑的夜晚,闪烁的星星,以及萤火虫飘舞的夏天变得越来越稀少,我去城里求学,祭祖变得更加不便,但脑海中那个熟悉的画面却无数次闪现,我总是无法忘怀那个枫树下的情景,奶奶向祖先祈福的话语。”
萧芸看到她的眼睛中泛出了泪光,不由叹息道:“其实你还算是幸运的,我从小连自己的奶奶都没有见到过,我的父母也比普通人要薄情得多。”
孙沫感慨道:“小时候,我渴望长大,长大后,我却时常怀念小时候,人生总是充满了生离死别,这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从最初的恐惧和伤心,到后来的坦然接受,人生总是充满看不清的迷茫,内心深处的思念却始终无法抹去。”
“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只记得他对我很疼爱,我努力想要回忆起他,却找不到一丝丝的碎片,杨恒生也失去了他的亲人,我们彼此安慰,一起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
“奶奶是我最佩服的人,也是我最疼爱的人,那时候,我好像还在读初三,她的身体不好,住在大伯父家,暑假有空的时候,我会去照顾她,那时候我觉得很幸福,因为那就是疼爱我的奶奶。”
“记得有一次吃冰淇淋,她还吵着要尝尝,我给她一口,她给我半口,我也很怕她吃多了,那一年,我在学校,突然传来了噩耗,那个深爱着我的奶奶永远离开了我,无论我是在外求学,还是身处他乡,总有一张她笑得无比灿烂的照片陪伴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印象中的她总是能给我带来温暖,然而我却偏偏想不起来那些具体的回忆,我很想努力去记起,却发现记忆力已经无法回溯到那些美好的时光。”
看得出来她是压抑了太长时间,心里一定有很多委屈吧,否则也不可能一次性和萧芸讲述自己的过去。
萧芸轻声说道:“那段时间杨恒生也在一直陪伴你对吗?”
孙沫点头说道:“是的,我这个人很内向,除了他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朋友倾诉自己的不快乐了,无论我做什么选择他都会支持我,即使我的职业是一名舞者,然而舞伴却不是他,我总觉得自己很亏欠他,结婚之后婆婆不管对我多坏,我都没有任何怨言,将所有的不快乐都埋藏在了自己内心深处,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爱上了别的女人。”
闻听此言,萧芸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又一直那么好,他怎么会爱上别人呢?而且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孙沫摇了摇头,痛苦地说道:“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说那原本只是一份工作,有人花钱让他去监视别的女人,要记录对方的一举一动,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间就陷进去了,没有任何征兆。”
萧芸问道:“杨恒生写的日记你看到了?”
孙沫嗯了一声:“看到了,我还知道那个女人就住在我们楼上,她的脾气很糟糕,经常和她的丈夫发脾气摔东西,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贱,他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呢,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是一个在感情上有洁癖的女人,婚姻在她心中应该是纯洁和神圣的,任何违背这一原则的行为都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即使杨恒生并没有付出实际行动,他只是在精神层面爱上了别的女人。
她不会再给对方重新来过的机会,而且杨恒生已经死了,这个机会也再也不可能存在了。
萧芸接着问道:“那你知道是谁让杨恒生做的这些事情吗?”
孙沫坦然地说道:“那个人是谁其实不重要,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她叫陈小凡。”
萧芸目光微微一闪,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她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