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请了吗?”皇上半蹲下身子,轻轻的碰了下皇后的脚踝。
“嘶……”
“朕看你就是不怕疼,这么多年,轿辇是用来当摆设的?”
宣皇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皇上直接一个公主抱将皇后抱起。
宣皇后也是一惊,随即就挣扎着要下来。
“宣婉仪,你最好给朕老实点。”
皇上很少叫她的全名,除非是生气的时候,她知道,他这次是生气了。
其实她还蛮怕他生气的。
可是他生哪门子气啊。
当下,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
宫门就在不远处。
映着长长的月色,身后跟着一众宫人。这么长的路,他倒是健步如飞,宣婉仪不由的又想起刚入皇宫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初登大典,被册封为皇后的那晚,他也是这样抱着她走过了长长的宫路,身后跟着粉色服饰的宫娥。
他说,仪宣宫的灯火和皎洁的月色照不清的前路,由他为她踏亮。
每走一步,便有宫人点亮烛火,那一夜,他确实为她照亮了前路。
神思回转,陛下已经抱着皇后进了院内。
将其放在精心雕刻的千工床上,又抬起女人的脚踝,放置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轻轻捧着,让方嬷嬷去取茶油。
蘸着茶油,双手微微搓热,放在女人的肿起的脚踝处,顺着逆时针轻柔的揉着。
“忍着点,刚开始会有些疼。”
宣婉仪轻轻颤栗了一下。
想当初,她得知自己未来是皇后时,在太子府里练了许久的木屐。
那个时候,他也刚刚被封为太子,原本平时走路就不算文雅的她,戴上重重的发髻,想要平稳的走路,更是难上加难。
经常便会崴到脚,记得最严重的一次,脚踝肿了二十来天。
那段时间,他除了处理太子的政务,便是跟着一位医正学正骨推拿。
再后面,每次她崴了脚,他便会推拿上一番,渐渐的也做的越来越熟练,以至于,这么多年,他的手法依然如此纯熟。
萧怀安,宣婉仪心中反复回忆着皇上的全名。
那个时候的他,也如现在一样,全神贯注,目不斜视。
“陛下的手法当真精妙。”
正在两人都陷入回忆的时候,一道赞不绝口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一旁正站着太医院的袁医正,此时正一脸热切的看着皇上那不慌不忙的动作。
他已经来了好久,倒是看到这套正骨手法还是不免赞叹,这跟当年他师傅的手法一样,他还没学全了。
“袁太医来了,帮皇后看看吧。”
说着站起身来,在一旁的侍女服侍下洗净了手。
“淤血已经散了很多了,再敷上点药,休息几日,七八天就没事了。”
将箱子里的药膏取出来,本准备递给宫女,皇上眼疾手快的夺了过去。
“可是敷在红肿处?”
“是。”
皇上手脚麻利的将药膏涂抹好。
又接过袁太医手中的白布条,将女人的脚细致的裹了起来。
嗯,专业。
见此袁太医又连忙走到桌边,唰唰唰的写下了一串药方。
又写了注意事项等等。
这总是您不会的了吧,袁太医不由的想着。
“袁太医这边请。”方嬷嬷眼尖的取过药方,引导着太医出了仪宣宫。
仪宣宫的其他下人也是十分懂事,很快便借各种理由退了下去。
只余下皇上皇后两人。
此时已经到了就寝时间,连房中的红烛都燃烧了大半。
“朕今夜无处可去,不知皇后这里,能否……”
皇上刚斟酌着开口,皇后就往里挪了挪。
皇上心下不由的一喜。
这么多年了,这大婚的千工床他已经这么多年没躺过了。
“婉仪不怨我了?”
“谁说不怨你,萧怀安,喝了这么多年的苦参汤,还想继续喝下去?”
哈哈哈,皇上突然笑了,那笑容肆意明朗,哪里像是威严的圣上,分明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宣婉仪啊宣婉仪,十五年了,你终于又叫我萧怀安了啊,我倒是以为你都忘了。”
忘,确实是曾经彻夜想忘记的名字,也确实是忘不了的名字。
宣婉仪神思被拉到十几年前。
大楚的余孽兴风作浪,引起了北境各地的战争,即使秦家,蒋家,宋家三路出兵,依然阻挡不了边境的铁骑。
大敌当前,张将军出征,成了刚建国时的名将。
秦家,赐了公主,宋家成了亲王,蒋家世代勋贵,传承不断,独独张家,其女只想入宫。
张秀丽喜欢陛下,是人尽皆知之事,那个时候,陛下还不是太子,她便吵着上门做妾。
可是她没想到,以前的唯一,在尊贵的天子身份面前,这么难以实现。
她起初尚能安慰自己,女子自古如此,只是,张秀丽的到来,到底还是改变了很多事。
譬如她的第三个孩子。
譬如他不能再日日陪着她。
譬如后宫中的佳丽越来越多。
“婉仪,朕从来不奢求你原谅我,无论是苦参汤还是不理会,只要你开心就好了,怨恨我,就打我,骂我,折磨我,不要折磨自己。”
萧怀安看着不言语的宣婉仪,忙拉住她的手,郑重的看向她。
宣皇后看了看眼前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怀安,夜深了,睡吧。”
有些过去,需要一个契机去封存,知晓了他对她并非没有感情,那些后宫佳丽反而没想象中那般重要了。
西楚这么多人,能叫他萧怀安,敢叫他萧怀安的人又有多少了。
闹了这么多年的脾气,或许是可以妥协了。
宣皇后闭上了眼睛。
一双手臂搭在她的腰间,轻轻一带,她便滚落在男人厚实的胸膛前。
“睡吧,让我好好抱抱你。”
方嬷嬷一直看到院中熄了灯,心中的大石才放下。
哎,帝后终于重修旧好了,她也不用再多操心了。
第二日的皇宫却是变了天,不过那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