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鱼儿是在颠簸的马车中醒来的。
“你醒了。”
楚鱼儿顺着声音望了过去,是一个女子,一身贵气,此时正挑着车帘在喝水。
见楚鱼儿望向她,伸手晃了晃手中的竹杯。
“要喝点水吗?”
听到喝水,楚鱼儿方觉得自己有点口干,微微点了点头。
她不是在花府吗?
“是花子钰让你带我走的,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摩天崖。”女子将手中的水递了过去,漫不经心的说道,随后放下车帘。
楚鱼儿也跟着出了马车,那女子率先走到一个石头上坐了下来。
此时已经是荒郊野外,到处杂草丛生,看来离京城已经许久。
“姑娘看样子很是贵气,为何要带我上摩天崖?”
“你该唤我姨。”
女子淡淡开口,神色看着远处的山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姨?”楚鱼儿重复了一句。
忽然记起在花家,花子钰说的话,花家有三个女子,除了如今众人知道的,一个是她的母亲,改名换姓嫁入了士族,一个假死遁走,乃是王妃。
“或许该喊孝亲王妃才是。”
“孝亲王妃?她早就死了,我就是你姨母而已,你也别怪子钰,作为花家这一辈的家主,他也有很多身不由己,选上你也实在没有办法,但凡当你不是你被选中,花家不会同你有任何的牵扯,虽然哥哥教你心法,却是一直没有教你使用,并且一直用花家的独门秘法帮你封存,就想着也许有一日,花家和江湖众人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存活下来,但是他自己却遇难了,我们才不得不想着告知于你,恰好你也动用了花家的暗卫。”
此番话,信息量巨大。
“所以,舅舅真的出事了?”
花桑念点了点。
“不仅是花家,隐家人也出事了,隐家嫡系一个月前被悉数斩杀于苏城边界的一座山谷中,山谷里尸横遍野,乱骨丛生,鲜血将草木都染成了鲜红色,要不是暗卫查找哥哥的踪迹,只怕都不会有人发现。”
“我师傅了?”
楚鱼儿光是听她所说,就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不由的想起自己的刺绣师傅。
花桑念自然知道一品绣手与楚鱼儿之间的关系,但是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似乎不知道又似乎不愿意多谈。
没有人知道的是,此次她哥哥就是为了去找隐家主,他们怀疑是朝廷动的手,但是得知不是朝廷之后,哥哥准备回来的第二日,却失去了踪迹。
若不是朝廷,就只能是大楚的余党,她一直以为哥哥也是在大楚余党手中,应当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听暗卫所诉,分明是朝廷的鹰爪。
如今尚且不知道哥哥是死是活,这个消息并不能透露,不然那些大世家肯定要乱套,虽说眼下江湖世家的力量被削弱很多,但是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真的逼急了,这天只怕更乱,况且如今内乱未止,余党未除,花家若是没有守护百姓的职责,乱且就让他乱去吧,但是花家人世代的信条就是守护百姓,不然当年太祖为何明知道会被朝廷猜度不喜甚至打压,还继续打开城门,背叛大楚?
不过是为了那一方百姓罢了。
有时候,她总想,为什么花家要肩负这样的责任,为何肩负这样的责任,还要受到那么多的打压和猜忌。
不说之前不给出仕的惩罚,就是花家连离开阆中都有人暗暗跟踪。
花桑念掐灭了脑海里那些不满的念头,这是花家不该有的念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祖也是觉得愧对大楚先皇才死的,跟西楚皇室哪里会有什么瓜葛。
花桑念轻叹了口气,这一瞬间她终于懂了当年母亲那些欲言又止的话。
楚鱼儿不敢置信。
她摇了摇头。
“皇室为何要这样?”没有道理啊,江湖中人,又碍着朝廷什么事?
看到是一回事,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知道自己亲近之人与之相关,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或许隐家人并不是上位的人做的。”
楚鱼儿语气有些低落,在她说出口的那一刻,也觉得这是一个苍白无力的辩驳。
再想想秦霄云秦侯爷的回归。
这么多年,皇室明明知道他还活着,却假装他死了一样,连花家的消息库都被瞒天过海,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本身就是朝廷的一步暗棋。
北疆使团进京,秦侯爷原本是与之一起,却晚了十数日才出现在京城,而隐家一族又刚好在一个月前,种种联系起来,别无他的可能。
明着身死,暗地里却在为朝廷做事,怪不得这么多年不出现在秦煜琰面前,并不仅仅是为了躲避大楚的奸细,更主要是为了躲开江湖的暗桩吧。
就连花家都有眼线不知凡己,大到官吏豪绅,小到贩夫走卒,更别提其他的其他世家。
“那舅舅了?”
楚鱼儿突然意识到什么。
花桑念没有说话,只是喝了口水。
“咱们该上路了,不然今晚到不了摩天崖了。”
看着花桑念从她的身边越过,她忽然之间有些害怕那个真相。
“不要多想,也许哥哥,只是有什么事被绊住了脚。”
花桑念让楚鱼儿上了马车,自己则是在外面驱车而行。
“听说你内力虽然解封,却是不会用?”
陷入思索中的楚鱼儿突然听到花桑念询问。
“确实如此。”
“隐家妹妹教你针法不就教了你使用之法了吗。”
楚鱼儿仿佛醍醐灌顶。
下针要全身贯注,用力于一手……着力于一点。
感受到马车里人的状态,花桑念加快抽打起马车。
“驾”
其实楚鱼儿是见过花桑念的,在花家,但是这段回忆仿佛丢失了很久今日才捡了回来。
她是从什么时候忘却的,是从在京城一辆尊贵的马车上,她张嘴欲喊,却被母亲一把捂住了嘴巴。
明明姨母那般喜欢她,为何她叫不得?
母亲说:“你也不想姨母消失对不对,那就永远记住,那个人是孝亲王妃,不是你的姨母,你要记住了。”
孝亲王妃离世的时候,她跟母亲坐在院中,她不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喊过姨母,她还是走了。”
母亲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因为她想,有一日能听到你毫无顾忌的喊她一声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