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号被名为‘歪日’的天体逼迫,不得不偏离航线。
楚河有些恼火。
虽然只是疑似黑洞,但谁敢冒这险?
黑洞的引力有多蛮横,别说他在星空学院受过教育,但凡读过书的人或多或少也都听过,那甚至是连小恒星都抗拒不了的拉扯。
那玩意儿堵在前方,他改变航线的方式都不能是左右或者上下转向,鬼知道它究竟在具体哪个位置?
必须是完全调头往后飞,飞回北斗星域,再横向飞出至少两个恒星系,才可以纵向改回原来的朝向。
上次遇到太阳风暴也是如此,尽管两种天体活动的威力不在一个量级,但对于人类而言,本质上没有差异。
因为都能弄死自己。
面对宇宙,人类就是这么脆弱,且贪生怕死。
能咋办嘛?!
楚河也想自己是个无视一切物理原则的超人,不爽了,就上去一拳,黑洞也给你轰个稀巴烂,然而现实就是,他连砸东西都做不到,面前的操作台砸一拳,没准就是三条人命。
这可真是太淦了!
一只冰凉凉的小手,温柔抚上他的手背。
“没关系的,就算晚一些,只要我们没放弃,总能回去的。”
武悦打着手语,她明白人终究都是有情绪的,以往总是这个男人在安慰她,然而在经历一次次的挫折之后,这个表明总是不起波澜的男人,内心其实也积压着一些负面的东西。
无处宣泄。
矢娜后知后觉凑上来,一脸天然呆:“你们好像很害怕?”
楚河稍稍平复下心情,刚想逗这缺根筋的女皇几句,以缓和气氛,眼前画面中却出现一支舰队。
两艘主舰,前方明显是战舰,后方则是物资舰。
四十来台轻重机停摆在甲板上,更有两台威猛霸气的机甲。
这绝对是一支相当强劲的战斗力了,除了星海前线的主战场,这样的力量放在其余任何地方,都足以当个不大不小的地头蛇。
偏偏这样一只舰队,却肉眼可见地带着仓促,仿佛是在逃窜。
物资舰正在为前面的战舰输送能源,两艘舰的尾部都有着大量被炮击的痕迹,看起来就是前不久的事情。
甲板上停靠的战机,组合也不对劲,按说这么庞大的队伍,战机配置应该相当完善才是,但实际楚河细数下来,发现轻机与中型加重机的比例,达到离谱的九比一。
停靠阵容更是散乱。
与其说这支舰队刚经历了什么大战,倒不如说,祂们刚费尽千辛万苦从哪里逃出来。
原本打着沉默是金的原则,楚河是要避开这支舰队的,大家互不打扰,但这次他主动向对方发出了交流信号。
对方很警惕,立即发来反馈,架设武器,但一看他这边是个光棍战机,也就淡定了很多,问出那三个自古以来最具哲学的问题。
你是谁?
从哪来?
到哪去?
楚河在战机上方投影,亮出一轮金日八颗行星的旗帜。
不料对方见状,突然变得非常热情,整体停下不说,还大开舱门叫他们快点过去。
楚河疑虑间,对方直接投影出一道红色旗帜,上方金黄的五颗五角星熠熠生辉。
“我也是地球人!”
……
五星红旗!
没有一个流落在外的炎黄子孙看见这道旗帜会不激动。
武悦在旁边抱住楚河的手臂疯狂摇晃,仿佛见到能让灵魂都踏实下来的那抹图腾。
而楚河的反应相对冷静,因为对方那两艘主舰,都不是太阳系防御委员会旗下的在役军舰,那就意味着,对方并不是军人。
那么纵然对面是来自一个国家的人,也并不值得完全信赖。
老乡坑老乡这种事,在地球都时有发生,何况是危机四伏的宇宙?
稍有不慎,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不过楚河还是过去了,当归号停靠在对方战舰的甲板上。
原本有人要上来例行搜身缴械,不过随着俩人从战机里现身,对方指挥者看到他们身穿军方作战服,便说道:“不必照老规矩,他们是太阳系的军人,可以武装入内。”
手下人这才作罢,领路进入指挥舱。
楚河很快见到说话之人的真容。
他的造型很像动漫里的人物,满头白发,乱糟糟的且很长,披在肩头,穿着一件旧的开衫长袍,脸部看着不像什么正面人物。
是个独眼龙,左眼扣着眼罩,这副扮相的人在影视作品里通常是海盗、山大王之类的草莽狂徒。
“你给予了我们作为军人想要的信任和尊重,为此,我更情愿相信你是个好人。”
楚河伸出手,说道。
男人赶忙伸出手来跟他握住,言语间略显兴奋:“唉呀!好久没听见故乡的母语了,我都快不会讲普通话了!”
“嗨!啥好人不好人的,在这黑茫茫的天底下觅食吃,实话实说,昧良心的事儿也干过不少!不过,我可以拍着胸脯说,但凡遇上地球老乡,我都是尽心尽力帮忙,没占过他们半点便宜!”
男人拉着楚河来到小桌旁坐下,随后拿出两样让人馋得掉口水的东西。
开水和茶叶。
整个宇宙,似乎都只有地球东部的部分民族有喝热水的习惯,而从参军以后,楚河就再没见过冒烟的白开水,流浪途中,更是有淡水喝就谢天谢地了。
一口热茶入嘴,楚河顿时对这位老乡的亲切感拉满。
“军爷,我叫辛白齐。”
男人开始做起自我介绍:“我应该是属于太阳系第一批外出的冒险家,走到这儿的时候,因为一些机遇,就没再往远处走了,安定下来,娶了个外星老婆,慢慢的,拉起这么一支舰队。”
“现在做的营生,有点像咱们那儿的商队,往来在两三个星球之间,干点倒买倒卖的活儿。一晃,得有个十七八年左右了,刚出来时,其实是来找我哥的。”
“所以,也正好想跟两位军爷打听打听。”
他动手给楚河、武悦杯子里添了茶,轮到矢娜时,见她没着军服,便只是点头微笑。
“我大哥当年应招进了国家舰队,说是去外太空挖矿,他走的第二年,我们家老母亲就病逝了。”
“我想把消息告诉他,结果政府的人告诉我,那地方只能定期往外传信,外面的人不能联系里边,说是严格保密的项目。我一着急,就跟着冒险队跑出来了,然后嘛,您也看见了。”
“去年遇到个年轻的地球冒险家,他跟我说,后来没两年矿场的事就解密了,是在开普勒那边,可这宇宙太大了,我有舰队怕也找不过去。”
听见开普勒矿场,楚河捏着茶杯的手陡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