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有时并不能使人感到愉悦,譬如此时的什族男人沈约尔,费尽心思撺掇着楚河跟祂打一架,结果一拳未出。
对方认输简直干脆到不可思议!
而这事儿在沈约尔心中酝酿,逐渐变得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
很快祂琢磨明白了,楚河认输,仅仅是承认身体对极恶环境的适应能力,不如什文明的基因编码工程。
而那胜负,与祂沈约尔的格斗能力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祂是想在力量方面胜过楚河的!
“我们再打一架!”沈约尔喊道,声音出奇激动,整间医疗室内都听见了。
楚河淡而无味的回道:“不打了,再打我也是开局就认输。”
“我们在战舰里面打!绝对公平!”
“不打。”楚河摇摇头。
开始的时候有摩拳擦掌的兴致,那股劲儿一过,便懒得争强斗狠了。
当初跟浑德罗忒打,是因为有利可图,跟这个莽夫打,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思想有深度的人,从不追求毫无意义的暴力。
“身为男人,你怎能这么怂?”
沈约尔急了,后槽牙咬得邦硬,好似一个生性顽劣的孩童,得不到想要的玩具。
楚河的耳朵已经上好了药,充血的灼烧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阵阵令人愉悦的清凉。旁边的医师带着笑意说道:“这艘舰上,所有男人都被沈约尔挑战过,你要是打得过祂,挫挫祂的锐气也挺不错的。”
“可是我也没把握能打得过祂。”楚河起身来到武悦所在的休眠舱外,看着熟睡的姑娘,目光逐渐温柔。
沈约尔快步走近,伸手指着休眠舱,威胁道:“你不答应跟我打,我就砸碎这副休眠舱!”
楚河抬头看向暴怒的什族人,轻声问道:“你乐此不疲地找每个遇见的男人打架,究竟想从中获得什么呢?如果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暴力倾向,我觉得你很低级。如果是为了证明自己很强大,那我们还可以聊。”
“当然是为了强大!”沈约尔不假思索。
楚河笑了笑,问道:“在你眼里,什么是强大?”
“强大是男人的勋章!”
“那你又有多强大呢?你会飞吗?你能一拳打崩一座冰山吗?你能战胜飞在空中的任意一台战机吗?”楚河不疾不徐发出四连问。
什族男人脸都黑了:“你这完全是抬杠!”
楚河气死人不偿命:“反正我驾驶战机打赢你驾驶的战机,如果不是模拟,你那时候已经机毁人亡了。”
沈约尔不屑道:“战机的性能优越,谁来开都是一样的,值得你自豪?”
楚河回道:“照你的逻辑,你这副身体的体能强悍,换成别人也是一样的,你又有什么值得骄傲?换个使用者而已。最起码,我的战机还是我自己动手做出来的,你的基因编码是全族努力的后果,你只不过吃了福利,换个角度,你在和你同样拥有强健体魄的族人战斗,能见一个赢一个么?恐怕不行吧?”
沈约尔沉默了。
从来没有人问过祂类似的问题,祂也从未自主去这样思考过,于是感觉固有观念有些紊乱。
楚河趁热打铁,俨然一副说教的口吻:“所以真正的强大,不在于你这对胳膊能发出多大的力量,不在于你的双腿,能跑出多快的速度,因为这些都是可以复制的,也永远做不到无敌。”
“唯一不可复制的,是你的信仰,是你独一无二的思想。”
楚河伸手点点祂的胸口。
“是你的心!it‘syourheart!”
沈约尔懵了。
沈约尔彻底懵了。
当一个只会仗着强健体魄,欺负外族弱小,并沉溺于无敌的假象中无法自拔的家伙,初次撞上华夏传承几千年的功夫哲学,嘴遁的力量便得以完美展现。
楚河相信祂已经受到洗礼,进而摆出高深莫测的架势,背负双手身形挺拔,说道:“在我所理解的强大和男人两个概念里,坚忍不拔的意志是为强大,愿意牺牲一切守护所爱是为男人。”
他拍了拍沈约尔的肩膀,平静道:“等你某天找到所爱,并愿意为之奉献一切,哪怕生命也在所不惜。那时候,我会答应和你打一架,但想必那时候,你已经没了这种幼稚的诉求。”
……
沈约尔沉浸在无比高深的理念里,整个人显得无比恍惚,思想在剧烈产生某种化学反应。
祂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
“去吧。”
“去找寻你的爱,去寻觅你的强大,去探索男人两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楚河化身带武术家。
沈约尔不解道:“男人不是四个字么?”
楚河瞪了祂一眼。
沈约尔讪笑道:“语言差异,语言差异!”
说罢,祂终于不再叫嚣着打架斗殴,仿佛一下子变得沉稳许多,悠悠走出治疗室,思想无形中得到升华。
旁边的女医师和几名工作人员都看傻了。
“看不出来,你竟是一个如此有深度的男人!虽然审美不同,但我现在觉得你很有魅力!可惜,你已经找到了你的挚爱。”
女医师向楚河充分表示了自己对他的欣赏。
“舰上的士兵们都让沈约尔胖揍过,你是唯一一个不跟祂动手,就能让祂失魂落魄的人!”
“太神奇了!”
“话又说回来,你那番思想,的确值得认真品味!”
众人交口称赞。
只有楚河心里清楚,自己有个锤子的思想深度,窃取前人的智慧结晶人前显圣罢了,这种行为,与贼无异。
如果武悦现在醒着,一定会说他是个大忽悠。
就像曾经在猎户座时,把一位大臣和一位大将军嘴遁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能醒呢?”
楚河将手放在透明的盖子上,隔着内外,抚摸着武悦恬淡的脸庞。
至于女医师以及舰内所有人都误会他和武悦的关系,他也无意去解释什么,有些事本就是说不清的,假若武悦最终能健健康康苏醒过来,那他们就是一对恋人。
糊涂着,就糊涂着吧……
之后不久,舰上士兵传话,阿里娑娜约楚河去个地方。
地点不在战舰内部,而是恰克细行星的一处山涧,位于赤道线上,有非常壮观的瀑布。
周遭无人。
楚河抵达时,阿里娑娜正盯着汹涌的千尺水流,怔怔出神。
“你来啦?”
“来了。”
楚河回道,简单的问候,却因为不简单的意境,让他有种奇妙的感觉。
像是武侠小说里高手会面或者决战前夕的萧索。
亦或情人幽会。
但很显然,实际上两种都不是,这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见面,最多或许会聊一些特别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