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1年十二月十四日,傍晚,郿县城,太守府宴会厅内
“来来来,贤侄!老夫给你引荐一下,这是老夫的长子裴轸,次子裴丕”,裴轸之孙裴奣是裴氏中眷之祖,裴苞属于西眷裴氏。西眷裴氏后来又衍生出三个分支中眷裴,洗马裴和南来吴裴)
“在下裴轸,见过世兄!”
“在下裴丕,见过兄长!”
彭天护冷眼瞧着二人文质彬彬的样子,再瞥了眼裴苞那种仙风道骨的气质,倒是真的对他们父子三人多了几分好感,只不过裴轸和裴丕的年纪都比他大了许多,怎么还叫他兄长叫得这么欢畅?!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彭天护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见了礼,然后冷冰冰地说道“多谢世伯和二位世兄抬爱,但天护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望见谅!”
裴苞并没有因为彭天护的警惕和无礼有任何怪罪之心,反而仍旧客气地说道“贤侄不必多礼,还请上座!”
裴苞说完这话,就主动牵起了彭天护的手,然后一路带着他坐到了自己的席位旁
彭天护不仅没有丝毫推辞和礼让,反而还就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裴苞丝毫不以为意,还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
“天护何德何能?!竟然能让秦州刺史裴大人亲自为小子斟酒?!哈哈哈!这实在是使不得啊”彭天护话虽这么说,盏中美酒却是已经一饮而尽
裴苞笑容可掬地看着彭天护用脏手粗鲁地擦了擦全是酒水的嘴巴,然后又突兀地把喝空了的酒盏往他面前一送
裴丕立时就想拍案而起,怒斥这个完全不懂尊卑礼仪的蛮夷之子,却是不想已经被他身旁眼疾手快的裴轸一把拉住了袍袖,然后对着裴丕轻轻地摇了摇头
裴苞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后又和颜悦『色』地为彭天护斟满了一杯酒
彭天护抓起酒盏就往嘴里一送,然后冷笑连连地瞥了一眼仍旧心平气和的裴苞,竟是突然高高举起了空盏,接着就往地上用力一摔!
“呯”的一声脆响之后,却是并没有一兵一卒冲杀进来
彭天护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裴苞却是仍旧面带微笑
“贤侄啊,你会不会是摔错了酒盏?!要不再摔一下老夫手上这个试试?!或许这次就能招来一些刀斧手了”裴苞诡笑连连地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彭天护,然后就把自己手中的酒盏往彭天护的面前轻轻一送
“嘿嘿!老大人可真是会说笑”
“哈哈哈!人都说你彭天护是卢水胡和整个安定郡的大英雄!哈哈哈!果然名不虚传啊?!事事都这么警惕?!”
“嘿嘿!老大人误会了,天护只是觉得这样的小酒盏实在是让人喝得不够痛快!”
“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夫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脾『性』!天护啊!你可真是像极了你父亲当年!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他和贾彦度还义结金兰”
“不要跟我提起贾彦度!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天护!老夫知道你心中有恨,可如今贾彦度已是联军大帅,权势滔天”
“扑通”一声!
“哎呀!贤侄!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世叔明知我与贾匹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他如今一手遮天,我彭天护也要杀之而后快!还请世叔让我出城奇袭雍城,只要我能出其不备,拿下秦王司马业,到了那时候别说贾彦度那老贼根本拿不下长安,就是世叔想号令群雄,天护也一定全力辅佐!”
裴苞的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贪婪,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风光之事谁不想尝试?!
可真的能如彭天护说得那么简单?!
一旦攻下雍城,那就意味要和整个关中豪族结下血仇!
要在梁氏和鞠氏手中虎口夺食,还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平定关中各方的反抗,尤其北有张轨虎视眈眈,东边还有随时准备反扑的匈奴人
裴苞苦笑着暗暗叹了口气,他绝不可能拿整个裴氏家族去冒险,尤其是这种九死一生的豪赌
可越是这样理智,裴苞心里对贾彦度的嫉恨就越发不可收拾!
为什么不论任何时候,只要和贾彦度一比较,他就显得这么卑微和无能?!
为什么贾彦度可以叱咤风云?!
他却只能留守在这个被圈起来的安定郡去做一条为贾彦度看门的蠢狗?!
什么狗屁秦州刺史?!
贾彦度根本就是在打发要饭的乞丐!
但最最可恨的,却是一切都要顺着贾彦度预设好的局面去行事?!
裴苞越想越是不甘,就连眼睛也瞬间变得通红!
彭天护不知缘由,只以为是裴苞被他激起了贪念,赶紧趁热打铁道“世叔若是怕天护食言,大可和天护一起出兵!若是世叔亲自出马,想必雍城守军绝不会有丝毫怀疑!那时不论我们是要拿下雍城,还是生擒司马业,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啊!”
裴苞心中又是一动,彭天护此计确实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且十有八九一定可以顺利拿下雍城!
可这之后呢?!
他们裴氏的结局会不会比当年董卓全族的下场更惨?!
裴苞的眼神有些挣扎,双手更是微微发颤
机会明明就在眼前,而且看似唾手可得
可西凉张轨的大军已经杀进安定,若是这种时候拿下雍城,他根本没有自信可以对付得了张轨大军的攻击!
再加上关中各大豪族也把恨之入骨,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我们闻喜裴氏一族,自秦汉以来,世代忠义!这等不忠不义,丧尽天良之事,我裴苞宁死不做!”
“世叔!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