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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心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一片繁星,星星躺在天空安静的闪耀着,同她遥遥相望。

她沉默的看了会儿,转头,发现自己正枕在秦唯寂的腿上,他也正抬眸看着天际,很安静。

依然是在东海边的沙滩上,此刻的海风很温柔。

而她的角度,却能看到他微仰的下颚,紧绷出凌厉的弧度。

沈心侧身,将脸颊贴上他腰身,手臂也将他圈紧,低声叫他,“夫君……”

他垂眸,指尖从她耳边抚过,将凌乱发丝抚至耳后,“醒了?”

沈心“嗯”了声,默了默又委屈巴巴的小声说:“我做了个噩梦。”

他弯唇,指尖揉过她耳垂,顺着她的话回应她,“嗯,做什么噩梦了?”

沈心闭上眼,脑海中许多的画面倾轧而过。

从魔神在阵法中化作繁星,到前世,也就是她任务失败那次,他被魔性控制失去理智杀了她,然后彻底失控开启灭世阵法,以六界之血祭阵欲毁掉这世界……

沈心闭上眼,嗓音略显沙哑,“忘了。”

他也没勉强她,只轻笑了笑,低声说:“傻瓜。”

沈心安静了会儿,从他腰间抬眸,便对上他低垂的琥珀色眼眸。

目光轻闪,她轻声问,“他说,这世界的灵韵早已经被消耗殆尽,所以他现在,是自己化作了这世界的灵韵吗?”

她身为上神,自然感受最为强烈的。

魔神消失的那瞬间,她就察觉到天地间灵气暴增,就连海底的水都变得清透了几分。

对于寻常凡人,或许只会觉得这世界的空气好像忽然变得清新,水变得清澈,山林间树木都更葱郁。

可修道之人都能感觉到,一呼一吸间都是浓郁的灵气。

沈心如今冷静下来,以往很多没有深思过的细节都被她记起。

最开始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小爱其实就告诉过她这世界灵气匮乏。

在小爱嘴里,所谓原主就是以自身丹元同主神做交换,让自身丹元化作这天地养分,换时间回溯的。

也就是说,在本来的命运设定之中,秦唯寂只有一个结局,便是入魔,然后毁灭世界。

而沈心也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死后以自身丹元为养分,为这个世界换取生机。

她和秦唯寂,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是两条针锋相对的线。

不管重来多少次,其实都没法更改。

一次次重来,一次次反复,不过是让人陷入更深的绝望罢了。

可如今,魔神用自身改变了结局。

神君不会再入魔,世界也不会再毁灭,她自然也不需要再牺牲自己。

这一切都是他早就算计好的。

想到这里,沈心好不容易才控制下来的情绪又翻涌起来,难过的眼睛发酸。

秦唯寂指尖抚在她眼角,轻揉了揉她红红的眼角,目光落在她眉心的火焰印记上,也不再瞒她,“一半元神,保这世界十万年还是可以的。”

“所以说,你用自己一半元神,就换这世界十万年生机,值得吗?”

沈心低垂目光,“不是说只要去到秘境,这个世界的命运就没办法再裹挟我们吗?”

秦唯寂却道:“既是天道,这便是天道该走的路。”

如他修成天道,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沈心喉咙滚动,将酸涩狠狠咽下去,闷声应道:“我知道。”

他沉默一瞬,叫她,“沈夭夭。”

沈心抬眸望向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泪盈满眶。

他轻抿唇,片刻才道:“可‘他’并非是为六界。”

顿了顿,他弯唇自嘲一笑,“‘他’只为你。”

沈心怔怔的看着他。

因为他这句话,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秦唯寂再喜欢她,对她的好感度也始终是零,反倒是入魔之后,爱她入狂。

因为,神为六道而生。

而魔,却是为她而生。

秦唯寂则是想到在阵中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我亦曾被魔性所控难以自制,眼睁睁看她命丧我手,开启灭世阵法,妄图以天地作为陪葬。”

“如今,我的魔性已经越来越难自控,也只因她在才能维持本心。然而我也不知这本心还能维持多久,什么时候魔性会彻底失控,再伤害到她。”

“既如此,倒不如在那之前,将魔心彻底消除。”

“数番轮回,我早已明白,要抓住命运就得先改变命运。可只改变人的命运是没用的,我们必须先改变这世界的命运。”

“以一半元神化作这世界灵韵,从此再无人能用这世界威胁与她。”

接下来他只需要再带她回到秘境,找到天书,他们的结局就能彻底被改写。

沈心安静的听着,也彻底懂了。

他其实是在怕,他怕魔性会有无法自控的时候,会像以前那样连她都认不出来,再失手杀了她。

世人怕魔厌魔,就是因为魔性残酷,它会吞噬人的意志,让人失去所有理智,只记得杀戮。

可她却一直单纯的以为,秦唯寂能很好的控制魔性。

因他那么温柔,她甚至想都没想过,在她没有看见的时候,他为了克制魔性有多痛苦。

秦唯寂闭了闭眼,无奈弯唇,“怕你难过,他本是要我告诉你,他只是破阵修为大损沉睡过去。”

沈心默然,苦笑了笑,“怪我醒来的太早了。”

所以如今,便是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她很清楚的明白,他已经彻底消散在这天地间,那个会叫她乖乖的他,不会再回来了。

沉默间,秦唯寂忽然又开口,“本君……”

顿了顿,他说:“我心魔已消。”

就连他神识中的事业批也随着另一个他一道消失了。

沈心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意思是就算他情绪波动,也不会再入魔了。

她轻咬唇“哦”了声,“我知道了。”

再次沉默。

这一刻,两人竟都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许久,秦唯寂才又低声叫她,“沈夭夭。”

她红着眼看他,他捧着她脸,摩挲她脸颊上的泪痕,轻声说:“我现在说的话,没有在骗你。”

沈心眉心收紧,“什么……”

不等她说话,他手指抵在她唇,“他还会回来的。”

沈心眼睛睁大,满是诧异,“什么意思?”

他轻轻笑着,“只要你想,他就能回来。”

沈心懂了他的意思。

哪怕魔心已消,可若想要入魔,也并非太难的事。

鼻腔瞬间又酸涩起来,沈心吸吸鼻子,摇头,“不要。”

她转身将自己埋进他怀里,抱紧他腰身,“秦唯寂永远是秦唯寂,是我喜欢的秦唯寂,不管是神还是魔,都是你,只是你。”

他以一半元神才换来的一切,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

她不要让‘他’失望。

他不能再入魔。

绝不能。

秦唯寂掌心落在她后脑勺,轻抚她头发,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宝贝,我会永远陪着你……”

~

沈心刚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这一昏迷就是半月有余。

因为体内三道力量的拉扯碰撞,若非秦唯寂在旁护着她,替她一起将这些力量彻底融合,她许是自己也会走火入魔。

可人间半月,对他们来说本也算不上什么,却不料这半月时间,人间已经乱成了一团。

他们回到上京时,初来的繁华热闹已经通通没有了,整个上京城都透着古怪的安静。

许多人家门前都挂着白,显然是家里有人亡故。

而明明还是大白日,可街上的店铺几乎都关着门,连摆摊的小贩都没有几个。

就连寻仙楼都关了。

沈心和秦唯寂进去看了看,空无一人。

出了寻仙楼,沈心蹙眉和秦唯寂对视,“怎么回事儿呢,人都去哪儿了?还有,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家都死了人?”

秦唯寂转眸朝前看去,“过去问问。”

不远处是一个卖糖人的小摊,也是他之前偷过的那家。

整条街上,就他这么一家还开着。

不过因为没有生意,老板也只是坐在摊位上打盹。

沈心和秦唯寂站在了摊位前,“请问一下,这里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两人用神力遮掩了模样,在寻常人眼中,就是对容貌极普通的男女。

老板却还是吓了一跳,抬头睁开眼,愣愣的看着他们,半响才回神,“你们这是刚来上京的?”

沈心笑笑,“嗯,我们来寻亲。”

老板摇头叹道:“寻什么亲哟,现在这上京已经没几个人了。”

“那,人都去哪儿了?”

“快打仗了,活着的人都跑了。”

“打仗?”

沈心眉心更紧,“打什么仗?”

老板叹气,“你们从外面来没听说吗?这半月前天降雷暴,那个什么朝什么门的人说啊,那是上天降罚于魔神,我们大秦陛下没了,当夜啊还死了好多大官,夏国说我大秦惹了神怒,带兵来打我们了。”

“陛下都没了,官老爷们也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官老爷自然是举手投降,就连那个什么蓝将军都直接带着军队降了。半个月时间,那夏国的兵马就已经快攻进上京了。这人可不都得跑吗?”

是在意料之外,可又好像在常理之中。

魔神陨落,朝辞门的人是能察觉到的,他们便以为秦唯寂已经没了。

甚至于,恐怕朝婳和朝裕都以为她和秦唯寂一起死了呢。

这可不得乱吗?

沈心又看了看那老板,“那你怎么不跑,你还在这摆摊,这能卖给谁呢?”

老板很是豁达,“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跑又能跑去哪儿?反正我家里啊也没其他人了,还不如留在上京,我在这儿活了一辈子,自然是要守着家的。”

“倒是你们,年轻人啊可别在这里多逗留了,趁现在那夏兵还未到,赶紧走吧走吧。”

沈心轻抿唇。

她也不走。

这也是魔神的家,她也要替他守着家。

“那,我看那些门上挂着白的,这夏国不是还没打来吗,怎么就死了那么多人呢?”

老板一说起这个显然就愤怒至极,“不都是因为那个什么夏国太子啊,我们陛下没了之后,他竟是带着人在这京中四处抓人,说是要找什么刺客,实际上挨家挨户的抓女人,有挣扎抵抗的,都会直接杀了。”

“我们陛下虽是魔,却从不曾滥杀无辜。那夏国太子简直是禽兽不如,这天下落在那东西手里,算是完了啊。”

又是朝裕。

他抓那么多女人做什么?

沈心看向摊位上那些糖人,想了想,“老板,这些糖人我都要了。”

说完看向秦唯寂,眨巴眼,“夫君,给钱。”

秦唯寂沉默,很明显他还是没钱。

然而沈心眼巴巴看着他不转眼,秦唯寂无奈,从空间里拿出一颗丹药递给老板,“以此丹换,可以吗?”

老板好奇,“丹?”

秦唯寂,“此丹能让人延年益寿。”

老板,“你们是修道人?”

沈心点头,“算是吧。”

她笑道:“老人家,我们不会骗你的。你若不信,现在就吃下这丹药试试?”

老板虽然迟疑,可见他们两人的确不像坏人,何况他也没什么好被骗的,想了想便接了过来。

将丹药倒进嘴里,不过一瞬他便瞪大了眼。

丹药入口即化,整个人几乎都轻盈起来,几乎是转眼间,他的白发就已经变得浓黑。

“我变年轻了?”

老板跳了起来,激动不已,“我变年轻了!”

他看看自己的手和脚,又去摸自己的脸,兴奋得已是语无轮次,“两位神仙,我真的变年轻了两位神仙,谢谢两位神仙,这些糖人神仙都拿去。不不不,这摊都拿去。不不不,也不是,我给两位神仙做扑人吧,替两位神仙做糖人,只要神仙想吃,我就给神仙做。”

沈心弯唇,便拿了根糖人咬了一口。

真甜。

看,寻常人多容易满足。

这是魔神牺牲自己换来的人间,可不能让那些垃圾捡便宜。

她捏着手中的糖人,转身面向秦唯寂,“夫君不是说,以后都陪着我,不管我做什么都陪着我吗?”

她扬眉,“现在,我想去杀人。”

秦唯寂替她将唇角的糖滞抹去,弯唇纵容,“好,本君就陪夭夭去杀人。”

(糖糖也不会骗人,仔细阅读简介最后一句,会回来的,都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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