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般若的面前出现一座小桥,桥上有个老婆婆在织布,她见了般若,没有说话,只用杯子从河里舀了两杯水,放在边上,仿佛只等般若和厉衍过去,喝了那杯水。
“般若,你怎么来了?”一个老人家走过来把般若拉开。
般若不敢相信地看向眼前人,她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转而看向四周,只见这帮人里有几人她还认识,都是老家那里死去的人,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看到死去的人?难不成这是鬼王制造的幻象?
般若和厉衍对视一眼,厉衍到四处去查看一番,而眼前的老人家则过来拉住般若的手,急道:
“你怎么来了?你阳寿没尽,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是的,眼前这人是般若的爷爷。
“爷爷?”般若不敢相信地问。
“是我,傻孩子!你告诉爷爷,你怎么来这里了?”
般若看向那些种地的人,问:“这是哪里?”
“这是阴曹地府!”
“什么?”般若大惊,她不敢相信地看向天上的白昼,只见天空虽然很亮,却根本没有太阳,天空如同一层白色的幕布,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是一层白。
这里是地府?
般若虽然做惯了天师,也曾灵魂出窍,在时间游离,她曾经超度过许多人去阴曹地府,自己却从未去过,她和大部分人一样,因为没有到过,想象中的阴曹地府便受许多文学作品的影响,以为是阴森森的,气氛恐怖,到处都是吓人的鬼怪,有个孟婆守在桥上,让鬼魂喝了孟婆汤,忘了前世,就过去投胎。
她万万没想到,地府的入口处竟然像是农田一样的地方,许多鬼像是正常人一样,在这里耕地。
“般若,爷爷问你话呢,你怎么来了?”
般若看向爷爷,实话实说:“爷爷,你死后我做了天师。”
“这我知道,每年你给我烧祭品的时候,我都看到过你们一家的状况,按理说,你们家除了你,其他人应该都该来报道了,但他们迟迟没来,我找了官人帮我一看,原来是你改了他们的命,我这也才知道,你那不争气的叔叔和奶奶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爷爷叹息一声,又说:“不论如何,你我在这里尽量为你修行耕地,希望能给你带来福报。”
“爷爷……”般若双目含泪,“爷爷,这些年你一直没去投胎?”
“没有,爷爷暂时不想去投胎,爷爷想看你嫁人过好的生活,这样爷爷才放心,再说了,种地也蛮好的,爷爷不求下辈子能荣华富贵,只求待在这里,日日种地,过简单的生活。”
这是般若没有想过的事情,她一直以为爷爷死后早就去投胎了。
“那我外公外婆呢?”
“他们早就去投胎了,现在就剩我和以前几个邻居,在这里作伴。”
般若看向他们,只见所有人的神色都很平静,这样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般若知道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爷爷,能见到你真好。”
般若说着,眼眶再次濡湿,她做梦也没想到,能在爷爷死后多年,再次见到他。
“人生聚散,皆是寻常,不必因为我的离去而难过。”
爷爷说着,摸了摸般若的头,正如小时候一样。
“好了,般若,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呢?”
般若看着鬼之魂离去的方向说:
“我是跟着鬼王的魂魄进来的。”
“鬼王?”爷爷有些诧异:“是他带你进来的?”
般若把事情的前应后果讲给他听,又说:“鬼王让鬼怪作乱,蛊惑人心,激发人体内潜在的恶,加上鬼怪横行,时间阴煞气很重,因此,出了不少祸事。”
爷爷听了这话,点头说:“听闻鬼王修行了一千多年,就连阎罗王也奈何不了他,阎王抓了他很多年,一直没有把他抓住,而他法力高到能自由进出地府。”
般若不敢相信地问:“那难道没有能镇住他的方法?”
爷爷摇摇头,“暂时没有听说。”
爷爷前世也会点玄学法术,也因此,之前般若重生后,家人对般若起疑,般若说是自己看书和爷爷教导的,家人这才没有追究,如果爷爷都说暂时没有镇住鬼王的方法,那只能说明,是真的没办法了。
-
这时,厉衍回来了,他看了爷爷一眼,颔首,对般若说:
“般若,我去前面看了,前面有条河,河边有一个摆渡人,河对岸似乎还有东西,但我看不清楚。”
般若想了想,说道:“我们既然已经追来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把鬼王找出来,杀了他!”
爷爷摇摇头,不赞成地说:
“你们阳寿未尽,赶紧回去吧!否则,一旦在地府时间长了,魂魄容易出窍,会折了你们的阳寿。”
“可是……”
“听爷爷的话,别往前走了,以你现在的能力是杀不了鬼王的!一旦到了阴曹地府,喝了孟婆汤,过了那奈何桥,到了那忘川河,上了竹排后,你会发现河里长着大片的红黑色曼珠沙华,那时,你会看见人生中许多难忘的事情,你会重新尝遍这一生的喜怒哀乐,看到自己一辈子走来的得与失,也正是到了那会,你才知道哪些东西是你生命中最珍贵的,才知道人忙活一辈子,追求的名利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你也许还会有遗憾,会有不舍,但只一项,忘川河上过,前世再无缘,这忘川河的竹排有去无回,那忘川河的摆渡人将会渡你去轮回通道,到了六道,必须投胎。”
听了这话,般若喃喃自语:“原来,过了奈何桥还有再走一趟忘川河。”
这是小说电影里所不曾有的。
“是啊!鬼王能随意进出地府,但你不行,你还是人!有身体限制,过不去的!”爷爷说着,使劲把般若往回推:“你们来太久了,别往前追了,追了也没用,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鬼王能号令百鬼。”
“爷爷,我……”
爷爷摆摆手,神色严肃起来:“快回去吧!”
般若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如果贸然追进地府里,福祸难料。
“爷爷,我们该怎么回去?”
般若只学过帮人超度的事,可没学过怎么离开地府。
爷爷笑了,问她:“丫头,你往常做法引魂,是怎么做的?”
般若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从前她经常帮人引魂。
记得前世,有个姑娘从国外留学回来,这才知道好久没有联系的母亲已经生病去世,因为没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姑娘很懊悔,便托人找上般若,让般若试着招魂,让她们母女想见。
招魂这事可不简单,大部分人死了以后,魂魄无牵无挂,就会去投胎转世,只有一少部分流连人世,这种大部分都是恶鬼,于是,般若试着用符咒来引魂,谁知,她做法一问,才知道,这姑娘的母亲正要投胎,听了她的召唤,赶紧回头,去世上与女儿见最后一面。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在阳世召唤我的魂魄就可,因我的魂魄还在我身上,所以,只要有人召唤我,便可出鬼门关。”
“是!”爷爷笑道:“我记得你有个师父,你可想办法做法进他的梦中,跟他说明这事。”
-
然而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不简单。
般若盘着腿席地而坐,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法器,开始做法,然而此时外面的世界还不是夜里,冯宗元又怎么可能睡觉?不睡觉又何谈托梦?
想到这,般若试了一次,然而,不出所料,那边没有丝毫反应。
半个小时后,般若又试了一次,还是一样的结果,冯宗元与她根本无法联络上。
般若急得满头大汗,两个小时后,她又试了一次。
此时,冯宗元正在家中算卦,近日他夜观天象,发现天象有变,这样的异象已经近千年没有出现过,想到般若曾提到的鬼王和鬼妻,他掐指算算,发现世间万事有变,鬼怪将横行人间,人间秩序大乱,是大凶的卦象。
而他看向窗外,发现最近灾祸变多,不是车祸就是火车相撞,或者飞机失事,最近他走在路上,到处都能听到哀乐声,煞气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这样的事情太过于诡异,以至于冯宗元不敢轻举妄动。
他盘腿坐在床上,正打算做法在家里布下结界,忽然,床头的引魂铃铛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冯宗元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再次定睛看去,没有煞气,没有任何外力,这引魂铃自己动了一下。
冯宗元的面色陡然凝重起来。
引魂铃动,鬼魂将至!
而如果他没有施法,也没有外人,可铃铛却动了,也就是说,有魂魄在用力设法撞铃,而这铃铛上没有一点阴煞气,可见不是鬼魂,那么,难不成有修道之人用魂魄撞铃来有求于他?
冯宗元想到这,不敢耽误,他赶紧做法,画出引魂符咒,贴在引魂铃上。
另一边,般若试了几次都没有反应,她不免有些失望,想着,般若正要放弃,忽然,般若感觉到那边传来一阵异动,她不敢耽误,连忙打起精神,再次施法。
因般若的法术就是冯宗元所教,两人是同门,法术相同,更容易通灵,因此,没多久,冯宗元那边就感觉到了般若的祈求,他赶紧做法晃动引魂灵,把招魂的般若引回去。
眼看自己的身体渐渐变轻,般若拉着爷爷的手,不舍地流泪:
“爷爷,我真的好想你!”
“傻丫头,爷爷不是说了吗?人生聚散,皆是寻常,不必因为这样的事情哭泣,在这里种地是我的选择,我过得很开心!”爷爷说道。
然而,不管他怎样宽慰,般若还是泣不成声,爷爷死的时候,她在学校上课,父母见她要中考,不敢告诉她,等下葬了才让她回去,这些年,纵使活了两辈子,也改变了父母的命,可想起跟爷爷的离别,她还是觉得遗憾,因为她没来得及见爷爷最后一面。
“傻丫头,别哭了。”爷爷摸了摸她的额头,笑着说:“只要你过得好,爷爷就满足了,说起来,你真是有本事!把家里料理得那么好,让每个人都过上了好生活,爷爷看着很欣慰,去吧!”
般若回过头,只见爷爷笑着向她摆手,她还有一些印象的村里邻居,也放下出头,挥挥手,向她告别。
等般若再次回神,已经坐在冯宗元的家里了。
“般若,怎么是你?”冯宗元大惊。
“师父,说来话长,厉衍还在里面,你赶紧把他引回来!”般若含着泪说。
“好!”
冯宗元再次做法,因为有厉衍的生辰八字,冯宗元这次很快把厉衍引了回来。
就这样,般若和厉衍去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般若,你们怎么进了鬼门关?”
般若擦擦眼里的泪,重新打起精神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冯宗元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我说最近怎么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原来是鬼王和鬼妻在捣鬼!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制造霍乱,让人间变成地狱,那样的话,鬼王把人变成鬼,他也就有越来越多的手下,最终,使得人间在他的掌控下,变成他的王国。”般若说完,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说:“要知道鬼王死前就是将军,他本就有征战之心,加上被皇上杀死,对世界充满仇恨。”
冯宗元想了想,又问:“你们是哪一天进的鬼门关?”
般若说了日期。
冯宗元拍着手,说:“难怪我觉得不对劲,现在离你进鬼门关已经过去三日,今天已经是七月十四了。”
“什么?”般若大惊,“七月十四?”
“正是!过了今夜就是七月半,鬼节!”冯宗元说道。
般若这才知道,那地府里没有日夜,她去的这一会功夫已经过了三天,她不知道这现象怎么解释,便没太深究,但听冯宗元说,这几天又发生了不少事情,昨天有一架飞机失事,前天南边发生地震,大前天有一辆火车撞车,而市区每天都发生很多起死人的事故,而且十分骇人听闻,不是儿子杀死老子,就是妻子杀死丈夫,或是丈夫杀死妻子的,特别匪夷所思。
“是鬼王在捣鬼!”
冯宗元点头说:“我原本还不明白为什么,听你这么说,我便明白这鬼王的意图,现如今我们除了阻止他们祸害人,还应该堤防今晚。”
“今晚?”般若自言自语。
她看向窗外,眼前的天还是阴沉沉的,跟她进鬼门关的那天没两样,这样的天空,看着有些眼熟……对了!跟她那日在墓穴中看到的一样。
那日,她去找霍遇白,遇到了鬼妻和吸血甲虫,也在坟墓的墙壁上看到一幅彩绘,那上面画着鬼王号令百鬼夜行的画面,那画面上的天就是这样灰沉沉的,而后变成了夜晚,鬼王带着百鬼来到阳间。
“今晚怕是有一场恶战了!”
“嗯!”厉衍拿起噬魂剑往门口走。
“你去做什么?”
“找孙强,准备今晚!”厉衍道。
般若也跟冯宗元告别,她走出门,到了街上,只见街上笼罩着一种悲伤的气氛,因为接连发生命案,已经到了人人恐慌的地步,许多人死了亲人,更是伤心。
般若打车回了家,她回到家,刚打开门,只见蒋吟秋迎了出来。
“般若,你回来了?”蒋吟秋有些急,连忙问:“你最近跑到哪里去了?妈妈急坏了。”
般若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妈,我没事。”
怕妈妈担心,她没把看到爷爷的事情告诉她。
“没事就好。”蒋吟秋双眼通红,显然好久没睡个好觉了,她端来一盘菜,递给般若:“来,孩子,妈妈给你做的饭菜,你先吃着,不够我再给你盛。”
般若低下头,看向那盘菜,只见那盘子中的腐肉冒着黑气,显然有问题。
近日鬼怪横行,她走前也忘记在家里立下结界保护家人,是她的疏忽,好在没出大事。
想着,般若掏出一张符咒,贴在蒋吟秋的背部,又为她做了法,蒋吟秋立即昏睡过去。
般若打了个电话给霍遇白。
霍遇白很快赶过来,他皱眉问:“般若,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以后再告诉你,遇白,我要交代你一些事。”
霍遇白看向般若的神色,这样的般若面色凝重,似是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困难,以般若的能力,如果连她都没有把握的事情,肯定是大师。
“出什么事了?”
般若没有隐瞒他,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
听到她讲自己去了地府,霍遇白紧张地抓起般若的手。
“般若!难怪你这几天不见了,原来是遇到了这事。”随即,霍遇白自责道:“怪我没保护好你!”
“跟你无关,如果这次不能成功,世间秩序大乱,人间或许将不复存在,到了那时,我们的家人根本没有生存的土壤,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不能让我将来的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我必须赶走恶鬼,还人间清净!”说着,般若看向蒋吟秋。
“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妈妈身上煞气很重,也有鬼气,想必被鬼上身过,好在那鬼的法力不是很高强,我现在已经做法帮她驱除鬼气,但把她放在家里我不放心,所以我想托你照顾我的家人。”
般若说着,把姐姐姐夫都叫了回来,又把上学的小汤包带回了家。
紧接着,霍遇白开车把几人一起接去了霍家老宅。
“霍家老宅的仓库内有许多法器,你把家人都叫回来,我在老宅周围布下阵法结界,到了夜里,只要霍家没人开门,便可保你们安全。”
般若说道。
见他们神色凝重,霍夫人难得没有挑理,她担心地看向他们,不知道家里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老爷子和霍遇白的神色都这样难看。
霍医生和霍小北也在家中,般若和两人打了招呼。
“般若,好久没见。”霍小北笑道。
上了大学的霍小北褪去了青涩的外皮,变得成熟稳重,变得越发优秀耀眼了,他已经联系好国外的大学,准备去国外读书了。
“小北,最近好吗?”
“还行吧!”霍小北耸耸肩,叹息一声:“整天忙着学习看书,专业研究,很久没泡妞了,要是能赐我一个妞儿,那生活就完美了。”
般若无情戳破他的幻想,“别想了!你的正桃花四年后才会出现。”
“啊……”霍小北一脸苦闷,哀嚎道:“不会那么惨吧?”
有一段时间没见,霍医生变得更加妖孽了,听霍遇白说,霍医生最近跟一个女人纠缠不清,般若看他面相,发现他要走桃花运。
“霍医生的桃花倒是开得很旺。”
霍小北一个激灵,“什么?你的意思是?老子我还单身,他这个骚包倒是有女朋友?”
般若笑而不语。
霍医生扫了她一眼,对儿子冷哼:“你懂什么啊!现在流行大叔型的,你这样青涩的哪个女人会喜欢?”
闲聊了几句,般若接过霍遇白从仓库中找来的法器,霍家不愧是世家,随便找来的东西,各个都是知名法器,好像不要钱一样,挑挑拣拣地就给拿出来了。
“般若!这次的事真的有那么严重?”霍老担忧道。
般若没瞒他,点头,问:“老爷子还记得明天是什么节日吗?”
霍老的略显苍老的双目中闪烁着精明的光泽。“自然是鬼节!”
“是,鬼节,传说中,这一天,阴曹地府将会放出全部鬼魂,阳世间的民众们需要进行祭祀活动,祭拜祖先,给他们烧纸,让他们安息,不来世间打扰别人,而家里有新坟的人,也有祭祀,有些地方还要祭拜孤魂野鬼呢,总之,鬼节当天,阴气重,鬼怪横行。”
听了般若的话,霍老有些不敢相信,“如果真是这样,那往年过中元节的时候,民众们只需在家里不出门,就可躲避骚扰的鬼怪了,难不成今年的中元节有什么特别的?”
“嗯,今年的中元节,鬼王和鬼妻同时出世!怕是注定要不太平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冲上来,一下子抱住了霍老爷子的腿,哭道:
“大爷,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来人正是霍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