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笙不想管明溪的闲事,正要抬腿往前走,忽然一张印着彩图的a4纸被风吹到了她脚下。
捡起来展开一看,艾笙骤然怔住。
像是和她的照片被群发到同学手机上一样,这上面也是明显的照片。
只不过她的照片出格多了,男女都赤条条光着身子。明溪淫靡的表情似欢愉似痛苦。
比起传到手机里的那张,艾笙和男主角都衣物完整。
这个就显得出格多了。
到底谁在整明溪,苏应衡?还是其他人?
艾笙想不出所以然来。
就在她拿着皱巴巴的纸张出神的时候,一双带着脏污的手一把将纸夺过去。
艾笙抬头,对上明溪发红的眼睛。
“是你对么?”,她正游走在失控边缘,眼神像要把人吞下去似的。
真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艾笙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俱乐部的那场争执,没有让我生气到这种份儿上”。
一大团指控已经预备在喉咙口,但骤然间,明溪却又沉默了。
难道荀艾笙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在俱乐部卫生间的争执后,她便和冯源打了个赌,说他一开门出去就能拉进一位美女。
果然荀艾笙送上门来了,被醉得晕晕乎乎的冯源压在身下,而她藏在dj身后,恰好把这一幕拍下来。
并且传到学校众人的手机上。
冯源也是个二世祖,那天被艾笙折了面子,誓要捉住人找回场子。
所以到学校里耀武扬威,想用钱让对方拜倒在他西装裤下。
没想到荀艾笙根本看不上眼。戏散了之后,明溪还狠狠可惜了一场。
要是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多好,看她还在学校里装清纯!
这种失落还没有散尽,结果今天就轮到她了。
明溪做了亏心事,自然把艾笙列为第一嫌疑人。
可是对方似乎对她的小动作一无所觉。
那今天满世界的贴纸和荀艾笙无关?
明溪又纠结起来。
“难道不是你看我不顺眼?”,明溪猜疑的目光在艾笙身上扫荡。
艾笙冲她耸了耸肩,“我看这世上作奸犯科,暴虐成性的小人都不顺眼,难道都要一一出手解决?我又不是蜘蛛侠”。
她二两拨千斤,将明溪说得哑口无言。
看了一眼腕表,艾笙对她说:“时间不早,要开课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毕竟你这么忙”。
在明溪咬牙切齿间,艾笙潇洒而去。
在明溪的流言蜚语遮盖下,周围人对艾笙的关注度小多了。
不过仍然有人说她和明溪一丘之貉,是学院之耻。
“我们学校的美女虽然多,但恶心事也多。荀艾笙和明溪都从事那种职业,你们猜,她们会不会和男人3p?”
当再一次听到这种恶意满满的话时,艾笙忍无可忍,走到那位出口伤人的男生面前。
男生本来背对她,没察觉她也在教室。
等发觉自己身边突然站了个人时,惊得往旁边室友靠去。
艾笙嘴角带着淡笑:“3p什么的,你亲眼看见了?”
说人坏话被逮了个正着,男生脸上露出悻悻的表情。
艾笙说话声音不算小,很多人都朝这边张望。
男生脸上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说:“照片都传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昨天人都找到学校来了,风纪处怎么没停你的课?”
艾笙抱着手臂哂笑一声:“我没做错,凭什么停我的课。我虽然不是什么完人,但也没有作贱自己的癖好。那张照片的确拍得暧昧,但追根究底,并没有到龌蹉的地步。大家凭着想象就给人定罪,是不是太草率?写论文也得举证说明呢!流言止于智者这句话放在无辜者的嘴里,丝毫不能成为对抗悠悠众口的武器。在坐的大多数人,将来会成为一名新闻工作者,难道就要以这种作壁上观的态度帮助作恶者的诬陷和加害?我珍惜自己的羽毛,才敢这么大声地说话!”
她的目光在每一张怔然的脸庞上扫过,神色中带着坦荡和磊落。
这份坚毅和沉着,拨动着其他人的心弦。
让所有对她带着恶意和鄙夷的人,霎时哑口无言。
教室里一片寂静,直到艾笙重新坐回自己位置上,才渐渐恢复了常态。
只是别人看她的眼神中,只剩下好奇和打量。
她的一番据理力争还是有效果的,至少寝室里的三个人主动找她说话。
艾笙没有那么小心眼,因为别人前段时间的不理睬就记恨对方。
只是结实新朋友的心情淡了,她想到底不是知根知底。
在这个学校里,恐怕很难能有人和韩潇白雨萌那样对自己毫无理由信任的人。
这天下课之后,艾笙本来准备去花鸟市场买两盆薄荷。
刚走出校门,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在豪庭俱乐部里被她顺手救下的女孩子。
女孩子笑眯眯地,眼睛完成月牙。本来身形就娇小,笑得孩子气十足,给人一种古灵精怪的感觉。
“啊,是你”,艾笙冲她点了点头。
“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走走吗?”,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
“当然,恐怕很多男生都羡慕我有这种福利”,艾笙语气放轻松,让对方也变得不那么局促。
“谢谢”,女生再次开心地笑起来,自我介绍道,“我叫董夕月”。
“很有诗意的名字”。
“是我爸爸给我取的”,董夕月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怀念和骄傲。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儿。
“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董夕月小心翼翼地问道。
艾笙没有拒绝的理由。
几分钟后,两人坐在了咖啡厅的卡座。
艾笙点了一杯拿铁,董夕月则看了好一会儿的菜单,点了最便宜的苏打水。
董夕月往四周看了看,等确认环境安全之后,才轻声开口:“明溪跟人上床的照片,是我贴的”。
艾笙虽然一早没想到是她,但现在也并不觉得意外。
明溪本来就是四处树敌的人,但当时她看见艾笙,就上前来指责,更让艾笙觉得最近周围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和明溪不无关系。
艾笙沉着气,不置可否地喝了一口咖啡。
“明溪她活该!她不该那样诬陷你”,董夕月脸上浮现出愤恨之情。
竟然是为了她。
艾笙轻轻摇了摇头,“你不用这么做”。
董夕月嗫嚅道:“我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可是难道有比以牙还牙更让人解气的方法吗?”
艾笙不是圣人,在看见明溪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时,她的确感到解气。
可这和明溪的下作手段,又有什么区别?
愤怒有时候会成为深渊,让人滑入自己曾经不屑的那类人当中。
艾笙不想让自己成为明溪的同类,自然也不想别人因为自己而改变心性。
“首先感谢你这样为我着想,不过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做”,艾笙语气淡淡地说道。
董夕月眼眸里的光霎时黯淡下来,她不安地绞着手指:“我只是,只是想报答你”。
“不是什么值得永生难忘的事情,更谈不上报答”,她理解董夕月的做法,只是三观不同罢了。
董夕月原本以为她会高兴,现实却和想象相去甚远。
她抿了抿唇,“明溪找你麻烦了吗?”
艾笙摇了摇头:“她现在自顾不暇”。
她的面容沉静从容,无悲无喜,这份豁达的心性,董夕月可遇不可求。
相比之下,董夕月更觉得自己是只在阴沟里靠着腐烂秽物存活下来的老鼠。
强烈的自卑之下,她豁然站起身,匆匆道别离开。
艾笙一头雾水地看向落地窗外逃跑一般的女孩子,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被董夕月这么一打岔,艾笙也忘了本来是要去花鸟市场一趟。
走到司机惯常停车等候的路口,发现接自己的车后面有一辆眼熟的宾利。
一看车牌号就知道是苏应衡来了。
艾笙过去拉开车门,苏应衡正在看手机。
他没有穿正装,身上一件长款风衣和深色休闲裤。
深邃的眼眸看人时还是那样充满凝聚力。像一眼就把人看透。
艾笙上了车,“今天竟然来接我”。
苏应衡把手机放在衣兜里,捏了捏她的手:“你是在责怪为夫平时对你不尽心吗?”
他能来就是惊喜,艾笙笑眯眯地说:“将功补过,恕你无罪”。
苏应衡好笑道:“京里风大,脸皮都给你吹厚了”。
艾笙扫了他一眼,“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到外面转转吧,来京里之后,一直都在忙”,他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愧疚。
艾笙用肩膀轻轻碰了他一下,“都老夫老妻了,不用因为这种事情自责”。
被她说破,苏应衡有点恼,瞪她一眼道:“什么老夫老妻,我们连第一个结婚纪念日都还没到”。
现在就步入无趣模式,以后可怎么得了。
他越想脸越板得厉害。
艾笙赶紧摇了摇他的胳膊,“好好,我们每天都是新婚,这总行了吧?”
男人的目光还是发凉,“那怎么没有夜夜洞房花烛?”
艾笙头皮发紧,每天洞房花烛夜,只有充气娃娃才受得了吧?
汽车开到琉璃厂附近就停下,两人下了车。
苏应衡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在开阔的汽车外,身高优势惊人。
那身英伦风格的外套将他的气质烘托得更为清贵。
即使带着口罩,也引人频频注视。
周围一双双垂涎的目光引得艾笙占有欲强烈起来,一把拉住男人的手,小手调皮地在他掌心挠了挠。
苏应衡似笑非笑地回头看她一眼,他深邃的双眼皮弯起来,勾得人心痒痒。
艾笙干咳一声,随他四处闲逛。
只见周围都是老铺子,古玩店更是琳琅满目。
进到一家古籍书店里,本本书都发黄,有的甚至已经风化,店员更是跟在人屁股后头,不许人伸手去碰。
艾笙对这些东西研究不深,便只是打量店里的装饰。
面积不是很大,但书架和书桌却都是上好的梨花木,墙上挂着古画和壁瓶,香炉里飘出幽香。
恰如古时候红袖添香的场景。
呆在这种地方,即使对于售卖的书籍没兴趣,也不会觉得无聊。
店员见面前的男人气质清贵,气场强大,心知是位不差钱的金主。
把镇店之宝都拿了出来,舌灿如莲,每本书的历史倒背如流。
苏应衡对镇店之宝没什么兴趣,扫到那本搁在书架上的《予真集》,却挑了挑眉。
店员见他定住不动,眼睛立刻亮了,戴着白生生的手套把书拿了下来。
“这本《予真集》可是书香世家的传家宝,我们老板三顾茅庐才收回来的。这要放到拍卖会上,肯定能拍出天价”,店员滔滔不绝。
苏应衡背着手,平淡地说了一句:“开个价”。
店员伸出一只巴掌,“看您实在喜欢,给五万就成”。
旁边一个穿着品牌西装的男人也适时凑上来,看了一会儿说:“扉页的确是清代造书局的风格,只要五万,那简直捡大便宜啦。这位先生如果不要,就给我好了”。
艾笙见苏应衡的目光定在书上,就知道他势在必得。
只不过他再开口,说出来的话有些惊人:“我出五百”。
店员顿时傻眼,旁边的西装男也觉得他出的价格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本书是清代四才子之一的手笔,五百,买本赝品还差不多!”
店员也接话道:“就是啊,珍品卖到数十万也是常有的事情。五百,呵呵,简直就是个笑话!”
面对两人的冷嘲热讽,苏应衡轻轻一哂,“可是这本书,真就只值五百”。
他眼眸深得如同其他人难以看懂的密码,端然肃立,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店员垂下眼,一时竟不敢对上那双摄人的眼睛。
苏应衡仗着手臂长的优势,将店员手里的书抽走。
“哎,你干嘛!”店员惊呼,立刻就要扑过去抢。
可两人身高悬殊,在苏应衡面前就成了个够不到糖吃的孩子。
苏应衡直接翻到书后面,手指卡在书页中间,冲店员晃了晃:“前面几页纸黄得发绿,后面却有七成新。仿得再好,字迹也不一样,拿去鉴定所一看就能识别真伪”。
这也是店员不让人碰书的原因。
店员脸色大变,“我不卖了还不成吗!把书还给我!”
苏应衡拿出手机:“要是现在我给工商局打个电话,结果会如何?”
“你是哪家店派来下黑手?真以为我会怕你!”,店员色厉内荏。
不撞南墙不回头。
苏应衡颔首,把号码拨出去。
店员冒着冷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这位先生,有话好商量,别冲动”。
“你学过川剧变脸?”,苏应衡不无讽刺地说道。
店员赔着笑,“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千万别冲动。我们也是小本生意,真要惹上什么官司,买卖就做不下去了”。
苏应衡朝那本《予真集》抬了抬下巴,“五百,开单吧”。
店员心里叫苦不迭。店里其他书都是真迹,就这本别人寄卖在这儿的出了纰漏,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别人抓着把柄,赔了也得认。
店员一咬牙:“行,给您开票”。
心里却腹诽,既然知道是假的,买这本书干嘛呀?
艾笙也有同样的疑问,不过没有立即问出来。
两人跨出店门,嘴甜利索的店员第一次没对客人吆喝“您下次再来”。
艾笙扫了一眼苏应衡手里封装好的书本,终于道出疑问:“为什么明知是赝品,还要买下来”。
苏应衡:“你也觉得这五百块花的不值?”
艾笙老实点头。
男人笑起来,“刚结束的春拍上,类似于这种宫廷文集的拍得价格,没有一本低于一千万。而这五百块换来的,就是上千万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