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之上,狄仁杰和圆测并排而立,看着大海『潮』涨『潮』落。
“吾师圆寂,的确是和李荣有关。”圆测幽幽道,“但是否是其杀害,贫僧不得而知。”
狄仁杰沉痛道:“三藏法师于我有点化之恩,不想今生,再无缘得报。圆测大师,你放心,我狄仁杰但有一息尚存,就一定会查出真凶,将其绳之於法,以慰三藏法师在天之灵!”
圆测摇头:“狄施主,李荣此人,一身冤孽缠身,手中血海滔天,且其心智幽深,冷漠忘情,一身法术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乃真正的世间真魔。”
“贫僧日间两次与其交锋,皆一败涂地。虽有贫僧愚钝,不通人情世故之故,但也足以看出他心机缜密,生『性』谨慎。贫僧恐怕很难找到他的破绽不说,反而会先遭其毒手。”
看着一脸忧虑的圆测,狄仁杰微微有些动容。他可是知道,圆测一身佛门修为有多恐怖,若非其一直闭关苦修,名声不显,北方禅宗那位最杰出的弟子——神秀禅师,未见得能专美于前。
可即使是这样一个人,仅仅是和李荣初次见面,竟就对他忌惮到了如此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但凡作案,必有蛛丝马迹留下。即使是再缜密之人,也会留下破绽。若李荣真的有问题,那他就一定难逃法网!”
“阿弥陀佛。”圆测向狄仁杰躬身一礼,“狄施主,贫僧今日才知,浊世红尘,才是炼心之圣地。对付李荣,贫僧空有一身蛮力,却无所施展,实在愧对吾师教诲。”
“贫僧虽有心降魔,却力有不逮。狄施主,你一身正气,日后必与此魔势不两立。贫僧愿以此身躯,力襄助你诛灭此魔,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狄仁杰郑重道:“大师请放心,若李荣真的如大师所说,狄仁杰,义不容辞!”
圆测再『吟』佛号,道:“贫僧已向禅宗同门求助,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前来洛阳。”
狄仁杰目光微闪,道:“圆测大师,可否将今日殿中情景,说与我听?”
“此乃应有之意。”圆测点头,他没有半分添油加醋,不带分毫自身喜恶,当下一五一十讲述起乾元殿中所发生的一切来。
待圆测说完,狄仁杰神情已慎重到了极点。
“若是如此,这个李荣,当真可疑!”狄仁杰道,“大师是三藏法师高徒,尽得法师一身真传。若世上真有可望国运之占星术,大师根本不会闻所未闻,此其一。”
“大师你说五百年前天降陨石一事,就连佛门中人所知之人也寥寥无几,李荣却对此所知甚详,甚至还以此巧施心机,让陛下对你不喜,且以延年益寿之语诱『惑』陛下,又不着痕迹使皇后摆脱困境,这足以说明,李荣为报国而来是假,为权势而来才是真!此其二。”
“就算他的占星术是真,但我从未听说有占卜之术能占得如此详尽,连满朝皇族大臣身中蛊毒之事也能算出,甚至还能算出东海巨鳌为歹人驯养,若真如此,朝廷还要大理寺做什么?请一群占师坐镇,岂不万事大吉?”
“除非他早就知道事情真相,甚至他本身就是参与者或者主导者,才能解释得通,此其三。”
说到这里,狄仁杰满脸凝重道:“我现在很怀疑,这个李荣是野心勃勃之辈,他费尽心机进入朝堂,是有更大的图谋。”
圆测面『露』敬佩之『色』,叹道:“狄施主思维之缜密,令人叹为观止。若真如狄施主所言,那么此人破解此案简直易如反掌,国师之位,已被他收入囊中了。”
“在搞不清此人来历和目的之前,任其身居高位,绝非大唐和百姓之福。”狄仁杰肃然道,“大师,我们必须赶在他之前侦得此案端倪,一来可以看清此案到底是否是其自导,二来可与其争功,让他的国师野望暂缓。”
圆测道:“阿弥陀佛,狄施主,该怎么做,尽管吩咐。”
“当务之急,我们要先找到燕子楼中那个怪人,也就是清心阁的少东家元镇。”狄仁杰道,“朝中皇族百官齐齐中蛊,歹徒必然是通过他们共同所饮所食来下毒手。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专供皇族享用,千金难买,风靡洛阳城的雀舌茶!”
饶是圆测一颗禅心早已古井无波,但狄仁杰仅凭推断就能将案情分析到这种地步,还是让他十分振奋。
“既如此,我们这就赶往清心阁。”圆测道。
“不!”狄仁杰摇头,“清心阁一定是在这帮歹徒的控制中,元镇不会在那里的。”
“而且我们就算想去捉那些歹徒也已经晚了。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歹徒们一定不会毫无所知,此刻的清心阁,恐怕早已人去楼空。”
“要想找元镇,我们只有求助银睿姬。且大理寺很快就会被李荣掌控,我们必须抢在他来接管大理寺前,把银睿姬带出去!”
狄仁杰和圆测的谋划,陆恒自是一无所知。
此刻的陆恒站在乾元殿前的广场正中,他的周围里三层、外三层,被中蛊的皇族和大臣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盘坐于蒲团之上,缓缓抚琴。
虽然他所弹奏的调不成曲,但无论是皇子公主,还是文武百官,部都听得如痴如醉,恍若聆听仙音一般。
这却是陆恒将六阳玄冰鉴的内力以音波的形势扩散而出,上个位面的天魔琴,给了他很大的启迪。
不过他所发出的音波却不似天魔琴那般无物不摧,而是润物细无声,悄然无息浸入周边之人体内,在他们不知不觉间,成群的蛊虫已从他们口鼻之中爬出,在陆恒的驱逐之下,部爬向一边的空地之上。
不一会儿,那处空地上就密密麻麻爬满了蛊虫,那乌泱泱一大片满地蠕动的景象,让人一看就头皮发麻,心中生寒。
一炷香后,琴声戛然而止。
周边之人如梦初醒,一眼就看到了一边那一大片蛊虫,顿时各个骇然『色』变。
“这么多!是我们肚子里爬出来的?”
“我的天!这帮歹徒,本官非扒了他们的皮!”
“万幸万幸,没让这堆恶心玩意儿吃了我的五脏!”
场中陆恒长身而起,一掌劈出,顿时一道火龙激『射』而出,那片空地“轰”地一声,燃烧起熊熊烈焰。
只听火焰中“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不时还传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不一会儿,那密密麻麻的蛊虫就被烧了个干净。
“烧得好!”
不知谁喊了一声,满场之人顿时欢呼雷动,纷纷鼓掌叫好。
片刻后,群臣三三五五开始前来和陆恒道谢,有的百般谄媚,有的只是冷淡敷衍,还有的直接悄然离去,像是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陆恒随意应付了几拨人就不耐烦了,随手招来场边一直候着的尉迟真金,让他护送自己离开了皇宫。
路上,尉迟真金向陆恒郑重道谢,感谢他在朝会上为自己美言,并表示督办案件时,定会唯陆恒马首是瞻。
陆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凭武力恃人,终究是落了下乘。就算能让尉迟真金敢怒不敢言,但其出工不出力,陆恒总不能杀了他吧?
就算杀个尉迟真金,再来个尉迟白银,陆恒还是要收服的,不可能再杀吧?
以陆恒驭下的经验,示之以威,再待之以诚,最后画一个大饼,唬得尉迟真金就差没跪下宣誓效忠了。
他之前本就被陆恒打怕了,如今见识了陆恒的本事,又得了其恩惠,经这么一遭,对陆恒再没半分小心思。
陆恒直接让尉迟真金带他去大理寺。
“大人,之前下官在追查一件和银睿姬有关的掳人案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件蹊跷之事……”
尉迟真金将在龙王庙和燕子楼两次遇袭,两次都碰到怪物的事情向陆恒叙述一遍。
陆恒听罢道:“那怪物两次出现在银睿姬身边,和此女定然关系匪浅。废铁,银睿姬可有相好之人?”
尉迟真金道:“据我所查,此女和清心阁少东主元镇关系匪浅,恐怕两人已私定了终生。大人的意思是说,这怪物,就是元镇?”
陆恒淡然一笑道:“蛊祸一案,歹徒定然是通过专供皇家的雀舌茶来下蛊,所以才有这么多大臣遭殃。”
“大人高见!”尉迟真金眼睛一亮,“若是歹徒通过雀舌茶下蛊,必然是控制了清心阁。大人,我们应该立刻前往清心阁,歹徒们一定在那里留有人手。”
陆恒摇头:“满朝齐中蛊毒,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此刻再去,恐怕歹徒们早就跑了。”
“那我们……”
陆恒笑了笑:“先看看能不能以银睿姬引出元镇,我对此人变成怪物很感兴趣,而且此人也是侦破此案的关键;若是不能也无妨……”
正说着,两人已进了大理寺的大门。
一进门,就见里面『乱』糟糟一片,一个寺丞见到尉迟真金回来,顿时慌慌张张跑过来道:“大人,不好了!狄仁杰和沙陀忠把银睿姬给偷偷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