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自己女儿脸上出现一种幸福的笑,那个笑,暖得让他心酸,如果她眼里没有经历世事留下的沧桑,该有多好?
十个多小时后,清晨六点钟不到,宋大梁和宋忻意在京城的火车站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站,宋忻意问宋大梁,“直接去医院吧。”
“你要不要找个地方,先睡一会儿?”
宋大梁没说带宋忻意去他住的地方,心里隐约知道即使他说了,也是会被拒绝的。
而宋忻意巴不得早点办完事,离开这座从她一下火车就觉得窒息的城市,“不用,直接去医院好了。”
宋大梁欲言又止片刻,到底没敢再说什么关心的话。
“那坐地铁吧。”
宋大梁抬脚往地铁站走,还像是怕宋忻意误会信的,他又解释了一句,“京城堵车严重,坐地铁能方便点。”
“可以。”
宋忻意对这些没要求,而且进站取票、检票的流程,比宋大梁还要熟悉。
宋大梁眼里终是流露出后悔的情绪,但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
父女俩约京城医院那一站下了地铁,坐扶梯上到路面,前行二、三十米就进了医院的正门。
宋大梁低头走在前边,嘴里喃喃一句,“在住院处。”
“直接去验配型吧,我时间不多。”
宋忻意脚步滞留在医院的大院里,没有跟着宋大梁往住院处那边的楼走。
宋大梁本来是想带她去看看她弟弟的,却没料到,她已经排斥到这种地步了,宋大梁深深的叹了口气,拧过身,闷不吭声的朝着另一边写着门诊的大楼走去。
宋忻意手抄在外衣口袋里,不紧不慢的跟在宋大梁的身后,这个月份的京城,没有榕城温度高,宋忻意临时起意过来的,并没有带出门的行李箱,这会儿身上的衣服松散着,虽然不觉得冷,可她还是将衣服往身上紧了紧,好像这样也能保暖。
宋大梁对这家医院到是熟愁的很,三绕两绕就带宋忻意找到了他儿子的主治医生。
“这个是孩子的姐姐?”
医生看着年纪得有五、六十岁的样子,戴着个中框眼睛,黑色的边,有些严肃,目光看向宋忻意的时候,还把眼镜框向上推了推。
宋忻意看着那医生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医生以为被孩子的爸爸带到他跟前的家属,该是什么都清楚的,但秉持着告知的原则,他还是对着家属说了一遍配型及捐赠的话,可能出现的一系列不适反应。
当然,前提是建立在配型成功的前提下。
“可以。”
宋忻意言简意赅,不欲在这上面多浪费时间了。
医生见她干脆,拿了配型同意书,“没意见,就在这上面签字吧。”
宋忻意并没有细看上面写了什么,反正她又不是学医的,好多医学术语她也不明白,索性就拿了医生办公桌上的笔,一边低头签字,一边问医生,“今天能安排做配型吗?”
“可以。”
医生拿过她签完字的同意书,喊来助理,“门诊这边你看着点,我有点事儿,到住院部一趟。”
“您去吧主任,这边有我呢。”
等到医生交待完事情,他喊了宋大梁,“病人家属跟我来吧。”
宋大梁沉默的看了看宋忻意,咬了咬牙,跟上了医生。
宋忻意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变化,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喜与怒,她不紧不慢的跟在宋大梁和医生身后,随着他们一起去了住院部。
住院部的电梯要排队,宋忻意就跟着排在队伍里,等了两趟电梯,才轮到她们,医生按了十二楼。
电梯在十二楼停下,医生带着他们下梯,直接往他办公室的方向走,宋大梁想了想,不管宋忻意想不想知道,他还是硬着头皮小声说了,“你弟弟之前就住在1205号病房。”
现在病情严重了,放到了重症监护室。
宋忻意恍若未闻的向前看着,跟着医生进了他的办公室,连一秒钟都没站上,就由医生的另一个助理带她去了这一层的化验室。
因为急于出结果,医生直接安排她在住院部这边采集标本,再送化验。
抽了六管子血,宋忻意又跟着那个医生去做了个肝活检,一套程序下来,她脸色隐隐泛着不健康的白,宋大梁看在眼里,很心疼,却知道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不过,宋大梁还是来到宋忻意的面前,低声说,“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医院应该有食堂吧。”
宋忻意现在有些不舒服,但她不想跟宋大梁说,那样会觉得自己矫情,来都来了,这会儿喊不舒服,是能让人家心软说不需要你献了,还是让人家假装内疚,却硬坚持着,让你献完。
她不需要看人家心软,也不需要人家的内疚,既然做了决定,那么一切后果,就由她自己承担。
这么大的医院,肯定会有食堂,宋大梁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带你去。”
看出来宋忻意不大想动,宋大梁也没说带宋忻意出去吃点好的,补充营养之类的,他知道,他现在做什么都是错的,还不如顺着她的心意来呢。
医院的食堂跟大学食堂有的一拼了,人声嘈杂,医生、病人、护士,几乎都依靠着这个食堂来解决吃饭问题。
宋大梁找了处还算干净的位置,让宋忻意先坐了,之后他一个人跑去买饭,不长时间,就买了四个荤菜回来。
宋忻意低头吃了,中间,宋大梁又出去买了份汤回来。
父女俩吃完饭,宋大梁想了想,对宋忻意道:“我在医院附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先休息休息吧,反正结果最快也要晚上才能出来,你这一下午的,在医院呆着,也不舒服。”
这次,宋忻意没拒绝。
宋大梁长舒口气,吃完了饭,带着宋忻意直接出了医院,在离医院五百米左右的地方,给宋忻意找了一个快捷酒店。
条件一般,但好在干净。
宋忻意没说什么,拿了房卡,直接去了客房。
宋大梁站在走廊的一头,一直看着她进了客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抹眼睛。
吃了东西,宋忻意不那么难受了,可能是血抽的有些多,这会儿她开始犯困,拉开床上的被子,她只脱了鞋,连外衣都没脱就躺了上去,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