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在海南期间,你们要守好这里的规矩,不要作奸犯科,明白了吗?”
解差首领神情疲惫,半刻都不想停留,对眼前的三十多名流犯道。
流犯们被移交到琼州差役手上。
琼州太尉准备留解差一行,到县衙做客休整......
解差首领扬手婉拒,“多谢好意,我们回到雷州,再行休息......”
琼州太尉听闻,识趣地不再多做挽留。
海南岛的条件,与对岸雷州来比,可谓天壤之别。
解差一行,当即准备离开......
解差首领回头,一眼便看到三十多名流犯里,气质最温润的那一个。
宋成厚在解差首领目光示意下,与他单独走到一旁。
解差首领轻叹了一声,开口问,“你们身上,还有银钱吗?”
宋成厚一怔,没想到解差首领会这么问。
囊中羞涩,脸上微微发红。
流放这一路,解差首领对他们兄弟十人多有照拂......
若是有银钱,也是应该孝敬的。
可惜,送行时亲友赠送的银钱,在路上买药治病、安葬母亲,已经全花光了。
宋成厚朝解差首领躬身行礼,态度不卑不亢,“他日若有幸得活,再遇首领,我们定当重谢......”
解差首领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想岔了,不多解释,只捡重要的说,“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等会儿,琼州差役会给你们分去处。没有银钱打点,估计你们会被分到最差的地方—崖州去......
崖州面海,环境和管理最为恶劣,基本不在朝廷管控范围内。
岸上有座小庙,听闻主持十分和善,你们到时可以接住。
靠着海,只要勤快点,总不会饿着。
只是要当心,海里险象环生。
要小心黎人,更要小心汉人。
言尽于此,我虽位卑言轻,但族中有几位上进的子弟......
得益于宋大人的用人建议,发挥所长,生活和乐。
我能做的不多,也只有这些了。每年押送海南的流放,一到两批不等,下次未必是我......
若今后有信寄回族中,或是其他需求,只要不违反律法,我会尽力照看。
到时,你可在流犯送达前,提前赶到此地寻我。”
宋成厚听完,眼眶微微泛红,千言万语,换成深深一躬。
身后不远处,九个弟弟见此,也纷纷朝解差首领下拜。
解差首领和琼州太尉说了几句话,朝宋成厚等人指了指,转身便乘船离开。
流犯们和琼州太尉、差役一起,目送着他们离开。
押送一次流犯到海南岛,就是闯过一次鬼门关。
途径岭南,山路崎岖,毒蛇毒虫,随处可遇,沼泽毒瘴,更是不用说......
可流犯们,大多只会经历一次,若是侥幸被赦,最多只会多一趟......
可解差们,除非升迁,常年往复这条通往死亡的路。
他们这批流犯,原本有一百多人,途中死去大半,如今只剩这三十余人。
其中,宋家就占了十人。
解差首领一走,琼州太尉和差役立即变了脸,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
视线在流犯身上打转。
识趣的流犯,浑身翻找财物,将送行时亲友赠送,用于打点的钱财、首饰,用在此刻的“刀刃”上。
队伍里,宋家十兄弟,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看,就是没钱。
差役们越发抬高下巴,用鼻孔看人。
差役们将受到的财物,不避讳众人,全部转交太尉,等回到县衙,进行重新分配......
眼下,他们还有一件事要做—分配流放区域。
“孝敬”钱财多的流犯,被分到琼中。
次之,被送抵儋州。
再次,万安洲。
最后,只剩下宋家十兄弟,被分到崖州。
根据这样的安排,宋家兄弟就明白了海南岛四周的地位结构。
被安排送宋家兄弟,到崖州的差役,身形瘦弱,气势不足的模样。
一看,就是差役队伍里被欺负的对象。
即便被安排,送宋家师兄弟十人,没有任何油水可捞......
差役脸上也没有抱怨、嫌恶神情。
相反,其余准备分头上路的差役脸上,都是看好戏神情......
而因为奉献了金银,被分到稍好位置的流民,脸上或多或少,都带这些窃喜神情......
以及对宋家人的同情。
宋家十兄弟,回头看去,脸色都不大好看。
这些人,路上或多或少,都得到些宋家人的帮助,因为宋家老六—宋成风,通晓医术......
在经历毒瘴或被蛇咬时,宋成风救下了不少人......
往常抵达海南的流犯,不到一成。
这次途中,虽然还是死了不少,许多是因为年长,体力不支......
还有部分,是因为药材短缺,但宋成风就地取材,也帮助他们维持了一阵......
“别放在心上......”
差役领着他们离开后,低声劝慰。
声音确实说不出的豁达,丝毫没有受排挤、欺压的郁闷。
大哥宋成厚点头,对差役的善意报以微笑。
差役边走边说,“日子本来就苦,如果还再相互为难......
这就是,海南岛好不起来的原因。
大家只想着自己。
但是,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不与日子为难......
日子,也能勉强过下去。”
听差役这样说,宋家其余九兄弟,不自觉上前,与差役并行,方便听他所言。
“多谢差爷!”
宋成厚抱拳。
差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憨厚的脸上,因为咧嘴,黝黑的脸上,露出一口洁白牙齿......
有些违和。
宋家兄弟不自觉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