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云晏礼就败下阵来。
因为云初瑶太有耐心了,哪怕云晏礼浑身上下都竖满了尖刺,稍不注意,就会扎人一手,她也没有生气,只沉默地注视他,安静地等待他,好像他不回应,她也能等很久很久一般。
云晏礼抿了抿唇,没再靠近,同样,也没拒绝。
云初瑶这才踮起脚尖,轻轻地触碰了下云晏礼的额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撩起了他额前的乱发,露出一双暗蓝色、还隐隐藏着紧张和忐忑的眸子。
她的心狠狠一颤!
如她所料,他生得极好,五官深邃,凤眸狭长,虽有异人血统,但脸部线条还算柔和,总体来看,他更像晋帝,却又比晋帝更美,那双蓝眸冰冷归冰冷,也格外勾人,危险的气息不自觉地吸引着别人的目光,让人挪不开眼。
唯一的瑕疵是他左眼眼下,有一串小小的红色胎记。
像星星。
一颗接着一颗。
将他本就艳丽的脸衬得更为妖冶。
“……是它吗?”
云初瑶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脸上的胎记,她指尖微凉,动作很轻,一下又一下,不疼,云晏礼却觉得痒。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小声道:“丑。”
“不丑。”
云初瑶定定地看着云晏礼的脸,半晌,才轻声说:“像七颗小星星呢。”
云晏礼呆了一下。
“很好看,”云初瑶循循善诱,“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好看的胎记,没有之一,你应该为它感到骄傲,它这么美、这么好,独一无二,又独属于你。”
老实说,她很喜欢。
这样一张脸、这样美的胎记、这样独特的气质,就算放在人海中,也能让人一眼寻出他来,前世的他若是没死,皇城的人又岂会寻不到他呢?
可惜了。
云晏礼闻言,眼睛越来越亮,几乎变成了小星星,他眨都不眨地看着云初瑶,雀跃道:“礼!不丑!能见人!”
啧。
真是个小可怜儿。
云初瑶温柔地笑了笑,说:“你这样好看,当然能见人,对了,你以后要是想见我,直接去长乐宫,不要在假山这里等,万一被巡逻的侍卫认成刺客,你可就要受伤了。”
云晏礼挑了下眉,暗蓝色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像是在说侍卫可伤不到他呢。
但不知怎么,他并没有解释。
云初瑶心下生疑。
七皇兄被人幽禁在冷宫,连话都说不利索,又是怎么学得的功夫呢?靠太学偷学,还是有旁人教他?
她有心问上一句,可转念一想,他们才接触过几次,还不算熟,要是问了,再把这个小可怜儿吓跑了,那就不好了,还是自己慢慢查吧。
这样想着,她倒也没多说什么,谈起了其他。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天色又越来越暗,哪怕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也不好在这小径里久留,没过一会儿,也就分道扬镳了。
“回宫吧。”
云初瑶轻声道。
锦梅看了看云晏礼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云初瑶,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又犹犹豫豫地闭上了。
罢了。
殿下有分寸,应该不会跟七皇子走得太近吧……
她心想。
当然,锦梅考虑的那些,云初瑶并没有过多在意,她忙活了一整天,早就累了,回到长乐宫后,简单地洗漱一番,就合衣躺到了床榻上,闭目休息去了。
次日一早,天刚亮,她就起身用膳,行去了太学。
因着要上文课,云初瑶也没再穿骑装,着了一身水色的齐胸襦裙,外头披了件软毛织锦的红色披风,身子暖和,瞧着也好看,一路走过来,倒有不少宗室子弟偷偷看她。
当然,这些人究竟是看她的衣裳还是看她脸上的巴掌印也未可知。
“长乐公主。”
有人向她见礼。
云初瑶微微颔首,简单地应了一声,就自顾自地行到了讲堂的最后排。
这人怔了一下,失笑。
“邓公子,长乐公主心情不好,你还非要凑上去?”有人啧了一声,拍了拍邓瑜之的肩膀,同情道,“瞧瞧,又得了一个冷眼吧!”
“公主身份尊贵,不理我也是应当,”邓瑜之笑了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太学学子不少,大多都是宗室子弟,皇氏云姓,为数不多的几个外姓人,也都家境显赫,邓瑜之就是其中翘楚,金陵邓氏、皇后母族的身份足以让他在太学乃至整个皇城都横着走了。
同时,他又是云初瑶的亲表哥。
但不同于大多数太学子弟的混吃等死,邓瑜之一直是个有大本事、大抱负的人,如果不是年纪尚小,又是九皇子伴读,他怕是早就脱离太学,前往国子监了,毕竟那里的门槛儿更高,还有不少寒门子弟,可以互相切磋。
奈何九皇子一直拖累着他。
曾经的云初瑶也因此对他暗暗生愧,总是想方设法地补偿他,现在想想,倒也可笑。
九皇子拖累谁,与她何干?
邓瑜之若真想拒绝,谁拦得了?
倒是自己自作多情,总想帮帮这个、帮帮那个,到头来,谁都没交好,谁都得罪了,临了临了,怕是连个自愿收尸的人都没有,算是白活了一辈子。
云初瑶垂下眸子,缓缓地翻开书页。
“咳,咳咳。”
这时,众人才稍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瞧见了吗?长乐公主的脸肿了,上面还有巴掌印儿呢,你们说,太子殿下是不是真像传闻说的那样,打了长乐公主呢?”
“我怎么知道,你问邓瑜之呗,”有人翻了个白眼,“看他理你不。”
这人干笑一声:“我不敢。”
“那就去问长乐公主,试问天底下还有人能比长乐公主更清楚事情的真相吗?”
“……那我还是问邓瑜之吧,”这人倒吸一口冷气,连忙道,“我还不想死呢,瑜之兄!我有事问你!”
邓瑜之微笑着看他。
这人一个激灵,刚刚才鼓起来的勇气瞬间被冷水浇灭,春月的天儿,硬是打了个冷颤儿,才勉强站稳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