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话没说完,就对上了云初瑶的冷眸,她生得漂亮,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更是精致,它黑,且幽深,像枯井,也像寒潭,看一眼,甚至会让人冷到心坎儿里去。
四目相对。
先前还因为宋清欢的事而烦躁不安的太子,心,轻轻一颤,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些许的冷静。
“……初瑶。”
云初瑶颔颔首,算是见礼,表情却依旧淡淡,道:“皇兄可是为宋清欢而来?”
说着,她也不等太子反驳,直接道:“想来事情的经过你也晓得了,宋清欢敢收买季府的下人,污我的名声,自然是要承受我的怒火,不然,这天底下的人岂不是都以为长乐公主柔弱好欺,可以随意欺凌了?”
太子眼神一厉,道:“谁敢!”
没有人可以欺负阿瑶!
他忽视她太多,也做过太多伤害她的事情,他发了疯地想要弥补,谁敢在这个时候捣乱,可别怪他翻脸无情!
“阿瑶,清欢的事我听说了,”太子深吸了一口气,道,“也确实是她太过冲动,做错了事,你怎么罚她都不为过,皇兄不会阻止。”
这话一出,云初瑶人都愣了。
他吃错药了不是?竟然要站自己?她不觉得感动,甚至还升起了一丝防备,隐隐怀疑太子另有图谋。
“不过……”
太子迟疑道。
云初瑶一哂,心道,果然,还是有转折的。
也许是留意到了云初瑶的表情,也许是察觉到云初瑶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太子心头微紧,嘴角也挤出了一抹苦笑,只能低声说道:“……不过惩治清欢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你将清欢驱逐出府,命她跪在正街,这固然解气,但也会将皇室推上风口浪尖,成为城中百姓的谈资,更何况清欢是在母后膝下长大的,她受罚,只会让百姓怀疑起教导她的人。”
太子顿了一下,才艰涩出声:“所以,正街清欢跪不得。”
“那皇兄的意思是?”
云初瑶挑了下眉,眼底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不会是让我忍耐一下吧?”
“怎么会!”
太子像是被云初瑶近乎讥讽的话扎到了一般,猛地抬起了头,沉声道:“孤告诉过她,再敢对你动手,孤绝不会手下留情,而今,又岂会轻饶了她!”
云初瑶抬眼:“再?”
太子瞳孔一缩!
不好!
他说出来了!
他心下微慌,眼神都闪烁了两下,不敢再跟云初瑶对视,连声道:“孤、孤的意思是孤绝对不会包庇她,你想让她跪,她自然要跪,只不过孤不希望她跪在正街。”
“那……皇宫?”
云初瑶勾唇,似笑非笑道:“不过她罚跪的时间似乎也应该加上一加。”
“你说得算。”
“四个时辰。”
云初瑶道:“她什么时候跪足四个时辰,什么时候再去坤宁宫领罚,如何?”
太子毫不犹豫:“可。”
虽不知太子起了什么心思,为何帮起了自己,但一想到宋清欢跪了半晌的正街,又要回皇宫继续跪,云初瑶心里的郁气都散了,心情也好上了许多,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啧。
真是有趣。
这么有趣的事,就算多来几次,又有何妨呢?
她脸上的笑不自觉地加深。
看得太子神色微怔,心里都酸涩得厉害,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疼涌了上来。
小阿瑶受了太多的委屈,以至于自己刚对她好一点,她就撤下了心防,露出甜甜的、软软的笑容来,太子光是看着,眼眶都渐渐红了。
至于清欢。
太子脸色微沉!
两个月前,他已经查出了阿瑶落水的真相,却因为清欢而选择隐瞒,原本想着,清欢经此一事,也能有所悔改,未想,她竟如此心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阿瑶下手!
他怎能不气!
是!
他是更喜欢清欢!可阿瑶是他的亲妹妹,他对阿瑶的愧疚不比任何人少,当下看到清欢一改往日的温柔善良,三番五次地针对阿瑶,他怎能不怀疑她的用心?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都有所松动!
那个总是被气哭的小阿瑶。
她真的推过清欢吗?
她真的说过清欢没爹没娘、是个没人疼的孤女吗?
……
太子脸色阴沉,表情有些难看,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对怀疑起自己的眼光,也对宋清欢升起了一丝丝恶感,而这恶感又像针一样,狠狠地扎到了他的心尖,让他和她之间出现了裂痕。
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只安慰了云初瑶两句,便转过身,朝外走去。
他要见宋清欢。
这一路,太子走得飞快,可饶是如此,他赶到正街时,宋清欢所在的位置还是被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太子也无法,只能压下心底的烦躁,命侍卫开路,这才勉强行上了前。
“快、快让开!有人要救坏郡主了!”
“坏郡主?”
“你小子什么记性?刚才你没听兵爷们说吗?这坏郡主缺德得很呢,专门往人家未出阁的姑娘身上泼脏水,结果啊,让人逮个正着,瞧,这不把她赶到街上罚跪了吗!”
“嘶!好毒的心思!她这么恶毒,咋还哭得这么可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被谁欺负了呢!”
“装的呗。”
有人慧眼识珠,直言不讳:“我弟跟她一样能装,明明是他做错了事,他一哭,我娘就骂我,你说他毒不毒?要我说,这个郡主比我弟还毒,不行,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让大家都知道这个坏郡主!”
“嘘!有人来救她了!”
“不是吧?她这么坏,还有人来救她?姘头吗?反正不是什么好鸟!”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
这话一出,别说太子身边的侍卫太监表情难看了,就连太子本人都黑了脸色,身形微僵,直接停下了脚步!
别人不在乎百姓,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他能不在乎吗?他是太子啊,他要是失了民心,他的势力都得被他的那些姊妹兄弟生生蚕食!
于是,太子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