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乱武三国、消失吧火鱼、三位的支持,谢谢!)
“大人,河北截获的这批马对我们是个不错的机会。”高表仁说,“我认为咱们只要抓住这件事情不放,深究到底,那么顺着蛛丝马迹最后总是能够查到晋王头上去的。眼下我们已经查出,这批马是由宇文述的儿子宇文智及派人运送,此事铁证如山,宇文智及再难逃干系。现在已能肯定,宇文智及的马是出自怀荒,由其兄现任妫州司马宇文化及自赵王处所得,再由宇文智及悄悄运送往江南,马最后的主人就是晋王。”
这批马确实是运给晋王杨广的,也确实是自怀荒易风手里运出来,由宇文化及暗中负责,再由宇文智及派人运送。高颎十分清楚这一切,完全相信儿子所说的。但问题在于,如今截获的这一千匹战马,随之拿获的走私人员也仅仅是几个无关重要的办事之人而已,往上追查,也顶多能追究到宇文智及。但要再往上,虽明知此事背后是宇文化及,而真正的幕后之人应当是宇文述那个老狐狸,以及最后面的晋王。可这一切他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哪怕他是宰相,也不能随意的攻击一位当朝的贤王,何况还是一位如今刚拜为北伐元帅的嫡皇子。而且他还隐隐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一千匹战马,这不是一个小数字,马是从怀荒走私出来的,但真的就如那些被抓获之人所说的是宇文智及从怀荒的蕃人手中所购走私来的?怀荒是赵王的地盘,高颎不禁有些怀疑,这件走私案幕后很有可能与赵王也不无关系。但赵王又是太子之子,他不可能跟太子的对头晋王搞到一起去。就算赵王因其母元太子妃之事与太子隔阂,可也没理由反跟晋王走到一起。
太多的事情不合情理。可偏偏又找不出关键的信息。
正月里外面的天气很冷,可屋里烧着银炭火盆,高颎觉得有些闷热。丝质的内衣贴紧后背,微微潮湿。他心里也更加的烦闷。刚刚借着燕荣一案,成功的联合汉王,把晋王在山东经营多年的势力几乎连根拔起,可还没有来的及庆贺。晋王却坐上了北伐元帅之位,连一直屈居他之下的杨素,都借此机会成为了西路元帅,而他这位百官之首竟然反成了总军需官,太子更是完全被撇在这场战事之外。若是以往。他也许并不会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他是宰相,应当留在朝中主持朝政才是恰当的。但是,偏偏就在他刚刚率领的东征军遭遇了那样一场难堪的失败之后,这次的北伐就把他完全排在了核心决策层之外,这对他来说,却已经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如今的这场北伐战事,唯有当年的平陈之役可堪比较,不论是出兵的规模,还是对大隋的重要性。都是一样重要。当年的平陈之役,挂帅的依然是杨广,五十万大军的三路主帅分别是杨广、杨素、杨俊。如今这次的主帅依然是杨广,三路主帅是杨广、杨素、杨林,新兴的赵王取代了秦王。看起来似乎两次战事的决策层差不多,但最重要的差别是,当年平陈之役,杨广是元帅,但他是行军长史,实际上的平陈指挥者。而如今,杨广依然是大帅。他却只得了一个总督后勤粮草辎重调度诸事宜,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当年平陈之役的胜利。使得杨广在诸王子之中脱颍而出,成为他最为重要的一顶资历。高颎可以想象。一旦这次北伐再取得预定的大胜,那么杨广的威望真的无人可挡了。甚至杨素也会借此大功,向他的左仆射之位发起猛烈冲击,形成极大的威胁。
形势是如此恶劣,敌人步步紧逼。高颎不想坐以待毙,可他更知道,越是这样的关键时候,每一步棋子放下去之前,他都更应当慎重再慎重,一步下错,就有可能真的全盘皆输。
“这些还不够,我需要更多的东西,起码得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次走私案为宇文述幕后主使!”高颎手指一边轻敲着桌案,一边缓缓说道。一个宇文智及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棋子罢了,就算拿下他,也根本影响不了大局。要出手,起码得把宇文述拿下。宇文述担任寿州总管要职,而且一直都是晋王的心腹谋主。若能把宇文述拉下马,就算牵连不到晋王,这也将是一次成功的出击。
高颎伸手拿起桌角的一个精致的黄金铃铛,轻轻摇了两下。立时一名高挑的侍女急忙赶了进来,“给我拿一壶紫酒进来,就是皇后先前赐下的那个,再把宫里赐下的冰糖也一起拿点过来。”
侍女去取宫里赐下的紫酒和冰糖后,高颎叉起双手,把手放在腹上,“眼下是最关键的时候,若是这次我们不能遏制住晋王,只怕等不到明年,太子就再不能住在东宫里了,那个时候,为父也再不可能继续站在朝堂上。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情况。原本我以为,在今年的正旦大朝时,东宫之主就会换个人。没想到,太子的地位倒是比先前还要稳固一些了。”这个大隋朝中第一人的老人,缓缓说着,目光变的有些涣散,“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杨林横空出世,这位东宫世子的突然出现,不得不说,还真是出乎了无数人的意料。一个流落民间多年的皇孙,谁能想过居然有过这么丰富的经历?寄居过草原,又行走于江湖,若是一般的人,只怕就算是王子龙孙,只怕这一辈子也只能埋在这绿林之中了。可谁能想的到,他居然还有咸鱼翻身,甚至是这般风光逆转的时候。从马贼到国王,呵呵,让人难以置信。可偏偏如今,大隋太子的命运前程,甚至就是为父我的命运前程,也竟然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那真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年轻人,听说北魏时的怀荒旧镇这些年早已经颓败,可自这位赵王殿下在怀荒树起虎旗以后,居然在短短的时间里,竟然把怀荒变成了一片繁华的塞上连城。这位殿下不但曾主动北上迎战铁勒人,大败了进犯的铁勒人,还应当与三蕃取得稳固的联盟关系,甚至还在怀荒建立了许多的作坊,生产出诸多让商贾百姓争相换购的物品。就是我这当朝宰相,也都知道怀荒的盐、糖、酒、书、四轮马车和塞上名马。”高颎眼睑低垂,仿佛在讲着什么无关紧要的陈年往事。“哎,有时真是想不明白啊。就如这紫酒一样,如此瑰丽的紫色美酒,居然是用再寻常可见的桑椹所酿造,原本只是随处可见寻常不过的东西,居然能酿造成如此美酒。再如那冰糖,听说也只是从寻常的蔗糖之中提炼而成。这位赵王,好像有点石成金之术,再普通的东西,经他之手,就能石头变成黄金。”
女侍端着紫酒和冰糖进来,高颎朝她微微点头,“照旧,紫酒里加冰糖,多放些。”
等侍女按他的要求,往湛好的紫酒里用银夹夹了两颗冰糖进去后,他端起来品尝了两口,点点头,“不错,还是这般的美味,你下去吧。”
侍女离开后,高颎杯着玉石做成的夜光酒杯,轻轻的摇晃着杯中紫色的酒液,望着儿子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明白了什么吗?”
“是的。”高表仁点头,然后他自己也拿了酒杯,不过他没有倒紫酒,他倒了侍女刚才与紫酒一起送来的另一壶酒。酒倒入杯中,清澄透明,然后从另一个盘中夹了两个冰块进去。紫酒加冰糖,是如今京中贵族们的流行饮法,不过高表仁觉得对他而言太甜了,他更喜欢的是这种用高粱和梨子酿制而成的白酒,而且喝的时候还喜欢往里面加些冰块,哪怕如今正是寒冬季节,可他依然喜欢这种冰爽的感觉,酒入口中,是冰冷的感觉,但一入腹中,冰冷马上又转变为火烈,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他太喜欢了。
“说实话,这位赵王殿下确实相当了得。”高表仁道,“我接触了这么多的皇子皇孙,可还没有见过如他这样的。不过,我觉得这位赵王与太子似乎心不在一起。若是我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只怕结果难料。”他摇头道。
高颎摊开手,做出有些无可奈何的表情:“如今我们已经陷入了一个僵局之中,甚至是处于一个无路可退的悬崖边上。这位赵王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可借助之人,不管如何,我们现在都也只能暂时相信他了。”
“我们真的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吗?”高表仁问。
“所以,我要你仔细追查这桩战马走私案,也许这能成为打破僵局的一个机会。”高颎又喝了一口紫酒,细细品味着那甜腻的味道,“不过有一点,不管怎么查,都不能有半点牵涉到赵王身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