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半个身子悬在空中,美丽如春花初绽的娇颜上嘴角微弯,似笑非笑,只是用一双剪水秋瞳定定地凝望着他,然后微不可见地向他点了点头,握在他手中的玉手轻轻挣扎了一下,突兀的在他大掌中消失,旋即她丰姿绰约的身影如风筝般飘飘然飞走。
“娉儿!别走!等等我!等等我!”轩辕旭俊脸苍白如雪,撕心裂肺的喊着她的名字拼命追赶着……
画面蓦地一转,一座高耸入云,直插天际的山峰上,呼啸的狂风飞舞肆虐着,如烟似雾的浓重烟雾弥漫整个山顶,一位身着红衣的绝美女子衣袂飘飘,站在一道深不可测的悬崖上,如一朵开得正艳的蔓珠沙华,绽放着火红而惊艳的美丽风情。
这女子突然回过头来,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抬起长长的水袖捂嘴轻笑,真所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美得令人惊心动魄!她的脸在白茫茫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赫然正是风姿楚楚的娉婷。轩辕旭一见到苦苦找寻的姑娘,一瞬间眼睛和心上都亮了,不禁欣喜若狂,但紧接着他大惊失色,极力想向她奔去,焦急地想拉她回到身边,可是他全身却软绵绵的,就是拼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向前挪动半步。
他心急如焚的眼睛都红了,脚下一软,整个人趴在地上,拼命想向她爬去,嘴里疯狂的向娉婷大声喊叫,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半点的声音。那么近的距离,他却无法触及最珍爱的人,那种明知结果,却恨自己无能为力的剜心剜肺的痛苦让他瞬间星眸含泪。
娉婷却突然停止了轻笑,长时间地静静地看着他,魅惑人的美眸里全是陌生的疏离,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一样。冷艳的她慢慢的向悬崖边退去,见轩辕失去理智一般,比先前还要疯狂的挣扎爬动着,无声的呼喊着,却根本不能靠近她分毫,便勾起红唇妖娆地继续轻笑起来,同时晶莹的玉手轻轻一抬,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着刺眼的寒光向他飞了过来,而她的身体却向着白雾茫茫中飘荡而去,一身鲜艳的红衣迎风飞舞,满头长长的青丝被狂风吹的乍然扬起,丝丝缕缕的散开,轻盈飘逸在半空中勾人心弦。
“娉儿!不要……,娉儿,你回来!……”努力伸长手臂想阻止娉婷离去的轩辕旭吓了一身冷汗,顿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无力的坐起身子,痛彻心扉地捂着汗湿的额头,垂头闭目微微喘息着。
刚得知失去娉婷的那一段时间,他对周围的一切置之不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只是对着她少得可怜的几件遗物睹物思人。思念若狂的时候想在梦中见她一面,强逼着自己睡下,可伊人却杳无芳踪,迟迟不肯入梦。
他现在晚上经常做噩梦,有时也会梦到与娉婷在一起缠绵的春梦,半夜不知惊醒多少次,他无比痛恨自己永远失去了她,以至于天人永隔,让他生不如死。想到这会已是三月十六,若是娉婷还在的话,他定会很高兴的一大早就去找她,带她出来游玩,和她在一起亲密相依,为她庆祝十四岁的芳辰。
“黯然销魂,惟别而已矣。”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你还活着,你最爱的人却离你而去。
他翻来覆去已了无睡意,索性披衣起床,推窗望月,谁知寂寞轩窗影,点点斑驳入梦萦。夜很深,不见半点星月,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一个黑洞要吸尽一切。
他坐到窗边的桌子旁边,拿起桌上的酒壶筛了一杯酒,然后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他房间里现在经常放着好酒,每当他实在痛苦揪心的时候就会一人独酌,默默无语,孤独落漠的等待天亮。
天色还灰蒙蒙的时候,小左和小右进入内室侍候,毫无意外的见到世子一个人正萧索地坐在桌边,手里端着一杯酒,欲饮非饮的放在薄唇边。他的眼神显得那么孤寂而绝望,遥遥地望着窗外的不知名的某处,迟迟不做一声,心仿佛飘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爷!该上朝了!”面有恻隐之色的小左低低提醒了一句,随后站到他和身后。
望着这样的黯然神伤的世子爷,小左他们虽忧心如焚却不知该怎么劝说才好,从得知章三姑娘香消玉殒到现在都快二个月了,爷拒绝任何人提起三小姐已死的事实,也不让人给三小姐立衣冠冢,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那副了无生趣,形槁心灰的模样与以前的杀戮决断,风采奕奕大相庭径。
“嗯!”轩辕旭并没有收回眼神,只是淡薄的应了一声。默不作声片刻之后,他似是做了什么样重要的决定一样,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准备去盥洗。
“旭儿!”随着一声男子低沉的轻喊声,安亲王轩辕博缓缓的步了进来,一双威严中带着关切的双目注视着俊美如天神的的儿子。
安亲王衣冠华贵,虽早已年过五十了,但他面目英俊,不怒而威,两鬓微微有点添霜却没有丝毫衰老之态,反给他增添了成熟的魅力和慑人的威严。
轩辕旭的长相遗传了他和安王妃的长处,所以才生得这般丰神俊朗。
“父王!”轩辕旭连忙恭敬的行了个礼。
轩辕博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的注视着爱子,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他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显而易见,痛苦消沉的儿子又是一夜未眠。
他慢慢走到低垂着头的爱子身边,了然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道:“儿子,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逝去的人永远逝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自己的人生!你现在还年轻,以后会再碰到喜欢的女子的,无论如何你还有父王和母后啊!”
他也是回王府以后,从忐忑不安的安王妃那才了解事情的经过,他并没有劈头盖脸的愠怒训斥轩辕旭儿女情长,倒很是心疼了儿子一番。虽说龙配龙,凤配凤,老鼠配臭虫,但有时候感情真是半点不由人啊!
如果青龙国有个最让人羡慕忌妒恨的男人排行榜,那么龙子凤孙的安亲王一定是当仁不让的高居榜首,他要是敢说他过的不幸福不如意,全青龙国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一定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安亲王小时候倍受先皇和先皇后的宠爱,上面还有一个大他十岁的嫡亲哥哥,顺风顺水长大后理所当然被封为亲王。先皇去世后亲哥哥继位对他也是宠爱有加,恩宠不断。虽然子嗣稀罕了点,但这矜贵俊雅的儿子也是一个就顶别人仨,也不是那谁谁谁都有这个好命能碰上个这么有出息,让所有人翘起大拇指称赞的儿子的!
轩辕旭抬头就见到父王疼惜而担忧的眼神,苦涩地笑了一笑,低低说道:“儿子知道!”出事后,不知多少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也想不让自己那么痛苦啊,可是这好像都不是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所能控制的事了。
“那父王等你,咱们父子一起去上朝,吓吓你皇伯父。”安亲王望着爱子牵强的笑容,诙谐又慈爱的说道。
安亲王虽然长相继承了皇族的英俊威严,很具有欺骗性。但其实他从小到大就是个喜欢玩闹的性子,根本不爱理朝事。武德帝心疼他自个的弟弟,并没让安亲王到封地上去,也特赦安亲王没事不用去早朝。所以要是武德帝和百官在早朝上能看到安亲王,那估计能掉一地的眼球。
“烦请父王稍等!”轩辕旭微微抿起好看的薄唇,可是笑意却未达他深遂幽深的眼底。
散了早朝以后,在安亲王欲言又止的担忧眼神中,轩辕旭一脸平静地随着太监高全朝东宫而去。
太子轩辕礼二十五六的年纪,五官清俊,通身斯文儒雅,见到轩辕旭进来后就朝他行礼,颇为生气的说道:“与你说过多少次了,只有咱们两兄弟的时候,不必跟哥哥讲这些虚礼!”言罢携着他到一边榻上坐了下来,随后只让高全高福随侍一旁,挥手让其它宫人都退下。
“来,先喝点茶!”太子推给轩辕旭一杯清新碧绿的香茗,自己也端起一杯慢慢品茗着。
“谢太子哥哥!”轩辕旭低声道谢,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呵呵!这样多好,我也不用跟你本宫本宫的摆那个谱,你也知道哥哥一向不喜欢那些虚头八脑的规矩。”太子洒脱的笑了起来。见轩辕旭微微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不禁叹口气,轻声责怪道:“不必给我面子,你还不如不笑!人都死几个月了,你这样还要到什么时候啊?”
轩辕旭笔直修长身躯蓦地一僵,修长有力的手指扣紧了杯子,好看诱人的薄唇抿的紧紧的,黯然不语。须臾,抬眼瞥了太子一下,又低头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他黑漆的双眸。
太子见他那样就来气,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不由得提高语气道:“男子汉大丈夫,整天介儿为个丫头颓废消沉,你也就这点出息!你立军功父皇哪次不是要赏你几个绝色美女,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得着这样吗?”
轩辕旭小时候也没有兄弟姐妹,很是依赖他这个哥哥,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他对这个杰出的弟弟也是真心疼爱,并没有什么妒忌心理。可将将听说他有了个花容月貌的心上人,他还没来得及感叹吾家有儿初长成,就迅速传来那姑娘已死,随后听说他怒发冲冠只为红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赵尚书一家抄家流放赶出了京城。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紧要的是今天在早朝他竟然请旨要去南边,亲自带兵去击退一直不肯降服的宛南国,态度之坚决超出大家的想像!
“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就成全弟弟这一回吧!此次去南边若能大胜,至少青龙国的老百姓能过几年安生日子,没有战争的后顾之忧,至于我走后,还请哥哥多帮我照料父王和母妃!”
轩辕旭果断的离坐起身,“噗嗵”一声突然跪倒在太子面前。
说他为了青龙国也好,说他意气用事也好,他一直不能释怀,正是因为宛南国派人刺杀镇国公和西罗国二皇子的内乱,促使他不能留在娉婷身边保护她,以至于伊人红颜薄命香魂陨。只要一想到这些,他的胸中刹那间就会涌上一股强烈的怒火,就像一把烈火在汹涌燃烧,浑身煞气逼人。既然如此,那他们就来承受他失去此生挚爱后的雷霆怒火吧!
“唉!你快起来!”太子一惯沉静的脸上失去了镇定,急忙亲自掺扶着他起身。
旋即恼怒的冷哼一声道:“哼!你自己的父母自己照顾,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以前出征东星和西罗那是国难当头,现在我朝武将中有将帅之才的大有人在,根本不用你这战神亲自出战,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还在为那个死去的女子痛苦,找不到发泄的方法,所以才要去参战,一想到是这个原因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替你丢人。”
“不管太子哥哥怎么说,都好!我就当你答应我了!那弟弟还要回府去准备,就告退了!”轩辕旭郑重地向太子道谢,深遂幽深的眸子紧紧锁着他,一脸决然之色。
太子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弟弟长大了,有自个的主意了,不服管啊!他无力的挥了挥手,目送着他高大俊挺的身影离去,那背影虽傲挺,却多了几缕苍凉孤独之意,太子心里一紧,半晌沉吟不语。
安亲王府必经青玉轩的花园小径旁边,林芳娘一身拖地紫色华美长裙、瓜子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她焦灼的在路边桃花林边徘徊等待着。
自从娉婷死后的消息传来,林芳娘心里暗暗欢喜,很不厚道的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感叹:果然是红颜多薄命,长的太好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若是那女子不死,她还真没有什么信心与她为敌。那般绝色无双的女子是所以男人的梦想,同时也是所有女人的可怕噩梦,嗯!希望她下辈子投胎能丑一点,也许会长命一些。
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在心神俱伤的旭哥哥面前好好表现她的温柔美貌,她厚着脸皮长住在安亲王府,美其名曰是陪着她姑妈林侧妃,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实她一直在等待,等轩辕旭回心转意,发现她也同样美丽,同样聪明,同样值得他怜爱,可惜,不管她怎么努力,他却是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可是让她就这样放弃轩辕旭这个堪称完美的金龟婿,那无异于守财奴丢掉了金山,她怎么也舍不得!
直到看见前面一个俏丽的丫头匆匆跑了过来,她的脸上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含羞带怯的笑意。
“小姐,世子爷回来了!”涨红着脸的丫头声音甜甜地说道。
“啊!”林芳娘惊慌地抚了抚头发,摸了摸脸,又对着丫头娇声道:“小芹,快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哪不馁?”
“没有,都很好!嘻嘻!小姐漂亮极了,等会世子一定会被小姐的美貌打动的,到时小姐你……”小芹激动的连声说道,俏丽动人的小脸上也是一片飞红。
以前还怕那个狐媚惑主的章三小姐阻碍了小姐与世子,谁知威胁最大的章三小姐红颜薄命,早不知去哪投胎去了!要是小姐能嫁给矜贵俊美的世子爷,那她就必定是小姐的陪房丫头,到时就有机会服侍世子了,说不得以后也会是个姨娘呢!想到这些,她连忙扶着林芳娘靠近几株低矮的桃花。
主仆二人装模作样的想去摘一些桃花,却偏偏那树枝有点高。
“唉哟!小姐,这些花枝太高了!”小芹娇滴滴的抱怨着,不甘地跺着脚,飞扬的眉梢眼角却瞟着花园门口翩翩而来的轩辕旭,那一身绛紫色的蟒袍朝服,衬得他身形更为修长挺拔,衣裾翻飞,乌发飘于身后,俊美的没有天理的容颜面无表情,仿佛这世间的悲欢都不在他的眼里。
“就是哎!可这些桃花开的好漂亮啊!我好想摘上几枝去插瓶,怎么办哪?”林芳娘也煞有介事的轻蹙着细细的柳玩耍。
一向云淡风轻的沈依人越想越窝火,心中憋屈得暗暗吐血,要不是娉婷温言软语的劝她一定要以德服人,不能乱用暴力,她早忍无可忍地想来个以武服人了。
这天晚上几个人找了家客栈,订了几间上好的客房休息。三人悄悄商量,想着留点银子给谷之通,然后趁夜里他睡得舒舒服服后便偷偷溜掉。
深更半夜,客栈到处都静悄悄的。
娉婷和听雨收好包袱,悄悄打开房门,突然一个圆球滚了进来,倒把两人吓了一跳,沈依人过来举灯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不是那金鸡死老头是谁?他裹着个薄被睡的好梦正香,鼻子和喉咙里还发出“恩……”的呼声。
大慨是朦胧的灯光打扰到了老头子,他突兀地睁开眼睛,不满地瞪着眼看着她们。
沈依人气的咬牙切齿,手痒痒的真想揍这为老不尊的家伙,见过无耻的,没见过像这老头这么无耻的。
谷老头见沈依人气哼哼直撸着袖子的样子,似醒非醒地睁着睡眼惺松的眼睛,翘着两撇花白的胡子发话了:“别跟老人家动手动脚,女孩子家家忒不庄重!”
掀桌!他还有理了他?沈依人气个倒仰,原来他老人家早就看出来她是个女裙钗。
第二天早上在客栈吃早餐时,四个人之间气氛良好,仿若什么事都没生一样,就像是一家人一样亲切、和谐,面上俱是笑意盈盈。
沈依人一反常态,殷切地帮老头子端茶倒水,热情地招呼老爷子吃吃喝喝。
她这一番作派弄和老爷子心里毛毛的,不怕她吹胡子瞪眼,就怕她笑里藏刀!谷老头一脸小生怕怕地偷瞄着变色龙一样的她,不停的伸手护着自己的碗,最后可怜兮兮地瘪着嘴,用他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勉强做了个莲花指,颤抖不停地问她:“你……你想干什么?”
还好他没有弱不禁风地护着自己的胸脯,不然沈依人铁定揍他没商量!这怎么能怪他老人家多想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嘛,她不会是想学“对面是黑店”的人在他吃食里面下药吧?笑话!可一不可二,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还会上当?
沈依人似笑非笑地一手拄在桌面上,轻轻托着下巴瞅着谷老头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然后莞尔一笑,也不捉弄他了,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谷老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这死女娃太坏了!尽吓他老人家,以后让她找个厉害女婿管住她。要是他知道以后事情真如他所料,怕是不自吹自擂把自己吹成一朵花。
一行人结账出了客栈门口,谷老头也放心的舒了一口气,但他放心的太早了。
“祖父在这里,找到了!”
“爷爷!你不要我了吗?”
“爷爷!总算找到你了,你可不能再卖了我啊!”
正在这时候,从店外冲进来几个面黄饥瘦的小乞儿,个个衣不蔽体、破衣烂衫,上来就抱住谷老头的大腿狂喊爷爷,哭的是声泪俱下,凄惨动人。惹得路上的行人都十分好奇地驻足观看,还有人指指点点加以评说:“看这老头长的慈眉善目咋这么狠心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看这老头又白又胖,他孙子多瘦啊,这孩子们真可怜,呜!”一位善良的大嫂心有戚戚焉。
“这老头太坏了,应该捉他去见官!”一位老实的大叔看不过去了,横眉竖眼的撸着袖子要打抱不平。
凭白无故的多了几个金孙的谷老头急得满头大汗,想向人群解释这不是他的孙子,可是迎着路人们鄙夷的目光,他都觉得自己变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等他好不容易用银子摆脱了这群孩子,转头四望,哪还看得见沈依人三人的身影啊!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时光飞逝若白驹过隙,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
这一天是新启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三日,京城里人声鼎沸,老百姓举城出动,围在街道两旁,欢迎他们心目中的英雄青龙战神再次创造了不败神话,击败宛南国,大获全胜班师回朝。
与青龙国对峙六年之久,凶悍的宛南国终于被振威将军率军打败,继西罗国之后甘愿对青龙国府首称臣,将宛南国十座城池悉数划入青龙国版图,年年纳税进贡。全京城里大街小巷的老百姓都以欢声庆贺,拍额庆幸不再受战争之苦了。
“青龙国万胜!青龙国万胜!”随着青龙国凯旋大军浩浩荡荡进城,夹道欢迎的老百姓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热烈欢呼。
轩辕旭戴着他有小面罩的特制头盔,一身威武的银色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他修长挺拔的身躯威风凛凛的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紧紧跟随着他的是一群身着铠甲,外罩黑披风,腰佩长剑骑着骏马的贴身侍卫。
小南和桐华他们威武冷峻的跟在他的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牢牢盯紧轩辕旭完美笔挺的身影,眼里藏着深深的担忧和痛心,想到爷身上严重的伤势,真担心他能不能坚持得住。
轩辕旭除了脸色略微微苍白以外,仍是英姿飒爽带着一众将领去皇宫参见皇上。皇上,太子,安亲王和文武百官都是喜气洋洋,只是以为他风尘仆仆、劳累过度所以才面色不佳。他仍是一如以往的拒绝了武德帝的赏赐,只将功劳让给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领和属下。随后众人拥着他和安亲王回到安王府。
丁王妃眼角湿润,不停的用锦帕抹着眼角,脸上却是笑逐颜开,欣喜地带着花枝招展的林侧妃和王府众姬妾迎至王府大门。
轩辕旭随着兴高采烈的众人进到了王府没多一会儿,他就伸手扶住了紧紧跟着他的小南的肩头,挺的直直的身躯突然往下坠落。
丁王妃捂着嘴吃惊的喊了出来:“啊!旭儿!”
“孩子!”安亲王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被小北和桐华及时掺扶着的身子,焦急痛心地喊出声,揽着儿子的手臂颤抖不止。
“爷!”小南刚毅的脸上全是沉痛,虎目含泪,嘴唇都咬出鲜血来。
“将军!”
“世子!”
此起彼落的惊呼声不绝于耳,众人皆面露忧色,本来庆贺欢呼声一片的安王府霎时陷入愁云惨雾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娉婷一行人在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也不急着赶路。
沈依人依旧一身俊美的男装,风度翩翩,倾倒众生,引无数少女竟折腰。
娉婷脸上则戴着又薄又巧的改容面具,化身一位普通的少女。但她一双美丽明媚的眸子水光灵动,肌肤雪白,体态更是有如灵峰秀峦般引人暇思,一头青丝垂直地倾泻而下,乌黑亮丽,如黑缎子一般光鉴照人,通身气度优雅不凡,一点也没被身边俊俏的没天理的公子比下去,两人可谓各具风姿,相得益彰。
自从甩掉了老爷子,沈依人又买了一辆马车代步。这样一路毫无目地,无拘无束地闲逛,晚上难免错过了宿头,迫不得已,三人只好露宿荒郊野外。
七月末的天气不热也不冷,天上繁星密布,一闪一亮得像一颗颗宝石嵌在黑黑的夜幕上,仿佛调皮的孩子在窥视人间。三人捡了些树技干柴点了个火堆,拿出带好的干粮吃了起来。
双手置于脑后,悠然而然地躺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对上欣赏美丽星空的白衣男子,在她们未到达此地之前就收敛了全身的气息。他悄无生息地坐起来,修长的身躯藏于树枝的暗处,不动声色地打量地上的她们,随后迷人的凤眼中微微有些诧异注视着笑语嫣然的娉婷,他的心脏蓦地一跳,油然升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喜与激动,本以为永远的失之交臂,没想到却能再次重逢!
沈依人倒罢了,娉婷和听雨很少有这种经历,反而觉得景美气氛好,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很是放松。自从跳过悬崖和经历过黑店打架事件后,娉婷的胆子奇大,仿佛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也是,人若连死都不怕,估计那胆要肥胖好几圈。
沈依人看着她们两个笑的那么无忧无虑,想到她多年刀头舔血,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不由一时兴起。她登徒子似的伸也修长纤细的手指轻挑的捏着娉婷尖尖的小巴,调笑道:“美人!给爷唱一个,唱的好,爷有赏!”
“那奴家就献丑了……!”娉婷装模作样的拖长声音,娇滴滴的回了她一句。她巧笑倩兮,美目勾魂的一抛,不自觉中带着一丝惑人的媚态和慵懒,随后倚在沈依人的肩头轻轻柔柔地唱了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她的声音纯净甜美,婉转动听,宛如天籁之音,仿佛是树林中的美丽女妖思念着爱人在轻轻哼唱。
随着她轻轻柔柔蛊惑人的美妙声音,听者仿佛感觉在宁静的星空下,有一个人在夜色下静静思念着另一个人,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他身边飞舞着。他在思念、在叹息着往日不可挽回的时光,想找寻旧时两个青梅竹马的小儿女在快乐的奔路着,欢笑着的画面。
屏住气息的白衣男子透过树枝间的缝隙,静静凝视着轻轻哼唱着的妩媚慵懒地女子,漂亮的嘴角微微翘起,含情的凤眸内波动的光芒带着三分的温柔、七分的惊喜,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情愫在猖狂地滋生流动。
娉婷全身心投入的轻轻唱着,脑海中油然浮现娘亲疼爱地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嘴角含笑低声哼唱的情形;想起父母相依相偎的美好身影;想起轩辕旭月光下凝视着她疼爱不舍的眼神。她明亮灵动的美眸越发湿漉漉,像深海里的黑珍珠,一派晶莹的水光闪动。
娉婷唱完后,听的入迷的两个人不依,听雨还罢了,这首儿歌青墨夫人以前常唱着哄小姐睡觉,她以前也听小姐唱过。沈依人却毫无形像的大呼听的不过瘾,直说以后要是没银子花就让她去卖艺,一定会赚的盆满钵满。应观众要求她被迫又唱了两遍才罢休。
花花公子沈依人笑眯眯地道:“听雨,赏!这小妞唱的太好了!大大的赏!”三人都一时哄笑了起来。
“喳!”乐极生悲,沈依人摇了一下水壶,皱着好看的眉说:“忘记带水了。”
“是哦!”娉婷也摇了另一个水壶,壶底一片寂静,丁点水声都没有。
三人一时都呆怔住了。
沈依人起身四处望了一望,转了一圈,随后打量了两人一眼,果断地说:“我去附近找点水,你们两个在这等我!”言罢掏出两包小东西递给娉婷和听雨,“有事就点燃这个,我立即就到。”然后细心的告诉两人怎么使用,见两人明白了,她才一个纵身飘然而去,身影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看得火堆旁边的娉婷托腮羡慕不已。
树上的男子无声无息的将一条长腿曲起,手肘支在曲起的腿上撑着下巴,动作优雅而闲散。他望着娉婷微张着红唇,瞪的圆圆地墨玉似的眼睛,在暗处无声的笑了起来。
沈依人走后,望着在昏暗的夜色中黑影幢幢的山坡和树林,象搏噬人的猛兽,娉婷有些心神不宁,她握紧随身带着的那把锋利的匕首,索性带着听雨坐进马车里安静等待着。
“嘤……呜!嘤嘤嘤嘤!”一个女人凄凄惨惨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隐隐约约的传来,很轻很压抑,在暗夜里像河水的呜咽,那么无助凄凉和幽怨。断断续续的轻泣声在这荒凉的树林里余音绕梁的让人毛骨悚然,疑似哪儿留恋人间不走的冤魂不散。
“哇!好恐怖!”
“不会是冤鬼吧?”娉婷和听雨小心肝“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不由得紧张地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有人在哭?”突然一颗脑袋出现在马车门边,正是打水去而复返的沈依人。
“啊!你吓死我们了,人吓人,吓死人。”娉婷见她回来,松了一口气,抚着心口轻声嗔道。
沈依人放下水壶,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们,将马车的帘子放下后,便双脚在地上轻轻一点,身轻如燕般飘到了一棵大树上,一双明眸在夜色中四处打量着,她功夫高强,在夜里一样耳听四方,眼观八路。
须臾,她从树上轻轻飘了下来,朝掀开车帘偷看的两人竖起一根纤指在红唇上,随即朝两人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下车。
娉婷两人做贼一样,亦步亦趋跟随在沈依人身后,鬼头鬼脑的朝前走。
“嘤!嘤!”两声之后是轻声的抽泣声,然后那女子似乎哭累了,“唉!”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声,紧接着是物体被踢倒的声音,和人被掐住喉咙一样挣扎发出的闷哼声。
今夜星光灿烂,似墨染的夜空上,月亮却只是个小弯勾。沈依人拉着娉婷加快脚步,隐约的光亮中娉婷只看到一个人挂在空中挣扎着,不禁吃惊的啊的叫了一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瞬间,沈依人芊芊玉手一抖,很快挥出一声小石头。
“啊!咳咳!……”那个人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捂着喉咙咳嗽起来。
听雨打开火折子。
地上跪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着一身大红喜服的年轻女子。她低垂着头即不恐慌害怕,也不看看她们,只是轻轻地小声咳着,一头漆黑乌发笼罩着她纤细的身子,篷松的萎垂在地上。
“起来吧!我们马车在那边,有什么事到那里去说!”沈依人蹲下身子,淡淡地对着那寻短见女子说道。
那女子毫不在意她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仍是垂头默默不语,好一会才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如老僧入定一般又不动作了。
幽暗的火光闪了闪,大家在火光熄灭时看到她面前的地上泅湿了一片。
林中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听雨不辞劳苦地跑回马车提了个灯笼过来。
“这位姑娘,你起来吧!你就是想死也不急于一刻啊?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们说完了再死!”娉婷一片好心的劝着,沈依人和听雨都拿眼睛瞪她,你介是劝啊还是让人快点死啊?
娉婷无视她们两个,继续苦口婆心:“你看,你死都不怕了,还能怕我们几个坏人不是?要不你陪我们说说话,给我们讲讲你为什么要上吊,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等我们走了你再上吊好吧!”沈依人和听雨再瞪她,你才是坏人!
也不知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那姑娘想通了,她慢慢撑身子站了起来,仍是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她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因未绾系,长长地拖在身后,一直垂及到小腿,在凉凉夜风的轻轻拂动下,长长的发尾微微飘动,飘逸动人极了!
见她那副模样,娉婷三人相视一笑往马车走去,那姑娘在后面悄无声息的默默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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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儿飞是一首70年代的童谣词:林夕曲:陈光荣曾经《风云》上面郑伊健唱过,借来一用,大家表拍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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