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第一次堪验现场时拍的照片里,袁伟和杜莎莎的右手掌心相合放在他们的右耳边,两人的左手掌手分别捂在对方胸前心脏位置,两人的脸朝向一边,像生前在注视同一个方向进行宣誓。这样的姿势看着像做爱时亲密无间的自发动作,但死时还保持着这么规范的动作就很奇怪了。”
孟云鹤说,“我当时注意到了,但我没说明。”
“怕先入为主误导我们的侦查方向?”
“不是。你忘了,当时我是编外人员,是高科长的跟班。门外汉哪能随便发言?”
孟云鹤打趣,“我当时要是说出来,除了郑画图信,谁都会觉得我班门弄斧胡说八道,那样多丢高科长的脸啊。”
“委屈你了。深藏不露憋得够呛吧?”
“还好,你趴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是憋得够呛。”
孟云鹤笑着打开车门,仍然先给高颜系好安全带。
高颜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孟云鹤坐进驾驶室,开着车出医院。
白天太热,晚上人们都出来散步乘凉,路边的烧烤摊、大排档生意红火。
一眼看去,太平盛世。
但这世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公安干警就是扞卫在明暗交界线的勇士,为阳光下的盛世太平与黑暗殊死较量。
孟云鹤开着车,看着车窗外的人世间,俊美的侧颜在明明暗暗的路灯下极富雕琢的美感。
高颜收回晃神儿的思绪,“说话说到一半最是熬人,快说,你什么时候看出董浩是凶手?”
“妈妈在医院要做手术时,你害怕她有意外,我让程院长临时调换麻醉师,手术很顺利。我当时觉得你关心则乱,神经过敏。因为程院长之前有跟我说董浩虽然是岛藉医生,但他业务精湛,是个多面手。但随后吕良就出事了,看医院监控董浩从急救室出来急匆匆离开,随后他接了吕良一起出了车祸。”
孟云鹤说,“我当时就想,这个董浩是医生,懂医理,而且是来自有着邪教风俗的岛籍,各方面符合刻意伪造袁伟和杜莎莎现场凶手的条件和特征,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接吕良……不过当时我还得低调,你还没进重案组,我怕你欺压我。”
“我有那么不讲理吗?”
高颜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董浩还是杀害云菲的凶手之一。今天古彬看了云菲的尸体,说至少有三个凶手。”
孟云鹤并没有吃惊,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看过照片,那种变态的祈祷仪式……我在国外遇见过同样的案子。可惜刚发觉董浩有问题,他就和吕良一起死了。死无对证,许多事又成了不解之谜。”
“云鹤,死去的云菲从血缘关系上不是你亲妹妹,现在这个冒牌货是,你得大义灭亲……”
高颜担忧地看着他。
“我只认原来的云菲是妹妹。”
孟云鹤握住她的手,“你不需要有什么顾虑,谁犯了罪都应该受到惩罚。接下来你要公私分明,你进威盛集团是在执行任务,不要顾及公司的归属和血缘亲情。”
“明白。”
高颜如释重负。
“哪怕查到最后,威盛集团会破产倒闭,我们也在所不惜。铲除社会毒瘤,打击犯罪分子,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孟云鹤握住她的手,“你放心,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也不会让你冻着饿着,别人有的我们都会有。”
“婚后你也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高颜歪头笑问。
孟云鹤疑惑,“怎么这么问?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没什么,有感而发呀。郑画图想和姜尚复婚,可他担心复婚后重蹈覆辙还得离,我纠正了他一些错误观点,他同意和姜尚好好谈谈。”
高颜说,“你没看见姜尚下午在病房里闹的,我当时想一个好好的女人怎么被什么逼成了这样儿,完全不顾形象又哭又闹。”
“郑画图在住院,她再有什么委屈也不该在病房里又哭又闹!娶这种女人一开始就是个天大的错误,郑画图脑子进水了还要跟她复婚。”
孟云鹤说到这儿,脸色一变,“刚才周晓宁也走了,病房里只有郑画图和姜尚?”
“还有小军。”高颜心里一紧,“怎么了?”
孟云鹤拿出手机给郑画图打电话,电话好半天才接通,却不是和郑画图心平气和地说话,是姜尚的哭闹声。
孟云鹤皱眉按下免提,姜尚的哭闹声清晰地传来。
“郑画图!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我不顾自尊跑来看望你,你和个女医生眉来眼去地气我,现在当着孩子的面你又这样阴阳怪气的,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姜尚苦大仇深,歇斯底里。
“你走吧,我需要安静!小军还要写作业。我们……复婚不可能了,你这个脾气不改,我一天都受不了。”
郑画图明显在压着火。
“你腿断了知道后悔了吧?我早就告诉你不能干这个又累又危险还挣不到钱的工作,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残了吧?你要是不残,你还会见我?我还不知道你?无情无义!”
姜尚的吼声像要吃人,连声的质问隔着屏幕都让人感到压抑和气闷。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别吵了……”
小军的哀求和哭声间杂其中,让人揪心。
高颜听着,对姜尚失望至极,后悔傍晚不该劝郑画图。
女人和女人之间也有天地之差,姜尚是可怜之人有可恨之处。
孟云鹤听不下去,直接挂了电话,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让对方进病房把姜尚赶走。
打完电话,过了一会儿,孟云鹤再给郑画图打过去。
这次是郑画图接的电话,声音里满是疲惫,“我没事了,让你们见笑了。”
“没人笑你。画图,你小心些,病房里除了小军,不要让外人长时间停留。我安排的人在病房外守着,你安心养伤。”
郑画图说了什么,孟云鹤脸色缓和下来,“你想吃什么就让人去买,明天也不用让周晓宁去接孩子,吩咐警卫去,是我信得过的兄弟,放心用。”
郑画图感激地谢过,挂了电话。
高颜有些窘迫,怎么觉得她好心干坏事了呢?
可是,夫妻还是原配好,劝合不劝离嘛……
“颜颜,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你得知道,婚姻中的两个人就像一把钥匙一把锁,只有对的人才能同心同德,错的人与其在一起互相折磨,不如早点儿分开。郑画图和姜尚不合适,要不然也不会闹到离婚。姜尚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你别同情心泛滥,这个女人不值得同情。”
孟云鹤语气很柔和。
“姜尚总不会害郑画图……”
“呵,那可说不准。”孟云鹤不以为然,“容易歇斯底里的女人什么事儿都可能干得出来。”
高颜觉得孟云鹤也有点儿神经过敏,“咱们干刑侦时间长了,看谁都像犯罪嫌疑人。你哪天不会怀疑我吧?”
“你和姜尚不同,虚荣物质的女人往往不可理喻,很容易走极端。以后别劝郑画图和姜尚复婚了,破镜不可能重圆,裂缝永远在,无法完全修复,只会重新裂开。”
“你也认为他们复了婚肯定还得离?”
“对,这种伤害一次就够了,二进宫就是蠢。”
孟云鹤不容置疑。
高颜头一次深刻地认识到,男人和女人的思维角度迥然不同,男人偏理性,女人偏感性。
她在感性思维的驱使下,犯了好为人师的毛病。
郑画图显然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想和姜尚修复关系,结果不知怎么两人又炸锅了……
孟云鹤握她的手,“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你别想多了,放心,我们一直都会好好的。”
高颜默然,她怎么觉得只比她大三岁的孟云鹤活成精了?
“行吧,听你的,这些事我也懒得费脑。反正你以后要是对我不好,我肯定不哭也不闹,我会离你远远的,把你忘掉,就像我们从来没认识过。”
高颜有些小哀伤。
“没有那种可能。我不会让你有理由离开我。”孟云鹤顿了顿,“除非我死。”
高颜心里一暖,感动得稀里哗啦的,立刻不再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地自寻烦恼了,“好吧,相信你。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见石欢,你要当执行董事,总要和总经理和平共处。”孟云鹤说,“我看好你,沉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