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严格培训的保安人员虽然不是正式警员,但也要求立挺坐直、言行规范。
可这九个保安混在这边的维稳队伍中,无论高矮胖瘦,举止没个正形儿。
他们不是像那边的警员严肃认真地按规矩设置警戒线,规规矩矩地执行安保任务,而是不时互传手势警惕四顾,一副集体作贼的德性。
再细看,其中个别不法分子还会趁着人群拥塞,不时把手伸进旁边人的裤兜、背包里做小动作,每每出手都不空回,不是“拉”出个钱包,就是“带”出只手机。
高颜瞬间明白孟云鹤的用意。
她们这样拉着手穿路过去,放枪的腰包正夹在两人中间,不容易被人觊觎;如果她们位置换了,高颜的腰包就失去了庇护,万一被人掏了枪,后果不堪设想。
“九个小偷?还是……”
高颜刚要问,蓦然看到斜前方一个黑脸男人把手伸向了前面一个女人的腰包。
高颜看得分明,一眨眼的功夫,一只桃红色的钱包就被他顺手牵走了。
偷了钱包的黑脸男人神情自然,眼睛都不带眨的,好像他刚刚只是在自留地里拔了根葱,没有侵犯任何人的利益。
“偷窃团伙。”
孟云鹤俯头过来凑近她耳边,“我怀疑路杰就是被这几个人挟持了,他们可能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出于畏罪心理,他们不敢带路杰一起走,而是把路杰一个人丢在哪儿了。”
真是那样倒好了,至少路杰性命无虞。
可接下来孟云鹤的话让高颜刚刚放松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路杰可能已经死了,或者昏迷。”
是啊,如果不死不昏迷,这么多人,路杰高声呼救,很容易引起骚动和关注。
可是现在眼前的人群虽然万头攒动,但秩序井然,没有人大呼小叫,也没有人面露惊恐。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拼命往路边堤岸凑,惊艳的眼睛只顾着看彩灯赏花船,忘了看管身上值钱的东西。
想到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已经错失最佳搜救时间,路杰凶多吉少,高颜直冒冷汗。
“不到万不得已别拿枪。”
孟云鹤护着高颜往前走了几步,挤进人群前,又俯在她耳边说。
高颜点点头,戒备地看着那九个保安的背影。
纷乱的人群让九个保安的手忽隐忽现。
高颜还是看清楚了,他们有的赤手空拳警戒四顾,不时用手势遥相呼应;有的手里握着短小的匕首,寒光乍现;有的手持电棍棒之类的道具,肆无忌惮地“创收”。
趁火打劫是惯偷的常用伎俩,可一下子看见九个配合作案,高颜还是头一次。
而且孟云鹤说路杰可能就是这九个人挟持的,高颜顿时热血沸腾,正义感爆棚,刚要上前,被孟云鹤一把拉住。
她收势不及扑进他怀里,被他捧着脸亲密无间地吻住了……
高颜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儿窘,毕竟大庭广众之下,抱得这么紧亲得这么久有伤风化。
可孟云鹤也不知道上来哪股子邪火了,吻得别样忘情。
高颜缺氧发昏,微微仰头睁开眼睛,刚要质疑孟云鹤,眼角余光却看到三个保安走过来,目光阴毒地在她和孟云鹤身上来回扫了两遍,往另一旁走去。
他们九人调换了位置,但仍然分工合作得天衣无缝。
有的负责把风防范,有的负责偷,有的负责藏,那叫一个配合默契、行云流水。
“别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认识我们。先离开这边去找路杰,回头再收拾他们。”
孟云鹤俯在她耳边喃喃细语,像在说情话,实际他在预警。
刚才如果孟云鹤不及时调整体位,和他装作热恋激吻,可能此时已经初九人包围了。
倒不是她俩打不过这九个坏蛋,而是怕伤及无辜,引发不必要的伤亡和混乱。
这么多人,万一混乱拥挤发生踩踏事件,那今天晚上的游船观灯盛会就变成集体哀悼大会了。
高颜倚在孟云鹤怀里,借着长发垂遮,随孟云鹤挤去有警员的另一边。
这些警员忙碌中无暇分身,九个犯罪分子明明就是旁边不远作案,他们也没有察觉。
只是高颜疑惑,那九个犯罪分子怎么会认识她和孟云鹤呢?
他们在哪儿见过?
这个问题冒出来的同时,高颜猛地想起刚才那个“神偷”黑脸男人她的确见过,是那次去孟氏庄园“抢救”孟归鸿,石欢聘用的六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里的一个!
世界有时就是这么小。
高颜心头一震,悄然回头观望,赫然发现,那六个保镖里,有三个在这九个保安里。
果然,人是石欢派来的。
为了阻止她和孟云鹤明天开股东大会,石欢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高颜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九个人藏在烟花厂里,趁路杰等人前往查访时突然袭警,并趁乱挟持了路杰。
但他们撤退的时候,正赶上下班高峰期,市里又有重大节庆活动,大批警员站在街头巷尾维稳,沿路街道都设有岗卡,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把路杰藏在车里转移,只能另想办法。
可是,这九个坏蛋另想的办法是什么呢?
他们浑水摸鱼的时候,到底把路杰藏在哪儿?
高颜在孟云鹤的庇护下终于挤到了路边河岸堤栏边。
放眼望去,河面上的景象蔚为壮观。
游船画舫,星光灯影,如时空穿越般,再现古时秦淮胜景。
难得遇见这样的良辰美景,还和心爱的男人相依相伴,可他俩现在完全没心思谈情说爱,全心全意都是想着怎么救人,真是大煞风景。
彩灯、游船、人影,让高颜眼花缭乱,心也乱。
这满眼乱糟糟的,去哪儿能找到路杰?
高颜紧咬牙关,强行沉心静气,一艘艘船看,片刻不敢松懈。
孟云鹤把她护在怀里,也紧张四顾。
既然这九个“保安”在不远处打转儿,路杰应该被藏在附近。
路杰此时,要么生,要么死,
无论生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船大同小异,怎么能看出哪艘有问题?”
看了好一会儿,高颜眼睛晃得生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别急,再看看。”
孟云鹤也暗暗着急。
周围人声嘈杂,各种欢呼声、议论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但不知怎么,高颜突然有种感觉,路杰正在哪个角落里垂死挣扎,焦灼而绝望地看着她这边……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瞬间寂静万物,高颜如置身空无一人的旷野,耳边、眼前,所有的所有虚幻开去,然后全部分崩离析。
只剩下,路杰站在河面上,冲她连连摆手,无助地呼号着,警告她赶紧离开!
高颜再定神儿,眼前的一切恢复了原状,还是乱糟糟的一片。
可是,她猛然清醒。
就算她看出哪只游船有异样,又怎么隔着河岸登上那只游船进行搜查?
她和孟云鹤俩人孤军前来,不管是周晓宁还是其他人都被这声势浩大的节庆活动冲散隔离,打电话恐怕对方都听不到,根本做不到互相支援接应。
在这种情况下,她和孟云鹤即使明知路杰在哪条船上,暂时也无力施救。
如果他们和那九个“保安”硬碰硬,极有可能被围观者误认为是“违纪者”,而那九个“保安”可以堂而皇之地把他俩抓起来!
原来,石欢在赌。
她之前参加过高颜单位的聚餐,看出路杰是高颜的忠粉跟班,知道如果路杰有闪失,高颜会担心他的安危。
于是,石欢指使这九个“保安”挟持路杰作诱饵,然后守株待兔,等着她高颜自投罗网!
如果她高颜来了,不但可能把自己和孟云鹤搭进去,还可能伤及无辜群众。
如果她置若罔闻、见死不救,必将一辈子难以心安……
石欢这个祸害,真该天打雷霹!
高颜看着河面上交相辉映的彩船灯影,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