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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做得丰盛,阮墨也确然饿了,一不小心吃多了点儿,只好在后院散步解饭气,以免积食。

正走得有些犯困,打算回寝殿歇上一觉时,殿外却突然传来通报声:“督主大人求见。”

她一听,狠拍了一下脑门,真是险些忘了这茬,心里一阵发急,正要让宫人们先拦一拦,那头单逸尘已然迈步进了殿门,而守在殿门两边的宫人还垂首行礼……完全看不出一点儿要拦人的意思。

也是,比起她这个为人温和好说话,拿不出多少皇家天威的女皇陛下,作风凛冽、手段狠厉的督主大人显然要可怕得多,宫人们会这般区别对待也不奇怪。

再说了……这人也并非是她想拦便能拦下来的……

单逸尘见人来了,躬身浅浅行了一礼,例行公事地问:“陛下,今日的奏折看了多少?”

“额……”就晓得他会问,她微微斜眸瞄了正对殿门的书案,上面整齐码放的奏折还原封未动地摆着,一时真有些开不了口。

这点儿小动作自然躲不过督主大人的双眼,其实他在入殿时便看得一清二楚了,不过是看见她眸中明显躲闪的眼神,小脸上一副想隐瞒又怕被他责骂的表情而不自知,莫名想逗一逗她,才特地多问了这一句。

自她登基以来,原本送到东厂由他负责代批的奏折便全数转送至銮凰殿,但因着女皇病发卧床之后,不知不觉也积下了一些唯有女皇本人才能批阅的奏折,如今新任女皇已继任,这些遗留的奏折当然亦是交由她亲自处理。

每日呈上来的奏折不在少数,阮墨还不得不同时将母亲该批阅的奏折也一并处理,对于她这么一个“草包”而言,当真是太过艰难了。于是,她决定物尽其用地将单逸尘请过来,帮她处理一部分可不经她手的奏折,先将以前的坑填平再说。

可熬过那几日后,她却不愿放走单逸尘这个好帮手了。

一来,他毕竟曾在母亲身边办事多年,处理起朝堂政事来是一把好手,有他在,那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奏折,不过两三时辰便批阅完毕了,实际经她手的还仅有不足四分之一,且多半是靠着他与她商量着,才批出来的,基本不费力。

二来……她自知能力有限,而朝政却事关重大,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大臣占了便宜事小,因她的决策不妥而导致百姓受苦才是事大,万一真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她岂还有脸再坐在这个位子上?

旁的人或许信不过,但若是单逸尘,她倒觉得可以相信。

先不提她长久以来对他的了解,光看他应付工部尚书上疏的态度,便可明白,即便他要揽权,也不会危及底下百姓的利益,那她还有何不可放心的?

是以,她便以母亲令他辅佐自己的名头,命令他每日前来銮凰殿,明面上说是辅助她处理政务,实际上……大部分奏折所言要事,仍是由他决定,她只管执笔下批便是。

不知是碍着母亲的命令,抑或是觉得她当真太不成器了,单逸尘虽时不时便目露不耐地瞥她一眼,但依旧会眉心微皱地翻阅奏折,一直在她身侧陪着,直至将所有奏折处理完。

只不过……日理万机的单督主平日不都是未时三四刻才出现的吗?今日她明明提早回来用午膳,现在才刚过午时罢了,怎么他也提早来了呢?

“单大人来得可早……”阮墨答不上问题,只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今儿不忙了吗?”

他眸光微动,示意她到书案后坐下,边跟过去边淡声道:“正是忙才要早些解决。”

“……”说实话,她是不大信的,以这人的作风,绝对是从老太傅那儿得知她会早回来,才故意提前过来,就为了不让她有半分偷懒的机会。

罢了罢了,与他计较也无甚意义,倒不如赶紧批阅完,趁早去背会儿书,今晚便不必熬夜,至少能多歇一个时辰。

但在开始干活儿前,阮墨不忘将回殿前遇上小太监的事先告诉了单逸尘,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单大人,你说他会不会是……巽王安排的人?”

单逸尘未下定论,先问了她关于小太监的相貌特征,随即忆起自己打算去御书房看她习课如何时,在御花园前碰上的一个举动鬼祟的小太监。

当时觉着有些奇怪,叫住人问了话,那小太监吓得腿抖,跪着哆哆嗦嗦全交代清楚了,他便冷声教训几句,也并未为难人,只因知晓这不是巽王的人。

他与巽王打过不少交道了,倘若巽王手下的人是这副德性,他岂需费心力追寻罪证,早便能将人扳倒了。

这个小太监,充其量只能是一颗不起眼的棋子,许是用以试探,又许是有旁的目的,但无论如何,都说明了巽王近来的小动作频频,显然是还未死心,仍对皇位抱有企图。

“陛下,臣会加派人手守在銮凰殿,陛下离殿时必须让他们跟随保护,晓得吗?”

阮墨并无异议,全听他的安排,乖乖应道:“嗯,我会的。”

话音未落,身侧的人便皱了眉,垂眸淡淡扫了她一眼。

“今儿的奏折可不少……”她伸手拿起一本奏折,顺便也塞了一本到单逸尘手里,一本正经翻开奏折,“好了,现在开始看……”

“陛下。”他忍住按揉额角的冲动,眸中露出一丝无奈,“反了。”

“……”她还能说什么,只得若无其事地……换回来,佯装认真地看起来。

却不曾留意,身旁的男人侧眸望着她,唇边轻勾,竟有几分莫名的愉悦,在心头漫过。

悄无声息。

******

窗外天色微微暗下来,约莫过去近三个时辰了。

单逸尘将最后一本合上,放在书案左侧叠放整齐的奏折上,这才终于能搁下朱笔,稍稍活动因握笔过久而僵硬的四指。

至于某位本该在旁一同批阅奏折的女皇陛下……正面朝着他趴伏在案上,双眸轻闭,气息均匀,还无意识地砸吧着小嘴,不知在做着什么美梦。

今日许是真的困了,之前叫醒过她两回,没一会儿又熬不住困,倒回去继续打瞌睡,他才索性放任不理,让她好好歇个够。

倒不觉得她是偷懒,从噩耗传来,突然被迫负起重担,到几经艰难赶回皇城,最后登基为帝,开始监管朝政,这一路走来,他一直在她身旁看着,也才渐渐了解她是个如何的人。

自小受尽万千宠爱,走到哪儿皆是众星捧月,这样金贵的主儿,本应是个骄纵任性之人,至少他过去对她的印象便是如此。

但她却不是。

巽王派来刺杀的暗卫没有把她吓跑,他说抄近路需要走山林,她也只是乖乖跟着,即便山路难行,即便夜里冷得难以入眠,都从未抱怨一句。

回宫以后,他为了助她尽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有意逼着她做了许多事。

每日天未亮,他便来銮凰殿将她从被窝中叫醒,叫不醒便直接拉起来洗漱更衣,折腾折腾也便醒透了,然后乘御辇前往紫宸殿上早朝。

下朝后,他安排了老太傅为她授课,一般到用午膳的时辰才能放人,除去中间休息的时间,前后约莫有两个多时辰。本是想着她会不时地犯困偷懒不听课,结果老太傅却说她从未懈怠,不但将他讲授内容一遍遍问得清楚才肯罢休,回去后也认认真真将他交代的课业完成了,甚为用功。

他晓得老太傅说的不是假话,据銮凰殿的宫人回报,夜里常见女皇陛下挑灯夜读,连着几日皆是子时才歇下,他们要劝也劝不动。

这……可与他平日看她批阅奏折的模样,大不一样。

莫说厚着脸皮将大部分奏折推给他处理,光手头上的数本也得与他商议许久,而且基本是他在分析时势,她在听,最后依照他的引导下批,说到底也还是他在处理。

有时她早早便批阅完毕了,就支着下巴在旁边发呆,吃些点心和水果,饮两口茶,或者……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起初他以为她要主动分担,便要将奏折推回给她,结果她立马扯出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坚决地摇头拒绝了他,然后……又继续光明正大地托腮看着他。

他不晓得自己有何好看的,可毕竟她是主子,非要看他也没有法子去阻止,便只好强压下心头的异样感觉,逼迫自己对她的注视置之不理。

可她的目光实在太过强烈,一动不动胶着于他的侧脸,仿佛怎么也看不腻似的,让他心头也不知不觉烧了起来,且隐隐有烧到脸上的势头。

向来冷漠无情的单督主,竟会因为一个小姑娘……脸红?

不敢想象,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极其不可思议,故而在事情发展得无法收拾之前,他终于忍不住转首,看向那个依旧不躲不闪看他的女皇陛下,面无表情问道:“陛下为何一直看臣?”

“单大人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问题简直无聊透顶,可不知为何,他却鬼使神差地回答了她:“……真话。”

她托着下巴,笑得眉眼弯弯:“因为单大人长得好看啊。”

“……”他一愣,只觉得脸上更热了,忙垂首看着奏折,装作漫不经心道,“假话呢?”

“嗯,假话啊……”她依旧老神在在地看他,眼神狡黠得似只小狐狸,轻轻道,“单大人的脸一点儿都没有红呢。”

“……”

那是他生平头一回,深切地体会到,“无言以对”四个字是如何写的。

当真是……

单逸尘回过神来,垂首失笑,沉沉的目光落在她安然的睡颜上,一如在客栈的那个夜晚。

她似乎……总是毫无缘由地,从一而终信任着他,不似旁人对他的畏惧,也从无丝毫轻蔑嫌恶,只是单纯地相信他,留他在她的身边。

不知何时起,他竟也开始眷恋这种感觉,开始变得不愿离她左右。

单逸尘无声叹了口气,轻手将披在她身上的薄毯拉了拉,深邃的双眸中不知不觉染上了一抹柔色。

他会护她周全,绝不让巽王伤她一分。

******

春日明媚,习习的凉风轻抚而来,枝叶的响动应和着清脆鸟啼声,一派生机。

如此好的天气最适合出去走走,到御花园去赏会儿花,甚至放会儿风筝,而不是像她这般……对着小山般的奏折唉声叹气,埋头奋笔疾书。

自从东厂有了一宗大案要办,单逸尘便领了人到冀州查探几日,归期不定,反正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回宫。

他不在了,这每日的重担便只剩阮墨一个人全挑着,虽说前段时日临时抱佛脚终于起了作用,应对朝堂政事也能稍微游刃有余一些,可毕竟还是新手,眼前突然多出了两三倍的公务,任谁也不可能吃得消,今日早朝她还险些睡过了头。

哎,这皇帝也真是不好当啊。

“陛下。”

殿门外传来一声唤,阮墨抬头望去,见是翠儿端着茶果和糕点过来了,眼前一亮,立即挥挥道:“翠儿快进来,我也正好有些饿了。”

翠儿扬声应是,捧着托盘稳稳当当走进殿内,将两小盘点心搁在圆桌上,又提壶为她倒了杯茶:“陛下请用,当心烫。”

阮墨接过来小心地饮了一口,便放在一旁,执筷夹了一块桂花糕吃。

单逸尘临走前,安插了几位宫人在銮凰殿保护她,这小姑娘便是其中之一。莫看她娇小可爱得像只白兔儿似的,实则机灵得很,是个武艺高强的个中好手,为了方便保护而负责贴身伺候她。

不过,近来宫中风平浪静,巽王也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王府里,并未听闻他有何动静,料想着是看她在单督主的辅佐下,把龙椅坐得四平八稳,故而有些死心了吧。

哎,单逸尘……

“翠儿……”她用筷子尖儿戳了戳另一盘的红豆酥,戳得凹下去一个小坑,却并不夹起,语气郁闷道,“要不说说,你们单大人何时才能回宫呢?”

“陛下说笑了,督主大人所办必然是重要之事,又岂会随意告知于奴婢?”

“嗯……”她当然晓得了,就是……就是批奏折批得有些烦闷,忍不住问一句罢了。

翠儿将她这几日的辛苦看在眼里,不想到底还是有些小孩心性,熬不住苦累,只好安慰道:“陛下莫急,倘若大人回来了,定然是第一时间到这儿来见陛下的。”

“不急不急……就是有些累了……”

想到书案上还有一堆奏折亟待解决,阮墨也无甚心情再吃点心,放下筷子,勉强打起精神回到书案后,继续处理繁重的公务。

熬呀熬,好不容易熬到批阅完最后一本,该用晚膳的时辰也到了,上菜的宫人鱼贯而入,很快便摆了满桌佳肴。

她搁下朱笔,在宫人端来的清水中净了手,一落座便执筷夹菜,忙不迭往嘴里送。

正事办了,心情轻松了,就连平常没少吃到的饭菜,此刻吃起来似乎也特别香。

然而,还未等她好好用完这顿饭,便被匆匆出现在銮凰殿外的瑞兰姑姑打断了。

“陛下!太上皇她……她不好了……要见陛下最后一面……”

瞧着是跑过来的,还捂着心口喘气,话说得断断续续叫人听不真切,阮墨却听清楚了,立时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姑姑所言为真?”

“是……太上皇一开口便说要见您,奴婢要伺候还不愿,非要让奴婢来请您过去……怕是迟了会见不着……”

瑞兰姑姑是母亲最为亲近的宫人,自母亲及笄之后便跟随左右了,她对这位姑姑的话自然不会怀疑,心下一紧,当即便要与姑姑一同前去太和殿。

因着走得急,宫人们尚未反应过来,唯有一直等候在旁的翠儿立刻回神,迅速跟上女皇的脚步出了殿门,紧紧随在身后。

瑞兰姑姑走得很急,阮墨也提着袍角跟得飞快,满心担忧着母亲的病情为何会突然加重,也未曾留意走的是哪个方向,待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的路有些不对劲时,已然与銮凰殿离得十分远了。

“姑姑……不是去见母亲吗?”

走在前头的瑞兰姑姑停住脚步,却不回头也不答话,她正欲上前一步叫人时,忽然被人自后方箍住腰身一转,而后眼前一道银光晃过,待她重新站稳时,翠儿已抽出袖中软剑与一名黑衣人缠斗起来了。

这……?

阮墨退后数步,再欲寻瑞兰姑姑的身影时,人早便不见了影儿,下一瞬,速战速决的翠儿解决了那名黑衣人,回过身拽起她的手便立即朝前飞奔。

不多时,三四道黑色身影先后跃上宫墙,步踏飞燕,死死追着两人不放。

“陛下,一会儿到了岔路,奴婢留下拖住他们,您往东面去寻一座废宫,木床底下有藏身之处,在里面等人来接应,明白吗?”

翠儿边跑边低声叮嘱她,眼看着岔路近在眼前,她便是有话也无法说了,只得点头答应,等二人一到岔路,后背被猛地推了一把,整个人顺势往东面头也不回地跑去。

她从未如现在这般讨厌皇宫之大,跑得几乎喘不上气,才终于见着了一座阴森森的废宫,也顾不上害怕,一闪身从那扇残破的木门边钻进了宫内,极快地反手插上了门闩,贴着门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拼命喘气。

心口如擂鼓般狂跳,脑海茫茫空白一片。

对了,木床……她得在木床下藏身……在哪儿呢……

阮墨硬撑着酸软的双腿站起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摸索前行,一连碰翻了好几样东西,还被什么绊倒在地,直把唇都磕破了,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所幸因祸得福,绊倒她的正是床榻下的脚踏,匍匐半圈后摸到了空处,忙贴地往里头爬进去,在床底正中央确实摸到了一个方形木板。因着黑得双眼看不见,不知该朝什么方向推拉,她便逐一尝试,直至试了三回才开出一个入口。

木板下同样是黑乎乎一片,可她不敢犹豫了,直接头朝里爬了下去,然后将木板拉回原位,窝在里边儿静静等待。

这暗格里似乎比外面更黑,根本无法视物,阮墨也不敢随意乱碰,只缩成一团不动,边祈祷着他们千万莫要寻过来,边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声响。

不知等了多少个时辰,头顶上才隐约传来人声,似是在唤着什么人。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认出是翠儿和銮凰殿的三两宫人,松了口气,撑起身子要去敲木板。

正在此时,撑地的掌心被某个圆形硬物硌了一下,随着她使劲撑地的动作压了下去,背后竟突然一空,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往后滚去,快得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她就这么抱着自己脑袋,一路天旋地转地滚到了尽头,停下来时,只感觉五脏六腑全都错了位。

“咳咳……这……这是哪儿?”

阮墨睁开双眸,依旧看不清四周景物,只见不远处有一点光,便弓着身子朝光源慢慢爬过去,待终于爬到底了,才发现自己方才身处于一条长长的甬道之中,而外面……竟已天亮了。

她就在这……黑不溜秋的地方,待了整整一夜?

天,这么长的时间了,也不晓得翠儿能否脱身,銮凰殿的宫人又是否到废宫来寻她呢……

不过,比起担心宫人们如何如何,刚爬出洞口的阮墨觉得,她似乎应该先为自己的处境发发愁。

这密道的外面是看不到边儿的树林,入目之处皆是一棵棵挺拔的树干,叶芽新冒,并不茂密,初阳的晨光毫无阻碍地打下来,将林间小道照得一片亮堂。

可问题是……这路怎么走出去啊?

糊里糊涂从密道滚到了不知位于何处的树林里,即便她能观天辨认出东南西北,也不晓得往哪个方向走能回到皇宫……

罢了,还是先试着走走看,至少走出林子再说。

阮墨打定主意,沿着面前的小道直走,逢岔路便挑一条看起来有人走过的,未曾停过脚步,之后遇上小河便沿着水路一直走。

然而直到日头高照,她依旧感觉自己只是在林子中间瞎晃悠,寻不见出路。

“咕噜……”哎,连空空如也的肚子都开始抗议了。

阮墨拍拍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正好也想休息一会儿,便到河边洗把脸,往嘴里喂了几口水,勉强撑一撑肚皮。

这水才喝了一半,忽闻不远处传来人声,夹杂着鞋子踩在落叶上的细碎响动,渐行渐近。

“李哥,昨儿回去被训了?瞧你这精神不振的样儿……”

“哎,别提了……本想着督主不在好办事儿,结果还是没杀到人,反而又死了几个弟兄,愣是拖到现在督主回皇城了……王爷他能不气吗?”

“也不怪谁,哪晓得督主在女皇的身边,安了那么厉害的人呢?不过据说他们也在找人,要是咱们能快一步找着,也算成事了……”

后面的话已无需再听,这伙人必然也是巽王派来抓人的,若被他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阮墨决定先寻个地方躲起来。

可周围除了直挺挺的树和一条小河外,什么也没有,树上枝叶不算茂密,也无法藏身……她能藏哪儿呢?

“哎,前面有条河,咱去洗洗脸吧,热得不行了。”

两个兵士拖拉着步子,一前一后走到了河边蹲下来,嫌旁边的巨岩碍着手脚,个头高大的还把旁边那个往右推了推,才鞠水往脸上泼。

“这水还真凉……水囊呢,赶紧拿来装水。”

“急什么……这儿这儿,给装满了啊。”

“满了,趁着有水,喝饱再走……”

两人在河边折腾了一阵,并未逗留太久便起身离开了,谁也不曾注意到他们寻找的姑娘,正屏息躲在那块巨岩的水下。

“呼啊——”

天,快憋死她了……

阮墨扶着岩石边喘气,怕他们还未走远,暂且不敢出去,等气喘得稍稍顺了些,正要起身往岸边游时,忽觉身子一沉,仿佛被什么猛力往下拽似的,一把便将她拉回了水中。

什、什么情况?!

她憋着气拼命划水,可那力道实在太过强劲,直把她往一个黑漆漆的小口吸过去,还不断吸着她往前游,真让她要第二回憋死在水里了。

救命啊……快没气了……

眼前骤然光亮起来,水面也愈发靠近了,她拼着最后一点儿气奋力往上钻,一破出水面只管大口大口地吸气,不料这第三口气还未下去,便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处。

冰凉锋利的硬物悄无声息地缠上颈侧,紧紧相贴,立时吓得她浑身僵住,险些没丢了魂儿。

“何人派你来此?”

一道低沉的声音冷冷响起,她一听便认出来是何人了,心下一松,也不敢乱动,举着双手缓缓转过脸去:“单大人……”

然后她便看见了,督主大人向来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容,极为难得地……崩裂了。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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